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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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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蔚藍與他四目相接了好一會兒,沉默了好半駒,才終於遲遲開口:“沒什麼,只是問問你,明天的員工聚餐會去嗎?”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叫住於培武做什麼?或許,她只是單純地捨不得他走?

“會。我會到,只是會晚一點。”於培武盯著她突然低垂的眼神,心中忽而到一陣好笑。她特地叫住他,就只為了問他要不要出席明天的員工聚餐?

“我當然會到,那是我辦的聚餐,好不容易才安排到幾家店同時公休半,老闆不到象話嗎?”於培武頓了頓。

“而且,那間餐廳我選的,天知道我有多想去那兒吃野菜跟泡溫泉。你明天也得去知道嗎?那間山上餐廳的野菜,沒吃到會後悔的。”沈蔚藍聞言失笑,於培武的美食主義真是數十年如一,難怪chezvous的餐點總是那麼好吃。

“好,那麼明天見了,老闆。”

“明天見。”於培武闔上大門,若有所思的腳步微微一頓,將沈蔚藍給他的存摺拿出來,翻到有數字的最新一頁——五十五萬。

才一年的時間,她就存了五十五萬?以一個月平均五萬元的薪水算起來,她每個月的生活費甚至花不到一萬元?額外發的季獎金更是全部存起了。

而存摺裡,還夾了張她寫著存簿與提款卡密碼的紙片,那是她與他當年立下約定的期…

教人怎麼不疼她呢?她是這麼地無慾無求、知足且懂得恩…照這情況下去,她也許用不著八年便能將欠他的金錢全數還清?

於培武望著那道門後隱約傳來肋排香氣的門板,邊清清楚楚地浮現一抹無奈、卻寵溺的微笑。

有時,他望著沈蔚藍嫣紅的臉頰與燦亮的雙眸,也會有一股很想觸碰她的衝動;或是想撫開她額前掉落的秀髮、或是想輕撫她的臉頰,也或者是給她個溫暖的擁抱。

他不知道心中這份騷動的源頭是來自於對她的憐憫?同情?或是與俱增的、對她越來越多的疼情?他搞不清楚,他只是照顧她,嚴守著老闆與員工、男與女的分際,期許自己對她的好別無所求,僅此而已。

於培武提起腳步,整頓遊離出走的心神,在心思錯綜複雜的夜裡,踏著月大步離去。

四月的初氣候溫宜人,樹木枝椏發了新芽,滿城杜鵑花開。

中午的用餐時間與下午茶時段結束,chezvous難得地掛上了本公休的告示牌,一行員工,浩浩蕩蕩地開車上離chezvous本店不遠的陽明山,在某間溫泉餐廳內進行一年兩度、所有分店員工集合的盛大聚餐。

席開十桌的獨立包廂,趁著餐廳還沒有上菜的時間,情一向好的同事之間,有拿著溫泉券去泡溫泉的、有已經泡完溫泉在包廂內等用餐的、有聊天的、有已經吃起小菜喝起小酒來的、也有拿著點歌本點歌,與拿著麥克風在小舞臺上嘻嘻哈哈唱歌的。

“唱歌!唱歌!”此起彼落的吵鬧喧華聲響令喝了點小酒的沈蔚藍好開心。

她明明還在跟著大家起鬨,拱某間分店的情侶檔上臺合唱情歌,卻沒想到這對臺面上的情侶合唱完之後,這把愉快的火焰延燒到她身上,麥克風被遞到她手裡,她也被一群好同事們鼓譟著上臺合唱情歌。

好吧!唱情歌就唱情歌,她才不怕唱情歌,就算那位合唱的對象據說是對她很有意思的大廚也一樣。

沈蔚藍快快樂樂接過麥克風,往小舞臺上走去。

於培武走進十里外遠都能聽見吵鬧的包廂中時,看見的就是這幅景象——沈蔚藍換下了工作制服,難得地穿著連身洋裝與高跟鞋,美麗的長卷發微帶著剛泡過溫泉的溼意,柔軟地貼在頰邊,比平常更為紅豔的頰令於培武猜測她喝了酒。而她拿著麥克風,被那位三個月前才到任、姓方的大廚牽著手,愉快且含情脈脈地對著她唱情歌。

於培武眼中閃過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不高興情緒。

“我錯過了什麼?”他坐到連嘉莉身旁問。這是高層幹部們的桌位,當然會有他的位子。

“喲!老闆,你今天穿西裝?”連嘉莉先是調侃了一年難得穿幾次西裝的於培武一下,才回答他的問題。

“沒有錯過什麼,還沒上菜呢!”於培武又眯起眼,森森地望了舞臺上一眼。

“那這是怎麼回事?”他指了指舞臺,又指了指自己的手。

這段肢體動作翻成淺顯易懂的白話文就是——唱歌就唱歌,為什麼那個男人牽沈蔚藍的手?

“什麼怎麼回事?就求偶啊!”連嘉莉哈哈笑,又推了推因她的胡說八道緊皺著眉心的於培武手肘一下。

求偶?於培武看起來更不愉快了。

連嘉莉抓起桌上一把瓜子瞌了起來,很無奈地拍了拍於培武的肩頭。

“別擔心啦,蔚藍人緣好,很會應付這種狀況的。她都幾歲了,別為她煩惱了,你真以為你是她監護人啊?受不了…”連嘉莉拿了張放在旁邊的溫泉券遞到於培武眼前,推了推他。

“好啦!別三十二歲就把自己搞得跟個更年期的老頭一樣,趁著菜還沒上,快去泡溫泉,順便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吧!你有帶衣服來吧?不是最討厭穿西裝的嗎?”於培武看了看那張溫泉券,又望了望那令他不舒服的小舞臺,拉鬆了此時令他呼不到新鮮空氣的領帶,推開椅子起身,信步朝溫泉區走去。

越不想看見的便越會撞見,這大概是某條不知名的定律。

當於培武換下西裝、泡完溫泉從獨立的溫泉間走出來,正準備回到包廂內用餐時,便在某條回包廂的僻靜廊道上,聽見沈蔚藍的嗓音,悠悠柔柔地從旁邊閒置、無人使用的包廂內傳來——“謝謝你,但是我現在真的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於培武前行的腳步微微一頓。這是沈蔚藍的聲音沒錯,她在沒人的包廂內做什麼?又與誰在說話?是方才與她合唱情歌的那位廚師嗎?

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於培武走近,往未完全掩上的門扉內瞧,果然看見沈蔚藍與那位方姓大廚在包廂內,不知正討論著什麼。

於培武聽不清楚背對他的方姓大廚說了什麼,只看得見沈蔚藍的神雖然有些為難,但還不算太過凝重。

“嗯,我現在只想好好工作賺錢而己,情的事以後再說吧…當然啊,當然還是朋友啊,大家都是好同事、好朋友嘛!”沈蔚藍輕快地說,話語中有淡淡笑意。

這樣子的談話內容,約莫就是男的向女的告白,被女的委婉拒絕了吧?

於培武不知道自己心頭這種如釋重負的覺是什麼?但是,偷聽別人談話的行徑實在太違揹他平時處事的原則,他心中有些許罪惡,舉步便想離去,才走了幾步,那位方姓廚師的腳步聲便跟上他的。

“老闆,你來了啊!”方姓廚師與於培武寒喧了幾旬,便以要泡溫泉為由先行離去。

大廚走了,那沈蔚藍呢?於增武回頭張望。她怎麼還沒跟上來?她還在那間包廂內嗎?他回身往後走,果然看見沈蔚藍在那間空無一人且昏暗的包廂內,傻傻地呆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