第六十二章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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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的時候,來財還是哭哭啼啼地,又說要花菊姐姐的那個小抱枕——他枕著睡得香!
菊花心裡那個氣啊,連連安自己,這小祖宗就要走了,咱不跟他計較。於是急忙衝進房間拿了個小抱枕
把他,他這才不哭了。
楊氏一直將她們送到村外才回頭,青木則繼續挑著擔子送到下塘集。
他們娘仨一走,花菊渾身輕鬆,彷彿剛剛那天烏雲蓋頂,轉眼就雲開霧散,清風徐徐。
待青木跟楊氏都家來後,一家人渾身輕鬆地圍坐在火桶裡說閒話。
花菊忍不住問楊氏:“娘,咋二舅娶了二舅母這樣的人哩?”楊氏氣惱地說道:“哼!還不是好唄。前些年你外婆家窮,我都嫁了,你二舅也沒娶到媳婦。好大年紀才娶了你二舅母,寶貝得跟什麼似的。你二舅瞧著她長得人模人樣的,啥品
也不講究了。好看有啥用?娶回來最倒黴的是你外婆——受了多少氣!好在她雖然身子重,眼皮子也淺,膽子卻小,倒也沒鬧出啥大錯來。她這樣算好的了,有那難纏的媳婦,鬧得家裡雞飛狗跳的,還不是得熬著!”鄭長河心道,這是你二哥眼光不好。我當年不也瞧你長得好,才上門提親,還不是娶了個好媳婦!
他不對自個眼光非常滿意,一時又覺著兒子閨女也聽話,哪跟來財似的讓人受不了。
這麼一想,覺得自己真是好命,不由得就傻呵呵地笑了。
花菊又道:“來財這樣兒長大了可怎麼得了。二舅也不管管。”楊氏將手裡的鞋底子一揚,抬頭說道:“咋管?這麼大了子也扭不過來了。這娃子打小跟著娘,你二舅母那個油瓶倒了也不扶的脾氣,眼皮子又淺,人前人後由著娃兒鬧,可不就養成這個模樣?要不是你外婆還能管著他,只怕他都要上天哩。就算是這樣,那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說你外婆到底是老人家,心疼孫子,也不捨得管狠了,頂多是拍幾下。拖拖拉拉的,越大越不成個樣兒。”菊花心想,這來財來了,自己是一天也忍受不了;也不曉得外婆常年累月的帶他,
子咋過的。
她卻不知道,這小娃子再調皮,落在爹孃和爺的眼裡,那也是不當回事的。汪氏雖然覺得來財有些磨人,但還是喜歡他的聰明伶俐;林氏更是從不認為她兒子有啥不好。
花菊懶得再說這二舅母跟來財的事兒,巴望她往後少來自家——她來了自家這子就過不順心,她好不容易
口氣兒,得空便問青木地契可辦好了。
青木笑著點點頭,掏出兩張蓋著鮮紅印章的硬黃紙契書,讓爹孃跟花菊看。
幾人都瞧了,臉上全部都是笑模樣。二舅母走了本就讓人鬆一口氣兒,這會子瞧了這地契更是高興了。
楊氏小心翼翼將那地契裝進一隻布口袋裡,再入家中平常裝錢的罐子,拿沙袋壓好。
青木就把包裹搬過來,打開了將帶回來的東西擺出來。那些點心也沒剩下兩盒子了,全叫來財拿走了。
花菊聞著那純正芬芳的香甜氣味,心裡泛起溫馨的覺——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農耕文化產物,純手工製作的,沒添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前世的時候,城裡那些糕點都是甜的膩人,香的沖人,總是少了一些傳統的味道。
她小心地拆開一盒子芝麻酥,漆黑油亮的小塊兒,濃郁的芝麻香味,勾得人嘴裡冒水兒,難怪來財那小子恨不能全部裝回家。另外兩盒子分別是糯米糖糕和核桃酥,也都是有一股清甜的香味。她怕拆開吃不了走了氣,便沒打開。
先讓爹孃跟哥哥一人拿了一塊芝麻酥,剩下的她便連盒子抱著,吃得有滋有味!
