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幡動心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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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周王所謂,形跡曖昧,幸念至親,曲垂寬待,以全骨之恩。如其跡顯著,祖訓且在,臣何敢他議?臣之愚誠,惟望陛下體祖宗之心,廓月之明,施天地之德。”朱允拿著四叔燕王送來的奏章久久不能放下,半晌之後唯有一聲嘆息,喃喃而語:“朕又何嘗想手足相殘。”說著閉上眼睛,久不言語。由於燕王帶頭上求情奏本,其他十幾路藩王群起而上,平時各打算盤的藩王們此番異常堅定地走到了一起,兔死狐悲,亡齒寒,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
朱允無奈之下,將黃子澄、方孝儒、楊靖、劉三吾、齊泰等五個輔政召入宮中商量對策。此時五人見皇帝苦惱,都靜立一旁,誰不敢說話。
隔了半晌,朱允才道:“總共收到各路藩王的說情奏本一十二份,除了湘王和蜀王,幾乎所有的藩王都進本為周王開脫。各位愛卿拿個主意吧,對周王該如何發落。”劉三吾是惟一賜座之臣,他坐在那閉目養神,彷彿老僧入定一般。朱允瞄了他一眼,知道這個老頭指望不上;眼睛移到楊靖身上,只見他站得筆直,眼睛凝望著窗外,此君一直反對朝廷削藩,他也別指望了;黃子澄呢?他的眼睛掃到黃子澄身上。
黃子澄知道主意是自己出的,解決的時候切不能做縮頭烏龜,只得道:“陛下。周王證據確鑿,請削王爵,賜白綾。”方孝儒一聽,馬上道:“陛下。黃大人所言萬萬不可,所謂證據確鑿不過是周王次子的一道檢舉奏本,還有就是幾套龍袍,這些龍袍不過是唱戲地戲班中找到。至於另外一些小證據,什麼五爪龍杯都有證可查,乃先皇御賜。如果僅僅以這些證據將其賜死,天下藩王恐怕不服。”齊泰點點頭道:“到了這個時候,陛下應該出面宣一下各路藩王,不能把他們都急了。依臣看,留周王在京城察看是比較合適的做法。”兩人的話都說不到點子上,看著楊靖仍然閉口不說話,朱允心中有些不滿,只得開口點將:“楊愛卿。可說說看法?”楊靖被點將,只得轉過身來,作了一揖道:“陛下。拿下週王一事,本來就有些之過急。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貿然動手,結果就是今之亂。各路藩王同心協力上表。顯示出他們已經到身上地危險,才聯起手來。。賜白綾不可取,釜底薪恐起更大的事端。
如果僅僅是將周王留察京城,同樣不可。這等於朝廷承認捉拿周王不對,自打嘴巴,有損朝廷威信。對於周王的處理,不若削其王爵,將其徙三千里。這樣做不但保住周王一命,賣了各地藩王一個人情,而且也不損朝廷顏面。請陛下定奪。”聽了這話,朱允才點點頭,這才叫老城持國。黃子澄了口唾沫,也不再說話。朱允又問道:“劉愛卿的意思呢?”劉三吾微睜眼睛,在座位上微微欠身道:“楊大人所言極是。”說完又把眼睛閉上。
朱允道:“既然劉、楊兩位愛卿都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吧,至於徙哪裡,由楊愛卿斟酌。”楊靖道:“臣領旨,另外還有一事。現在各路藩王人心浮動,陛下應該有所舉措以安人心。遼王留京已經一年有餘,行為端正,恭孝謹慈。未若令遼王回藩,說明殿下並無削藩之心,如此一來,可天下攸攸之口。請陛下聖斷。”楊靖之言一出,幾名輔政之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過了一會齊泰附和道:“楊大人所言極是,遼王在京察看多,已原先皇遺訓。令其回藩,一來宣示陛下大度,二來可安天下藩王,此策甚好。”黃子澄馬上道:“楊、齊兩位大人所言差矣。親陸梁,人心搖動,萬一不幸,必有厲長、吳濞之虞,削藩之策乃安定社稷之本。此番削奪周王,眾王兔死狐悲,亡齒寒,竟然群起上書,不啻要挾朝廷乎?然陛下免除周王一死已經是恩降眾藩,焉有不服之理。
