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夏至·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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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作室的時候已經深夜了,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門口站著的兩個警察。傅小司正想一下淤血的眼角,冰涼的手銬瞬間就銬上了自己的手腕。
拘留所裡,傅小司一進去就看到了頭上包著紗布的遇見。
“你沒事吧?”
“沒事,”遇見站起來,低聲說“你呢?”傅小司做了個“沒有抓住”的表情。然後就坐下來。旁邊還有那幾個鬧事的人。
先是對那些鬧事的人的問話:你們為什麼要去挑釁傅小司?
有人給我們一人五百塊,叫我們負責去鬧場子就行。
給你們錢的人是誰?
不知道,電話裡是個女的。錢是放在我們住的樓下信箱裡的。
不記得電話號碼?
不記得,傅小司先生,請問這次的新作主要內容是什麼?因為畫集的名字《冬至》,所以,是講一個冬天的裡的故事,用了很多雪裡的午樟樹來表現。因為我自己從小到大的城市,特別是我的高中校園裡,有特別多的香樟樹。
穩定的語氣。完美的笑容。優雅的舉止。
傅小司先生,請問你對於馮曉翼小姐的新畫集發佈會和您選擇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舉行有什麼看法。
這個我和我公司所有的工作人員之前都不知道,我們也是風剛剛從裡面出來的時候,才看到佈置好的現場。不知道馮小姐是否清楚我的發佈會是在今天的這個時候,不過我們很早就發佈了消息,我想馮小姐或者她公司的人應該能看到吧。
成的回答。適當的反擊。
立夏看著臺上應對自如的小司,心裡都想要哭起來了。誰能相信,這是個在幾個鐘頭之前還縮在沙發上眼淚的男生呢?誰能相信他現在承受著的壓力足夠讓一個人崩潰呢?
而且,一直都沒有記者詢問官司的結果問題。看來還沒有人知道那個消息。
空氣裡硬生生進的一個問題,在那一瞬間,讓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立夏回過頭,看到傅小司在一瞬間變得蒼白的臉,和坐在他旁邊表情嚴肅的陸之昂。
那個發問的記者站在第三排,手中的話筒還沒放下去,空氣裡還一直懸浮著他的那個問題:外界傳說您的新畫集《冬至》是抄襲去年暢銷的另一本畫集《香樟樹》,請問您對這個有什麼看法?
“我…沒有看過《香樟樹》,”傅小司的語氣開始遊移起來,立夏可以看到他臉上滲出的細密的汗“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畫了香樟就是抄襲《香樟樹》啊?”遇見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轉過身去,面對著那個記者,把立夏嚇一跳“那是不是畫了梧桐就抄襲了《梧桐雨》啊?要是他還一不小心畫了白鴿和橄欖枝,那是不是還要告他抄襲了畢加索啊?你有沒有腦子啊?”遇見極快的語速讓那個記者一句話也不進來,反倒是全場的人都被說得笑起來,搞得那個記者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遇見坐下來之後,立夏在旁邊小聲地說“我崇拜你啊,偶像。”臺上的傅小司和陸之昂也衝遇見發出讚賞的目光,陸之昂甚至還把手放到下面豎起大拇指比劃了一下。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為這個新聞發佈會就要平靜地結束了的時候。對面的馮曉翼突然站起來,對著這邊的人說,對面的朋友,我這裡有一份關於傅小司抄襲我的畫集《花秋雨》的材料,想聽的可以順便聽一下。
“洪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03年3月22判決,被告傅小司的《花朵燃燒的國度》系抄襲原告馮曉翼的畫集《花秋雨》。判決《花朵燃燒的國度》停止發行,並賠償原告11萬人民幣。”人群安靜了三秒鐘之後突然爆炸起來。
那一瞬間,立夏覺得世界黑暗無邊。
慌亂中朝著展臺前擠的記者舉高了話筒想要聽到傅小司的回答,拿著照相機的記者混亂搶著拍攝的角度,甚至外圍的讀者也紛紛朝裡面擠進來。陸之昂不得不拿過主席合上的話筒宣佈今天的新聞發佈會到此結束。可是,所有的人都圍在一起了,場面像是失去控制的暴動。
誰都沒有看清楚那個拿著礦泉水瓶的男人是怎麼:中到傅小司前面的,誰也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麼將一大瓶裝好的汙水從傅小司頭上倒下去,當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的時候,當所有人回過頭的時候,只看見傅小司站在邊上一動不動,頭髮上西裝上都是骯髒透頂的汙水,那些骯髒的垃圾掛在他的頭髮上,領口上,那些水沿著他的頭髮、額頭、鼻樑朝下面下來,散發著讓人難堪的臭味。
這一刻,世界無比的安靜。只剩下那些滴答的水聲,那些水從傅小司身上下來,到地面上,迅速地匯成了一攤水。
傅小司的眼圈紅紅的,不知道是因為哭了,還因為髒水進去,刺得眼睛發痛。
人群裡最先回過神來的是遇見,她罵了一句“我x你媽!”後一拳就過去了,重重地打在那個男的下巴上,那個男的一下子沒站穩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而這個時候,遇見才看清楚,原來過來鬧的人並不只是這一個男的,人群裡突然閃出三四個男人,一齊朝著遇見衝過來,展臺上的陸之昂跳下來,把遇見朝身後拉去,然後衝上去開始和他們打起來。
那些憤怒積累在心裡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