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賀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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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卷軸,樹樹臘梅臨風綻放,花樹掩隱下,使那棟雅緻書房僅出一壁飛簷及半扇窗扉,隱見窗內書几上素琴一張、香爐嫋嫋。在如此書香淡雅的氛圍中,一樹虯曲多姿的梅樹前,正有一個身量頎長的團衫儒士半側著身子持酒而賞,看他面上容貌直與鄭使君有七分相似。
鄭使君越看越是吃驚,與以前見到的那些畫像相比,這副已經脫了“酷似”的範圍,也不知這畫師用了何等手法,雖是紙上人物只出了半邊臉龐,但那眉、那眼,卻是如此生活靈動,縱然遠遠而觀,畫中人面上出的那副雅潔與脫俗也清晰可。
更讓使君大人吃驚的是,此畫的畫師用心極深,畫中人持杯時並不如眾人般用的食指,而是拇指與中指輕捻。其他如繫縛間錦帶時所挽的陶然結,都是其父生前特有的癖好。
此畫從最小的細節到畫中人面容的臨摹,再到書房、素琴、臘梅等背景的選用,無一不合於上代家主,而將這所有相融合,就用畫筆造出一個最為真實生動的境界,從面容的肖昇華到人物氣質與風儀的契合。使人一眼看去,纖纖君子、溫潤如玉,宛若生人。
注目畫卷良久,鄭使君神思飄飛間似乎又回到了垂髻幼年,那時的父親最喜梅花,而其中更以凌雪更盛的臘梅為最,每到花開之時,他總會帶著自己徜徉於書房前廣植的梅林中…心入畫境,不覺之間,眼中已是霧生起。
小胖球今獻畫,本是為邀寵而來,及至見到祖母一看畫卷卻是哭了起來,甚至連素來最重風儀的父親也是如此,一時間不免心下惴惴難安,等了片刻,又聽不到人說話,他的覺愈糟糕,當下再不顧其他,順勢上前一頭扎進鄭老夫人懷中,稚聲道:“,孫兒不好,惹你傷心了,別哭了,孫兒看著難受!”口中邊說,身子猶自扭動個不停,他這等撒嬌功夫,只讓那些堂兄妹們看的嫉妒欽佩不已。
小胖球的這番動作,是鄭使君驀然驚醒,此時他已然明白素來剛強的母親為何今天會如此失態,只因這畫對於他們這些親人而言,委實太過於勾人神思。不知不覺之間,已使人心墜畫境,他身為人子已經如此,更何況伉儷情深、數十年相知相守的老夫人。
微微側身之際,鄭使君抹去眼中的水氣,才低下身子輕聲道:“有外客在此,母親莫要傷心!”微微扭頭看了兒子一眼,一臉茫然的鄭老夫人才驀的醒了過來,低頭抱住小胖球兒,再抬起頭時,除了眼圈依然微紅之外,她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如初。
絕不再看那捲軸一眼,移目四顧,見滿廳中人都是滿臉好奇的盯著身前的畫幅,老夫人向兩個貼身丫鬟略一揮手道:“去,讓他們也都看看這個。”誰知那兩個丫鬟一動,目光緊盯著畫卷、手上猶自比劃個不停的翟琰也痴呆呆的跟著上前,旁邊的王縉實在看不下去,一把將他拉住,片刻之後,這位畫聖幼徒才醒悟過來,戀戀不捨的看了那捲軸一眼後,長嘆聲道:“五十年了,不想今在這山南竟然又見閻氏人物、尉遲畫風。”不等王縉開言,眼光瞥過卷軸的老夫人聞言接話道:“現在兒孫輩們在看畫,翟先生名門子弟,丹青聖手,趁此時機不妨略做解說。”目光跟著兩個捧畫的丫頭轉動,翟琰聞言微微一愣後道:“好手法,著實好手法呀!”
