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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閃得個女人常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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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兒身邊一沒有了人,那心兒就格顫顫的,腔子就憋濟濟的,一發手想得立不定。

想得急只是個哭,只是個氣,只是嘆氣眼淚,看見周圍的什麼東西都巴巴地聯想起於小輝來,整得她心兒就是個煩,意兒就是個亂,眼兒就是個紅,口兒就是個淡,吃什麼東西也吃不出個味道來。

那想念就是折磨人…大白天在家裡坐,憑空中便聽見些腳步聲。那聲音一步輕來一步重,一陣緊來一陣松,越聽越像是於小輝,喜得那翠花一撲咧跳下炕頭去,雙手抓住個門關關,要開門時又變了心。

心想:你哄老孃多少回,老孃也哄你這一回,男女事,滋味正在艱難處,家常便飯了,就給你小子慣下病了。

因此便緊咬了牙關狠繃了心,一肩膀頂在個門扇上,心裡想,老孃今天偏偏不開門,讓你小子急一急。免得你把我當做調順的鴿子,練順的馬,只想自己不想別人!翠花兒把主意一拿定,那思緒便亂紛紛。

一會看見那於小輝在門外急得胡跳彈,一聲一聲叫祖宗;一會又看見那於小輝頭兒磕得如搗蒜,左右開弓打自身。翠花想:不上個硬真你不留心,還以為馬王爺沒眼睛,今天不給你把王法上,只因為仰脖子買賣作不成。

翠花總是這麼慌慌亂亂地想上半,待到心平了,氣順了,一肚子死氣出盡了,這時才發現門外邊沒有響動了。

心一慌,意一亂,雙手手打開門兩扇,只見那院子裡空拉拉,照椿樹留影影,風添地面靜悄悄,可院子沒有一個人,只見那一群雞兒慌慌地奔。

雌的尾巴揚,雄的翅拖地,一個跑來一個追,眼兒。翠花兒立時著了氣,一股坐在門檻上,渾身軟成一攤泥。

裡不見夜晚來夢,熱身子抱著熱身子滾,明明知道是在夢中,硬閉著雙眼不敢醒,害怕醒了夢,滿屋子黑,這一個晚上又睡不成!

害怕醒,反而醒得快,剛醒來,心頭便添幾分恨,暗暗罵那於小輝:倒灶鬼小子你算人,白把人哄,鑽到夢裡也把人哄,欺侮老孃圖了個甚?

夢一醒,那脾氣就是個兇,一會兒嫌順喜打鼾聲,一會兒嫌孩子咬牙,一會兒嫌褥子薄,一會兒嫌被子厚,一會兒又抱著枕頭用牙齒啃,啃一下,罵一聲:“讓你狗的再哄人!”這段時間,翠花兒千不怕,萬不怕,最怕娥兒來串門。她只要一看見娥兒就心裡亂成一閉麻,懷裡揣了一疙瘩。怎看怎生氣。

看見娥兒笑,她就心裡想:你狗的把那些風景緻耍美了,又來誇得能,小心那天塌了,地陷了,天上的龍王震怒了。一爪打出你的腸子來,一掛棗樹上,烏鴉兒啄,老鷹兒撕,看你還美氣不美氣。

看見娥兒惱,她就心裡想:塵世沒過你這樣一個鱉羔子,吃著碗裡的,瞅著盤裡的,一股道兒沒有足兒,常想那一百一,不想那九十九,世上的好男人千千萬,全來侍候你,你還不如意。

封下個臉讓誰看,又不是我的錯。看見娥兒不笑也不惱,翠花兒更焦躁,心中想:沒老人的誇孝順,沒子女的誇乾淨,你狗的,心滿了,意足了,蹄蹄爪爪都順和了,還來給老孃誇穩重。

要是我和你一樣,我比你還穩重。這號把戲看清,你把我當成個糊腦松?有一次,翠花兒無事當院裡坐,忽聽見一對貓兒叫得兇,高一聲,低一聲,悽悽慘慘好傷情,她看見那母的不依雄的要,撲天撲地滿院跑,心中就又想那於小輝,見那貓兒舒坦了,自己的汗衫溼透了。

一邊說,一邊哭道:“瞎子常嫌燈不明,跛子常嫌路不平,麻繩頭兒專撿那細處斷,老天欺侮的是可憐人,就連這貓兒也這狠心,來來回回塌人!”時間長了,翠花兒就拿身邊的順喜出火哩。只要想起於小輝,就給順喜身上蹭。

