樺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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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那就別告訴他。這次行動太危險,涉險的人越少越好。”
“我也是這麼想的。”白樸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彷彿瞭解了我所有的心意。他的嘴角出一絲笑意:“現在,把那20字的密碼告訴我好麼?”現在是12月25晚7時20分,我正坐在瑟瑟的中央實驗室裡等待白樸的到來。我的心情既緊張又動,目光則停留在實驗臺上擺著的那個小小的藥劑瓶上。
顧世林已為我帶來了我想要的答案。這個看似普通的小瓶子中有一個可怕的魔鬼——一種類似愛滋病毒的新型病毒。它通過呼道和消化道染,並使染者自身的免疫系統在半個月內遭到完全徹底的破壞。這種病毒是以多種植物提取加上動物素化合而成,無無味,是一種極其可怕的“隱形殺手”!
殺害瑟瑟的,應該是另一種毒劑,比起我面前的這種“隱形殺手”那種會使人心肌梗的物藥實在是小巫見大巫。而能研製出“隱形殺手”的人絕對能夠研製出那種相對“簡單”的毒劑來。
我和白樸約好了7點半在瑟瑟的中心實驗室會面,並約馬呂斯今晚8點來此處。當然,白樸已通知了公安機關,從7時40分就開始對整個實驗區實行監視。計劃應該是萬無一失了。我現在的心情有如即將上戰場的戰士那麼緊張和興奮。植物情變化顯示儀上的圖像出現異狀,有人進入了樺樹林。是白樸麼?不,不是他。
樺樹的情變化是那麼強烈,甚至超過了上一次馬呂斯出現時的情況。屏幕上出現高*擋ㄗ聰擼*彷彿樺樹顫抖的心,一如心肌梗病人的心電圖,連儀器本身也開始微微振動,併發出嗡嗡的聲音。
“一模一樣!簡直一模一樣!”我不叫出聲來,臉變得煞白。這圖像與瑟瑟被害時的記錄極其相似。我努力抑制自己心中的惶恐,對圖像進行“情辨識”辨識結果:“極度的仇恨!”極度的仇恨!難道是馬呂斯提前來了麼?但為什麼昨與今,樺樹的情變化會有這麼大的改變?這不符合邏輯!
不,不,冷靜,我要冷靜下來。從頭至尾想一想,我覺得遺漏了什麼,我的推理和判斷是在哪一步出現了錯誤?植物情變化測定儀上顯示的不是“極度反”而是“極度的仇恨”難道,馬呂斯不是真兇?也許…也許還有一種解釋。真兇另有其人?我從不敢這樣想,我甚至不忍心做這樣的假設。
如果我敢於在心裡吐出那個名字,一切問題就很容易得到解釋,因為這個人可以比馬呂斯更方便地殺害瑟瑟。我心裡亂成一團麻,甚至不能思考下一步我該怎麼做,直到我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平,我來了。”這一刻我如雷轟頂,心痛裂,全身顫慄不已。真的是白樸!馬呂斯只是他的幫兇。而他居然叫我“平”!他應該正在輸入密碼,他馬上就要進來了!
我猛地跳了起來,把“隱形殺手”裝進提包,又近乎下意識地帶上那筒“樺樹之酒”迅速離開中心實驗室,衝進在走廊斜對面的另一間房間。
這大約是間書房,屋裡一片黑暗。我背靠著關上的門,微微息,心猛烈跳動,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
我聽到了走廊上的腳步聲,只有一個人,他一個人來的。對了,他並不知道有一種儀器早已暴了他的真實身份。他也許還要演一場戲,騙回“隱形殺手”然後,他的同伴馬呂斯會到來,他們可以一起殺死我。當然,不會有什麼公安人員來協助我,我不會傻到此刻還指望白樸預先通知了公安機關。
我屏住呼,等待著白樸進入實驗室的那一刻。這裡所有的房間在每次開啟後都會自動關上,我只等著白樸進入中心實驗室,門一關,我就可以乘機離開這裡,衝出大門,逃離研究所。我嘴咬出了血,帶著一絲甜腥味兒。
隨著“咔嗒”的聲響後,又是“嗒”的一聲——中心實驗室的門關上了,我的等待已至盡頭。我立即身出門,躡足向走廊那一邊的研究所大門走去。然而我疏忽了一點:書房的門也會自動關閉,那暴了我行蹤的輕輕一聲“嗒”對我而言不亞於山崩海嘯的巨響。我不能企望於白樸的遲鈍,他一定聽到了。我不再躡足,而是飛也似的一口氣奔出了研究所。
不知何時,屋外已下起了大雪,雪片如鵝般鋪天蓋地而來。沒有風,但樺樹林仍在顫動,想來是它們對白樸的仇恨之情尚未平復。我奔入林中,在那條林間小徑上拼命地跑著。白樸追上來了,他急促的腳步聲與愈來愈近的呼像原始部落祭祀之夜的死亡鼓點。他馬上就要追上我了,逃是逃不掉的。我要趕快想個辦法,不然就只能引頸待戮。
提包裡有件東西沉沉的,影響了我奔跑的速度。對了,那是“樺樹之酒”這種低溫存放的植物興奮劑一旦接觸常溫就會立刻汽化。
