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三岔口摸黑夜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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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吳江給我時,老朱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平淡。但是他子著我,眸子裡頗有股意味深長的意思。
我在腦子裡迅速轉動一圈,再次恍然大悟,明白了很多關節所在。
“嗯,朱書記。”我隨口問“這個首長樓建成多久了?”老朱又瞧了我一眼,顯然不清楚我為什麼突然提這個。
“一年多了吧。”他說“相比縣委行政樓,這邊工程量不算大,所以在前邊,先期投付使用…”
“之前這裡,一直是你在用吧?”我很直接地再次發問。
老朱沒說話,仔細看看我,然後不自覺地抬眼,又瞄了瞄對面一臉憤慨的縣長。
“呃…”他遲疑了一下,然後坦然承認。
“您是怎麼…呃,是的,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什麼叫閒也閒著?本就沒必要搞!純屬費!這一年來用過幾回?”王大炮又生氣了,又開始數落上了。
“之前論證會,我就明確表示反對,你朱書記有聽過嗎?而且不是我一個人說的,大家都在說…咱們距離長川市區也就二十多公里,上級檢查視察,每次都是安排在市裡搞接待,方便還省心,現在造這玩意,錢花了一大筆,以後每年還得管維護,還有設備設施,人員工資…”老朱臉上掛不住了。
“你他媽怎麼跟個娘們似的?就知道搗手指算你那經濟賬,政治帳有算過嗎?北川的形象在哪裡?就是個門臉工程…一個縣城,連個象樣點的搞接待的地方都沒有,你這做縣長的好意思嗎?”
“哎哎哎,這還反過來了…我正大光明心底無私,我有什麼不好意思?你朱書記敢拍脯…”
“王玉兵你把話說清楚!有什麼明著說,誰聽不出你那弦外之音啊?我告訴你,現在是法制年代,什麼都要講證據…”我煩了,起菸缸一把墩在茶几上,兩個玻璃製品猛烈碰撞之下,噹的一聲巨響,客廳裡才安靜下來,大家都住了嘴,轉眼過來駭然看著我。
“你們有完沒完!”我喝斥他們“都是縣領導,都是黨政幹部,他媽跟群潑婦似的,一點素養沒有,就知道吵吵吵!”
“對不起啊沈書記,呵呵。”朱高志這傢伙的本事就在於什麼時候都能收放自如,上一句還在跟人對著罵街,風向一轉,立馬就是若無其事的樣子,臉上還帶出笑容來“咱們北川,小氣候確實不大好,您也看到了,工作不好做啊!不幹事的沒人說,誰要乾點事,一準得捱罵!”王玉兵漲紅著臉,好象又想反駁什麼,他身後同志拉他一把後,也就沒再開腔了,他一股坐到椅子裡,然後從鼻腔裡發出輕蔑的聲音,重重地哼了一哼。
我點點頭,也不再理會他們,又轉臉打量起不遠處狼狽的財政局長來。那位火星來客正一臉尷尬地站在樓梯轉角處,身子倚住客廳的玻璃欄杆,匆匆清理身上的汙漬。他邊上站著一位服務員,也在用巾幫他擦試衣服,還一邊小聲地跟他說著什麼,看起來他們彼此之間應該很悉。
但是吳江沒有搭理那個,他低頭彎,眼睛卻是向上翻著,視線一直盯在我這個方向。跟縣委書記的從容自若比起來,年青的財政局長明顯有失鎮定,他看我的眼神可以說是非常恐懼…跟他老婆完全一樣。
我冷笑了一聲。
然後吳局顯然錯誤地理解了我的表達,他可能以為市委書記在跟他打招呼,趕緊躬身上前,臉上堆出比我強烈十倍的笑意來。
“沈…沈書記。”他結結巴巴地說。
“您好。”我沒理他,把臉轉開了,眼睛望著睡房的門。我在想,包括老朱在內,我們都知道…這位同志的漂亮老婆正呆在我的房間裡。
我想了一會,又回過頭來,冷冷地問“你就是那個被拿下來的副縣長?”吳江一呆,畏畏縮縮地還沒來得及說話,縣長王玉兵就在邊上大聲替他回答了“是啊,就是這位同志!朱書記不在,我主持常委會,我給否的!”