遼王在遼,數有不法事,先皇且詔之來問罪,已經證據確鑿,正是削奪遼王好機會。如果放其回遼,如縱龍歸海,放虎歸山。此議切不可行!”楊靖“哼”了一聲道:“不知道黃大人對遼王殿下有什麼深仇大恨,屢屢抓住其不放。興宗(懿文太子廟號)在世時,甚厚遼王,興宗彌留之際曾有外事不明問遼王之遺訓。先皇駕天,燕王輕騎來京,誰說不是沒有遼王在遼東掣肘他才敢做如此膽大妄為之事?遼王在京實乃不妥,陛下應恩准其回藩,以安北疆。”朱允聽得頻頻點頭,又問方孝儒:“方愛卿以為如何?”方孝儒道:“陛下,楊大人言之有理,放遼王回去也是遵從先皇遺願,以臣之見,放是可以,但應該削弱其護衛,剪除其羽翼。”楊靖道:“剪除了遼王羽翼,那還有誰能牽制燕王?這樣做乃自毀長城之舉,不可行!”黃子澄見眾臣大勢已在遼王一邊,無可奈何道:“方大人所言有理,不如將遼王三護衛與當地衛所相換,這樣一來,朝廷也可對其控制。”朱允覺得幾人說地都有理,不如就捏合捏合在一起,於是道:“既然各位愛卿都這麼看,那就擬旨吧。”楊靖還想說點什麼,只是見皇帝已經說話了,他才把話到肚子裡。
“殿下!楊大人那邊傳來大消息!”楊榮興沖沖奔入朱植書房。朱植正在書房臥榻上午睡,聽到這吵吵聲,才悠悠轉醒。
朱植道:“勉仁,彆著急,彆著急,慢慢說。”楊榮道:“楊大人傳言,宮內廷辯已經有了結果,今上已經同意殿下回藩!”朱植騰地從臥榻上坐起來:“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楊榮滿臉笑容道:“今上同意殿下回藩,不將詔告天下。”朱植同樣滿臉笑容,天啊,終於等到這天了!足足一年半時間啊,老子股都呆出繭子了。朱植興奮得從上蹦起來,連鞋都來不及穿就跑下來。光著腳在書房裡來回走著,邊走邊手。
“殿下,請冷靜點,卑職話還沒說完呢!”楊榮見朱植那麼動連忙給他潑點冷水“楊大人還說,今上准許的條件是更換遼王護衛,將以蓋州衛、寧遠衛、廣寧右衛三衛替換羽林右護衛、廣寧中衛和定遼右衛。”朱植的腳步驟然停下來,惑地看著楊榮,道:“你說什麼?要更換我的護衛,這算什麼意思。”楊榮看著朱植狼狽的樣子,心中一樂,趕緊指了指榻旁的鞋子,朱植才知道自己失態了,連忙走回榻旁把鞋子穿上。楊榮這才道:“殿下,據說這是黃大人的意思。雖然殿下的護衛被削弱了,但關鍵一點,殿下能夠回到遼東,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已經是最大的成功。即使羽林右護衛、廣寧中衛和定遼右衛被調走,只要殿下在,這些衛的官兵哪個不惟殿下馬首是瞻?此時此刻,殿下回藩是壓倒一切地頭等大事,千萬不能因小失大。”朱植這才在桌子旁坐下,招呼楊榮:“呵呵,實在有些出洋相,勉仁趕緊坐下。是的,是的,提醒得對,我剛才有些著急了。”楊榮道:“這次回藩,多虧了楊大人鼎力爭取,聽說在御書房裡,楊大人和黃大人爭得非常厲害。最後還是方大人出來站在了楊大人一邊,陛下最後才同意了。而黃大人見無法阻攔,就想出了掉換護衛這招。
嘿嘿,這位黃大人實在是有些機關算盡。他以為僅僅憑這個就能削奪殿下兵權?豈不知殿下通過教導隊地方法,已經將整個遼東將領盡數收服。”嘿嘿,朱植乾笑兩聲,通過辦學校建立自己的隊伍,這可是蔣該死同學教地高招。當年就因為黃埔軍校,蔣該死同學才拉出一票嫡系人馬。朱植從來沒有將辦教導隊和遼東軍校的底牌透給楊榮,誰知道楊榮這個人自己猜出了個八九。
朱植被人看穿了把戲,臉上有些發燒:“嘿嘿,就你厲害,什麼事情能夠逃得過勉仁的眼睛。”楊榮看著朱植窘迫地樣子,心中更加好笑,自己這位王爺從來不是那種心機很重的人,沒有過多的權謀,沒有很深的城府,有時候給人一種沒長大的覺。但就是這樣的王爺,卻讓人到特別踏實,對自己毫無保留,言聽計從。
但另一方面在朱植中卻真的有些楊榮看不懂的東西,楊榮總結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懷天下?不對,朱植身上沒有燕王那種野心;為民請命倒有點,只是他的做法又與以往的青天大老爺不一樣。楊榮隱約到朱植追求的是完全不同的理想,這種理想描繪出一副以萬民平等為基礎的天下,這個理想不以殺戮為代價,不以改朝換代為基礎,真正的“等貴賤,均貧富。”隔了一會朱植總算平靜下來,道:“勉仁覺得該如何謝一下楊大人?”楊榮道:“楊大人只說了一句話,請殿下不忘興宗之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