惹得小黑狗在火桶邊轉來轉去的,衝著花菊使勁地搖著尾巴,汪汪地叫著。來財走了,它也是萬分高興的。這兩天來財可把它折騰慘了,後來它一見來財就跑。
花菊見小黑狗這個樣子,忍不住笑道:“叫啥?這個點心你吃了沾牙。”楊氏見她煞有介事地跟狗解釋“撲哧”笑著白了她一眼。
青木見妹妹吃得高興,也舒心地笑了;又說買了好些種子,有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
楊氏把那些種子打開來瞧,又說這是大青豆,也就是八月爆;這是雪裡蕻——也是冬天長的,可他們小青山這塊卻不大種。
花菊見了十分高興,這雪裡蕻醃了可比白菜醃了香,最是口的。
“這是啥?”楊氏又舉著一包種子問青木道。
花菊湊上去瞧了一眼,覺有些眼
,卻想不起是什麼東西。她上輩子因為念書,也是早早地就離開了農村,那些農耕的事在記憶裡也有些模糊了,除了一些愛吃的東西牢牢地記住之外。
青木接過去辨認了一番,想了想道:“那掌櫃的說這是紅蘿蔔,甜的很。北邊傳過來的,就是冬天種的。”聽了他的話,花菊恍然大悟——這不就是胡蘿蔔麼!這個可是人能吃、餵豬也很好的東西。她忍不住就想笑,好像她關注的東西都是人跟豬一起吃的。
上輩子去城裡上學的時候,說她家種的胡蘿蔔拿來餵豬,氣得一幫同學大罵敗家——這可是她們飯桌上正兒八經的菜餚呢。
其實她們哪裡知道,商品經濟沒那麼發達的時候,還不都是自給自足的,也不會動不動啥都拿到城裡去賣。她家都是將那胡蘿蔔連上面的秧子一齊剁碎了餵豬,偶爾的也洗乾淨幾個放在飯鍋邊蒸了,用來做小孩子的零嘴,倒很少像城裡人那樣炒了做菜吃。
青木見花菊一愣的樣子,忙問道:“妹妹見過?”問完又覺得自己真笨——妹妹都不出門,哪裡會見過這東西。
果然花菊說道:“沒見過。咱種了試試看不就成了。哥,你是不是聽錯了,這大冷天的,這東西種了咋成哩?莫不是在秋天種了,冬天正好收吧。”那掌櫃的肯定是錯了,這胡蘿蔔可是秋天播種的,這冬天要是種下去,哪裡能出苗,還不都凍死了。
青木想了想也點頭道:“怕是那掌櫃的錯了。要不咱先種點試試,不成的話只能明年種了。”楊氏很有經驗地說道:“他肯定
錯了,試了也白試。”於是將這種子包起來收在一旁。
鄭長河又細細地問青木清輝縣城是啥樣的,這回去辦事順利不。
青木一一細說了。據他說,他還見了這清輝縣的胡縣令哩。
花菊不相信地問道:“你去辦個地契,縣老爺還能接見你?”青木笑道:“哪裡是縣太爺接見我,原是我跟耕田叔正找主簿老爺辦地契,不想縣太爺正好也在,便問了我許多的事兒。”鄭長河忙興奮地問道:“縣太爺問你啥事哩?”青木顯然對這胡縣令印象極好,他微笑著回憶道:“縣太爺問我今年收成咋樣,家裡過得咋樣;聽我說爹摔了腿,瞧病欠了債,還擔心地問爹如今可好了沒,家裡子可得過。耕田叔就說咱家人都勤勞的很,這不,起早貪黑地做了些小生意,攢了錢來買地哩。縣太爺也高興,還問我娶了媳婦沒。他聽說咱村辦了村學,請了個夫子教娃兒們讀書,高興的狠誇了耕田叔一頓哩。”菊花心想,看來這胡縣令是個好官,很關心民生,問的都是實際問題。
青木又跟他們說道:“胡縣令還說了,他來年還在清輝縣做縣令哩。我聽了當然高興。可耕田叔後來跟我說,這胡縣令官兒做的好,上頭卻不升他的官,都是因為他不曉得奉承上官的緣故,很為胡縣令不平哩!”花菊暗道,這官場的水深著呢,哪裡就是這一句話能說明白的。
鄭長河道:“這可為難了,咱又不想他升官,又巴望他升官哩。”楊氏白了他一眼道:“你巴望有啥用?他升不升官,你咋想都不頂事。他要升官,你哭著喊著請他留下,他也不能留下;他要是升不成官,你再巴望也沒用。”青木和花菊聽了忍不住笑起來,鄭長河也“嘿嘿”地笑著撓撓後腦勺。
青木又主動說了一些清輝縣的見聞。說清輝的豬大概只攤到十六七文錢一斤,米價也不貴。
“耕田叔說這都是胡縣令管得好,才這樣的。豬下水才兩文錢一副,還沒人買。這回我們在城裡碰上了清輝酒樓的掌櫃。他跟我說他們東家已經在城裡盤了店鋪,要開酒樓哩,往後他們家用的豬下水就在清輝縣城買了。下塘集一天才殺幾頭豬,他們就不跟咱家爭了,免得影響孃的生意。他還說,花菊教他的那些菜,除了那豬肚包雞,其他的菜他們東家都不準備賣貴,比
賣的還是要便宜一些,也省得到時候這菜火起來,讓豬下水跟著漲價。”花菊暗贊這陳家想的周到,就跟她當時將豬下水定價為一文錢一勺是一樣的道理。這家人還算是講信譽,並沒有不管她家的死活,過河拆橋。
她笑盈盈地瞧著青木,沒想到他還曉得去搞市場調查了,雖說眼下還不到那一步,往後總要考慮這些的,目光放遠一些也沒壞處。
她見哥哥侃侃而談,說得有條有理,顯然有些東西是他特意去關注的,更加開心了——似乎哥哥的眼界正在放寬,朝著一個既定的目標發展。她這個妹妹往後可以依靠他享福了。
於是她靜靜地微笑著靠在他身邊,把一隻冰涼的小手到他的胳肢窩裡捂著。
青木也含笑將她另一隻小手,包在自己溫暖的大手掌裡,一邊繼續跟爹孃說清輝縣的見聞,縣城很大,有錢的老爺都是坐馬車;清輝碼頭人很多、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