“這樣的人能當副縣長,簡直就是笑話!”看樣子縣長大人對他這位手下那是深惡痛絕,抨擊起來絕對不留面子。
“工作能力就不提了,總之一個惟命是從。”他一臉鄙夷地說“心思全花在走領導門子上,作風態度,還有他那個愛人,北川誰不在後面議論,我都不好意思說!”
“王縣長,什麼亂七八糟的?說事就說事,你提人家愛人幹嘛?”我打斷了王玉兵的指責,我覺得這位領導嘴上實在太多病,嚴重缺乏把關的閘門,什麼不好提他偏提“你這個態度,怎麼團結同志?”我嚴肅地批評他說“動不動就是傳聞怎麼樣,言怎麼樣,我說你能不能客觀一點?能不能有點領導雅量?”王玉兵了口涼氣“沈書記,我以黨保證,說的話句句屬實。”他看著我說“不信的話,您可以去調查,我王玉兵是什麼人,是不是造謠生事…”
“不要說了!”我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表白。
“不知所云!”說實話,這個人的子,至此已經基本瞭解,確實大炮得緊,逮到機會他就得轟一轟,也不管說的話難不難聽,人家情緒上受不受得了…至於嗎?知道不好意思你還說,不利於團結,不利於和諧,也不利於我瞭解情況,此風不可長,不批評不行。
我想王縣長肯定是綜合各類信息,把市委書記看成他的同道中人,他跑我這來搞逆天奇襲,純屬孤注一擲,寶全押我身上了。但是…他也肯定不知道吳局的愛人同志,眼下正在我的臥室,如果知道的話,估計再給他一張嘴一個膽,他也不會好意思提那作風什麼的,這不是摁著腦門過來找嗎?
嗯,其實已經非常清楚,這個事情繫列裡,還真沒法不提吳江同志那愛人。嘿嘿,有意思,突然發現,原來政治這玩意,跟女人的牽扯可以深刻到令人髮指的地步,這一點以前倒是真沒想過,b的,兩個字…怪哉!
朱高志一言不發地窩在沙發裡,手上不停菸,眼睛瞟視他的縣長搭檔,滿臉譏嘲。他大概以為市委書記已經被人搞定,享受過某人老婆滋味,現在面對事主,正在不好意思,大炮縣長碰的釘子明顯跟此有關,所以他很鎮定,坐山觀虎鬥,就等著政治對手遭遇意外打擊。
對面的財政局長卻是滿臉羞愧,訥訥難言。能想見這位同志此時心裡的惴惴不安…老婆se誘領導,自己在外頭櫛風沐雨,苦候勝利成果出現,結果居然失算,超級變態的市委書記竟然途知返,非但沒有越過最後底線攻陷他的愛人,還給他來了個敲山震虎當頭喝!實在是太意外了,太失敗了,直接就把他嚇得魂飛魄散,驚倒在地,摔了一大跤。而且因為事起倉促,這個重要情況還來不及跟上司彙報…也不知道他能怎麼開口匯這個報,真他媽狗屎一堆!
就好象京劇裡的三岔口,情況不明,摸黑夜戰…我,朱高志,吳江,還包括睡房裡的高,誰都帶了一肚皮的心思,都在揣摸眼下形勢。與古人不同的是,現在是情時代,女人、體、,在這個進程中被當成了手段和工具,或者說,催化劑,潤滑油?