我站住了,每每在最緊張的時刻我會突然鎮定。我取出“樺樹之酒”打開白圓筒,又小心地打開內層恆溫瓶的瓶蓋。僅僅半秒,瓶中就騰出一陣水汽,在雪光的映照中彷彿閃著綠的瑩光。水汽散得很快,隨風飄向林中的每一個角落。這時,白樸已到了我的身後。我蓋上兩層瓶蓋“樺樹之酒”大約還剩一半,我希望自己還有機會把這剩下的一半給許教授。
“平,是你嗎?”白樸問“你在做什麼?”我把“樺樹之酒”放回提包裡,回身面對著他。
“平,你為什麼躲著我?我們不是事先約好了…”我只是平靜地望著他,無法提出可以自圓其說的藉口。我的悲憤而痛苦的目光早已暴了我心中的秘密。
“原來如此…”他喃喃地說,臉也變了。
也許是我的幻覺,我覺得此刻樺樹顫動得更厲害了,枝葉相擊發出“嘩嘩”的響聲。樺林彷彿正經受著龍捲風的襲擊,連樹幹也開始搖晃起來。白樸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大約是某種噴劑。
“你都知道了?是的,是這麼回事。瑟瑟發現我和馬呂斯合作研製生化武器,還掌握了我們的犯罪證據,她約我在這個地方會面,我向公安部門自首。她把我得太緊了,我沒有辦法,只能殺了她。馬呂斯沒有出手,他只是冷眼旁觀,看我執行任務。”我沒有淌淚,我上的血也凝固了,我的心早已冰冷。我只是說:“我真愚蠢。”
“我才真正愚蠢。如果我早知道她對我的情,或許我會有別的選擇。”白樸擺著手中的噴劑,好像還沒有對我動手的意思“我一直恨她對我毫不在乎。現在想來,如果我當時選擇自首,即使入獄她也許都會等著我。我自小孤獨,一無所有;馬呂斯給了我一筆鉅款,我想金錢或是愛情我至少總應擁有一樣吧。昨天你告訴我她對我的情,我才真的很後悔當初的選擇。”樺樹樹幹開始左右搖擺,在我們身邊發出可怕的“嘩啦”、“嘩啦”的巨響。我的心中萌發出希望,但也未嘗不為這種景象到害怕。
白樸卻依然不在意,他從不相信所謂的“植物情”他伸手拉我,我想甩開他的手,但他用右臂把我緊緊抱在懷裡,左手已把那瓶噴劑湊到我的面前。
我不敢掙扎,我怕掙扎時屏不住呼會進什麼可怕的氣體,我知道如果那樣我會像瑟瑟一般死去。心肌梗,不留痕跡地死去,公安部門即使懷疑也找不到證據。
“我沒有騙你。”白樸用一種異常溫柔而此刻卻令我骨悚然的語調說“第一次見面時,我說的是真話。我很早就認識了你,甚至很早就喜歡你。但這一次我沒有選擇了,我們之間只有一個人可以活命。”我心裡說:他就要噴毒氣了,他就要噴毒氣了!
此時整個樺樹林已如地獄,四面充斥著可怕的聲音,搖搖擺擺的大樹,紛紛折斷墜落的枝葉,鵝般的雪片,彷彿都是有生命的,全都一起在我們身邊怒吼!不,不僅僅是這樣,它們也要戰鬥!
我們身邊的幾棵樺樹更是搖搖墜,我們彷彿身處於即將倒塌的大廈底層。白樸也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他一手死死抱緊我,不讓我逃脫,一手把噴劑對著我的面部狂噴。
我緊閉著嘴,屏住鼻息,甚至閉上眼睛。我害怕極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強忍多久,再這樣下去我沒被毒死就先要窒息。無論是怎麼死,我都已看見死亡的大門向我敞開…忽然間,我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夾著一聲慘叫,抱著我的手臂鬆開了。
我睜開眼,只見白樸倒在地上,一棵大的白樺樹重重地壓在他的身上。不僅如此,還有三四棵樺樹劇烈地搖擺著,接二連三地倒在他的身上,發出一聲聲的轟然巨響。這是樺樹的憤怒。風停了,雪停了,樺樹林裡靜悄悄的。有人在虛弱地呻著。
我緩緩走到白樸身邊,蹲下身子,以悲喜集的心情默默望著他的臉。他的頭受了重擊,血滿面。雖然映著地上的雪光,我卻仍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就要死了,救不活了,他口中彷彿還喃喃地說著什麼。我湊近他,想聽清他最後的話。
“瑟瑟,那是瑟瑟的眼睛,到處都是…”我抬頭看,黑暗的林中仍可見到樺樹幹上無數的黑斑,彷彿無數隻眼睛。現在是7點39分。白樸已停止了呼。馬呂斯不久也會來吧?不要緊,我已向公安局報了警,他們即將趕到現場。
明天下午我就要回n國去,相信不久就可以在世界各大報刊上看到關於n國在我國設制研究所研製生化武器,並被當地公安機關破獲的新聞。這些將給n國的生化武器計劃帶來沉重的打擊,不過,瑟瑟和白樸的名字將不會見報。
明天,我又得離開a市了,離開我親愛的故鄉。我想再見世林一面,和他好好談談,再一次追懷我們倆和瑟瑟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
我隱隱聽到了警車的聲音,彷彿落幕的鈴聲,宣告又一個故事將要結束。此刻的我,忽然想到兩天前初見白樸的時候,黃昏的海邊那人的天…我輕聲對著天空說:瑟瑟,你可以瞑目了!一顆淚珠滑過我的腮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