“當世人物,若論丹青之妙,有誰能更勝道子先生,你翟少兄如此出身,此畫縱然再好,也不至於讓你忘形如此吧?”見這翟琰跟得了魔障一般,到現在還盯著被捧走的卷軸,王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旁邊出言道。
“若是令兄在此,定能看出其中玄妙”沒好氣兒的對王縉說了一句,翟琰側過身子,微微躬身一禮道:“回老夫人話,適才這畫若單論技藝而言,其實仍有許多瑕疵,例如梅乾的勾勒、人物衫紋的細處運筆等等,都算不得絕佳,但晚生之所以贊其好畫,只因此畫之中包含著三種現已失傳的丹青技法。”
“噢!翟先生不妨細說來聽聽”因為此畫描繪的對象別有不同,老夫人大興趣的追問道。
“丹青之藝,依照各人心嗜好不同,其所擅長也是不同。例如本朝之中,若論佛道人物及寺院壁畫,家師自是第一”言說此話時,翟琰言語平淡,絕無半點自誇之意,但話語中的自信,卻是溢於言表。
吳道子盛名千古,在生前的開元天寶間,即已與善草書的張旭被時人並稱為“書畫雙聖”這地位已是舉世公認,沒有任何疑意,所以聽他這話,鄭老夫人母子並王縉都是點頭稱是。
“若論善畫馬及各種異獸,卻需推韋氏世族之韋無忝為第一、其餘張藻擅畫松、馮少府擅畫龍,王太晟善山水等等,人有不同,其所擅長也是各自不同。”將這些背景加以介紹之後,翟琰略提音腔道:“然則要論及俗家人物,自我大唐開基建國百餘年間,絕無一人能勝過貞觀朝閻氏兄弟,其中,更以閻中書立本冠絕一時。”聽他這句說完,王縉等人頓時明悟,太宗貞觀朝,這閻立德、閻立本兄弟可謂聲名四播、風1iu一時,其中尤以弟弟立本畫名更著,又因他後來曾於高宗朝位居中書令、同平章事,身為宰相之尊,所以此時翟琰依慣例稱其為“閻中書立本”
“《秦王府十八學士圖》、《歷代帝王圖》,包括現在長安供奉的《凌煙閣功臣圖》都是閻中書丹青妙筆。閻氏家傳技法,畫人物最重資料收集,重人物背景的理解與融合,我嘗聽家師言,中書昔奉太宗飭令繪《歷代帝王圖》時,曾耗時數年,研典籍,後據其所處時代、地區及不同年齡和經歷,包括施政得失,通過不同的坐姿、表情、服飾等等恰如其分的加以描繪,畫成之,太宗嘆竟。適才所見這副畫卷中,只看他場景佈置及手足姿態,無一不是遵循於此”翟琰言之於此,口中嘖嘖讚歎不絕。
“大小尉遲又如何?”聽這些前朝名人掌故,王縉興味大增,翟琰話剛一聽,他隨即開言問道。
“也是太宗朝,西域來了一對僧人,一名尉遲質那,一名尉遲乙僧,這二人都以善畫馳名,又因二人份屬父子,所以並時人並稱為大小尉遲。適才畫卷中的構圖‘灑落而飄逸’,絕是大尉遲的畫風,至於眉眼間的細筆,用筆緊勁如曲鐵盤絲,正是小尉遲所擅長。本來我還不敢肯定,但一看到畫中人物的著墨,某實敢以腦袋擔保,絕無差錯。”說到這裡,翟琰簡直就有些咬牙切齒之狀了。
“哦!這是為何?”
“凹凸花!用沉著,堆起絹素而不隱指。只有這種西域畫風處理陰影的暈染手法,才能繪出最真實的凹凸花效果,你看,你再去看那畫卷中人物的衣衫,是不是有凹凸花!”從牙縫中擠出這番話,黑麵暴牙的翟琰此時看來簡直就有幾分猙獰“尉遲父子、閻氏兄弟一代風1iu,可惜隨著他們身死,這兩派的獨門技法已久不見於人世!我隨師傅學畫十年,專攻用,平生以不得習暈染法為最大恨事,天可憐見,今天居然讓我再睹此秘技,此天佑我,天佑我也!”雙手緊攥成拳,此時的畫聖幼徒聲音嘶啞、語近癲狂。
見翟琰如此動,聽說剛才那幅畫卷居然有如此來歷,鄭老夫人相顧瞠目,片刻之後,才見鄭使君看向小胖球,正道:“鵬兒,前些時,你到書房私自取走你四叔的臨摹,更到帳房支領錢財五十五貫,說,都送到那裡去了?”
“鄭小四這賤奴才,居然敢不聽我話,來少爺再收拾你。”小胖球心下暗罵那帳房一聲,口中卻不遲疑道:“我也是為了給大壽置辦禮物,錢送到山南西道梁州桑南泉那裡。”
“桑南泉?絕無可能,此人曾在家師坐下習藝兩月,絕無這等技法”自鄭使君開始追問這畫的來歷,翟琰的目光就再沒離開過小胖球兒。
翟琰黑麵暴牙,原本就貌醜,此時心中盪、神情過於專注下,看來分外怕人,小胖球兒只看了他一眼,隨即扭頭道:“我話還沒說完,桑南泉那副拿回來被阿碧給毀了,剛才那副!是阿離昨天畫的。”
“阿離?”今天第二次從小胖球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鄭老夫人母子並翟琰二人都是一時啞口,太過吃驚之下,竟然說不出話來。
靜默良久,才見王縉以手撫額,口中喃喃道:“伴讀!
…
唐離…阿離呀!阿離,你到底是什麼人哪…
正在此時,就見文淵樓門輕推,一身簇新寶藍緞衫的鄭管家疾步走了進來,看他臉上強抑興奮不能的表情,混似剛剛被天上掉下的金元寶給砸過……寫文事實在太累,緊趕慢趕,才剛剛結束,連校對也來不及了。玄宗朝開元天寶間,這實在是中國兩千年王朝史上最輝煌的時期。但反過來,葉子選擇這個時期來寫,子也著實不好過,琴棋書畫、聲歌舞,想寫好這那一樣都是最耗心力的活計。
目前唐離還只是在偏僻的山南金州,一旦它到了“黃金之城”的長安,那就要命了,且不說玄宗與楊貴妃,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詩佛王維,還有高適、岑參、王昌齡、王之渙這等邊大家,詩人且不說他,另外還有舞王公孫大娘、草聖張旭、畫聖吳道子、藥王孫思邈…中國王朝史上,從來沒有一個時期向開元天寶間這樣,集中出現瞭如此多的一人物,數著數著,我的頭都暈,這那一個人物不是名垂後世、風1iu千古的人物…
哎!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葉子今天又rp爆了,不止是字數,寫這種文事實在太耗心力,大家也爆爆,給票票、給收藏吧!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