一個猥瑣難言的過程,既下又神秘,權力博弈,利益追逐,情易,靈纏鬥…大家都在玩遊戲,可是我卻到了厭惡。
開始心裡一直存著疑問,就是我那漂亮的老同學高,為什麼會對此間環境如此悉,洋洋得意得跟首長樓裡一女主人似的。這幢獨體小別墅,裡裡外外裝飾得闊綽別緻,仿歐式巴羅克風格,繁瑣複雜,尤其是睡房,衛生間更衣室陽光臺,一間套著一間,佈置得跟個小宮一樣,絕非居家風格。平常人來這裡,總得有個環境陌生,心理上要有適應期吧?我想如果不是她經常在此出入,到不了這麼灑脫高竿的境界。
再一想是誰把她引見給我的,一個副科幹部,憑什麼能在政治場合下,鄭重出現在市委書記面前,甚至更進一步來到我的前,結論得出來了…原來我們的北川縣委書記,正是高同學的入幕之賓、裙下常客。
這不是直覺,是判斷,逆過來推的…如果我了高,誰會因此得到利益?我想朱高志同志跟吳江局長一樣,也是有備而來,他原本也在坐等這個好消息,等待市委書記成為自己夥裡的連襟搭檔。
呸,忒他媽噁心!
那麼縣長王玉兵呢?這個局面下,他又是幹什麼來的?看戲的?還是演戲的?就他那瘋子似的炮筒脾氣,把嫉惡如仇四個字寫在臉上,居然也能在權力場上生存至今,這是一個另類奇蹟,還是也在上演話劇?
與在場幾位領導有關的北川政治形勢差不多是這樣…兩會換屆在即,縣委書記朱高志即將成為長川副市長,提上褲子就要走人,其在北川的政治控制力不可避免地走低,縣長王玉兵乘勢揭竿而起,不但拒絕為其擦股買單老帳,而且乘其在省城活動奔忙,無瑕顧及老窩之際,將其鐵桿部下財政局長拉下馬來,否了吳江的升官晉職夢。
想到此處,我問了一句“王玉兵,市委關於兩會安排的工作會議,你們北川也有參加吧?”我說“市委明確表態,只要不是期間違法亂紀,非辦不可,以前定下的候選人,一個不動,你們怎麼聽招呼的?”
“咱們王縣長,什麼時候聽過招呼?”朱高志不失時機地進嘴來,聲音很得意“唯恐天下不亂啊…”
“吳江本來就沒有資格,黨委推薦本就沒過票!”王玉兵理直氣壯,毫不退讓“當時如果不是任小天幫他爭取,他能上候選人名單嗎?”然後他話頭一轉,又頂上了縣委書記“還有你…朱書記,你跟任小天什麼關係?你怎麼進的副市長,能拿出來說道說道嗎?”呃,這說法,有人要汗了。難怪大炮同志有恃無恐,原來是在明白無誤地打著市委書記這張牌,呵呵,高竿…果然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朱高志立馬跟他的財長一塊沉默下來,他的眼神迅速從我臉上掠過,謹慎地觀察了一下我的反應。
我當然不會有什麼反應,情況我清楚。長川政治過渡了四年,任小天也把持了四年的組織黨務,經常還有主持市委全面工作的時候,市縣區裡相當一部分幹部跟他有著直接關係,這不奇怪。我把任小天給鏟了,但是沒打算把他手上提攜上來的人馬全給清洗下去,因為就目前情形來看,本做不到,真要這麼幹,長川政局就會全面亂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態度還是過渡,用時間作緩衝,平穩著陸,過渡到我的時代。清洗是難免的,遲早會有那麼一天,但是沒有看到我的具體動作之前,相信每個人都會抱著僥倖過關的想法,戰戰兢兢地過子,而且他們也會利用這個時間來尋求機會,努力擺脫任小天的影子,以規避被清洗的命運。
所以說,這個時候,懂得打市委書記牌的,就是聰明人…當然,你得有機會讓我知道,否則的話,除了得罪同僚,引來人人自危下的群起而攻,也不會有太大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