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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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部長沒有說錯,蘇靜美的情況,我確實瞭解。
三年過去了,這段時間裡,我們信守著自己的承諾,彼此之間沒有過任何聯繫,但是我知道她在做什麼…我從來沒有忘記過關注那些有關她的消息。
蘇靜美一直在長川,扮演著一個絕對意義上的花瓶角。她的存在價值,就是佇立在政治崖岸上,展覽公示,以供人們瞻仰憑弔…政治需要她來點綴清白藻飾太平,維繫一個神層次上的基本體面。名義上蘇靜美依然是長川的副市長,她的名字排列在長川市政府的領導序列之間,但是在那個政場上,她的全部存在痕跡,也僅僅就是這些。
事實上自從平反獲釋以來,蘇靜美一直處於休養狀態,沒有任何作為。她的分管範圍由文宣口調整至婦工聯,而在這個工作領域裡,她從未理事…長川的政治氣候下,她不可能理事,那裡沒有她的空間,當然她也不會再有理事的慾望和興趣。幾年時間以來,蘇靜美一直處在極其平靜的生活狀態,她在守望,她在等待,我清楚這一點。
但是現在,我有種預,就是她連這樣平靜的生活都無法繼續下去,所以我必須瞭解情況。
“她很孤立。”曾部長突然轉過臉來“但是不能怪別人,完全是咎由自取。”他淡淡地說“你們那些事情造成的後果,破壞了長川的政治環境,在那裡,已經沒有人能夠容納她。”
“哦。”我說“我知道,是這樣。”
“政治上的東西,她早就無所謂了,那也沒什麼。”我又說“現在我關心的,是她的生活會怎麼樣。”曾部長看了我一眼,又別開臉去,他沒說話。
“快到兩會召開,馬上就要換屆。”我說“長川這次班子調整,蘇靜美會被換下來,是這樣嗎?”問這句話的時候,我轉過身子,鄭重地凝視曾部長,我希望他能提供一個準確的答案。
曾部長的眼神依然飄移,沒有停留在我身上。他看著道旁的綠樹,良久之後,才嘆口氣說“過渡了三年,記憶不再清晰,有些事情人們忘記得差不多了,已經不再需要她的存在,應該可以下來了。事實上,她在那個位置上,讓大家都很尷尬。”
“情況你當然清楚,這個很自然。”他說。
“沒有人會去幫助她,那裡都是她的政敵,每一個都是。”
“是啊,我理解。”我說。雖然有點無可奈何,但也沒什麼驚訝…這個情況確實在我意料之中,也確實是個自然的抉擇。而且從政治角度考慮,這樣的抉擇很正確。
“那麼…”我略微考慮了一下,又提了一個問題“下來之後,會怎麼安排她?”
“不知道。”曾部長回答得很快。
“這個事情,不該讓我來回答。”
“是的我知道。”我說“我只希望你提供一個判斷…以你曾部長在漢江這麼多年的政治經驗來看…那些人,將如何處理這類事情?”我們是一邊走一邊聊的。這句話說過之後,曾部長停下腳步來。
“對不起。”他冷冷地說“我無法提供你要的這個判斷,也沒這個義務。”
“哦?”我回頭看他“是嗎?”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點…”他又說“一個花瓶,失去了存在意義,不再有價值,不再有平臺支撐,下場是什麼?”
“會摔到地上來,會自由落體,會粉碎!可以向你保證!”他冷笑了一個,然後轉過身子。
“我回宿舍,不跟你談了。”他說。
“還有個材料要寫。”
“別走!”我想都沒想,一把拽住他“那些人會對她做什麼?”我問他“你一定要告訴我…”
“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曾部長用力擺動一下胳膊,企圖把我揮開,但是沒有得逞。
“沈宜修…直到現在,你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嗎?”他的神情依然沒變,但是聲音提高了一些,聽起來象在發火“現實怎麼樣,如果你還不清楚,那我真為你到遺憾!”我看著他的冷淡,覺心裡有點發涼。
“這個圈子裡,存在全身而退的說法嗎?”曾部長面無表情地說“她瞭解那麼多的事情,人那麼聰明,還有那麼複雜的想法,觀點又偏,這麼下臺靠岸,一走了之…誰還能控制她?誰能保證橫刀的網文事件不再重演?”
“是這樣嗎?”我有點發愣,手依然緊緊地抓著他不放“那又怎麼樣?”我說。
“這種情況最後會怎麼處理,我真不知道,也猜不出。”曾部長無可奈何地說“但是沈宜修,你跟這事還有什麼關係?你已經從這個漩渦裡被人扯上了岸,現在你是沈先生,你有很好的前途,本不需要再把自己跟她綁在一塊…對誰都沒有好處,不是嗎?”
“蘇靜美的事情,已經是過去式了,那就讓她過去吧。她的結果怎麼樣,你沒有辦法也沒這個能力去幹涉,那就算了吧,放手吧!”他說。
“哦。”我說。然後我把他放開了,沒有再多說什麼。
曾部長搖搖頭,隨手拂試一下被我皺的衣服,然後默默地走了,也不回頭看我一眼。
望著他踽踽而去的背影,我覺自己的心,就象他那衣袖一樣,頃刻之間,皺了,亂了,但是我卻無法拿出來從容地揮一揮,理一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