心裡想:哪一個種子不發芽,那一棵青草不生,燈一滅眼一閉,都是那活人對活人,心裡雖然這麼想,身子不由人,搖了搖,篩了篩,所有的般數都耍盡了,就是個不頂用,不頂用就說不頂用的話,那心兒更亂了,順喜在後炕上睡香噴噴,她在前炕上哭得淚淋淋,哭著哭著哭累了,伏在窗臺上看月亮。

人遇倒黴時,涼水也牙,她看見那月亮朝她微微笑,笑她個人哄個人,翠花心裡氣,開口罵月亮:“你驢的別笑我,細細把自個照,你也是個虧心貨,缺時多來圓時少!”話不重說,單刀直入。單說那順喜兒一去之後,翠花兒立時覺得渾身上下一齊輕,活像鬆了繩索一般。

大白天吃了兩片冬眠靈,圖得是養神;半後晌站在那村道上,撲閃著眼眼亂瞅人,瞅見旁人她不理,專等於小輝!

可巧那幾天於小輝正和娥兒打了個火熱,玩了個高興,兩個人好得像那面粘粘一般硬是不肯須臾離分,中間連一頭髮絲兒不下去。

更何況翠花兒這個大活人呢,把個翠花兒急得、氣得、恨得像炒了的菀豆一般只是個在村道上下亂跑得不稍停,好容易才逮了空子抓住了那於小輝,開口便道:“針刺窗紙九千八,為你守了半年寡,不來就說你不來的話,閃得個老孃常牽掛!”於小輝看見那娥兒正站在不遠處酸地望著他倆,心裡就生出些顧忌,低低地說道:“低聲些,有人看咱呢!”翠花兒一下子生了個氣,越發扯開嗓門罵道:“你說的是娥兒麼?喲喲喲,還真看不出你會心疼呢,對她是雨點兒落在河心裡哪裡還稀你這一滴,懷揣石頭還三年熱,我怎就為不下個你。”說著又朝娥兒招了手,道:“嫂子呀,你回去,這賣糖小子騙了我,讓我看這嘴甜的。”說話間便連拉帶扯把那於小輝拖回家去,氣得個娥兒眼睛只是個紅,鼻子只是個青,嘴只是個紫,臉蛋只是個綠,沒打采地退回家去了。

半路上碰見個寡婦,又被沒頭沒腦地奚落了一場。且說翠花兒把那於小輝領到家裡,蔥花花油點點,豬裡放了些薑片片,將那麵條擀了個薄,切了個細,一筐雞蛋全炒了,這才開口罵道:“沒良心的鬼,你哄老孃為什麼?說不出個明白,這門你出不成,這飯你吃不成,麻繩捆住你的胳膊和腿,孩子的住你的嘴,吹過兒細打你!”說著便把那手兒在空中揚了一揚。於小輝涎著個臉兒笑道:“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痛快,我小子天生就賊皮,專愛讓你女人打,越打心裡越暢快!”說著便把那臉兒伸過去,順下眼皮等著挨。氣得個翠花兒“噗嗤”一聲又笑起來。一把將於小輝摟在懷裡“爆兒”一聲親了個嘴,齜了個牙尖尖道:“你這個勾命鬼喲,真是難描你、難畫你、難丟你、難管你、落底兒下來又捨不得你。”兩個立時動了個發瘋,飯也不吃,氣也不鬥了,丟剝開衣服大幹起來,直折騰得那麵條雞蛋撤了一地,把那兩個貓吃得差點脹死了去。

最後才鋪展被,熱尻子大地熄燈睡覺去了,其中的景緻恕不細表,只是個紅火熱鬧罷了。那於小輝和翠花兒剛剛船靠碼頭車進站,正準備入港,順喜兒就回來了。其實他這一天就沒出村子,整整在老杜梨樹峁上蹲了一天,朝村裡看了一天。

直看得翠花兒和於小輝進了他家院門,進了他家屋子,這才悄悄地溜了回來,準備來個水盆裡捉鱉,順手兒擒拿,臨上坡前他還特地撿了一把雙刃兒砍山斧,揣到懷裡。以備急用。他又是從院牆邊的那棵樹上爬上去,順著牆頭溜下去了。就臨落地的當兒,他又撿了一繩子,那繩子是有一丈多長,一頭打了一個活結,似乎專用誰上吊使用的那種樣子,順喜一見那繩子“一格滲”打了一個冷顫,他似乎嗅到一股氣,那腥氣直撲腦門,令他血熱,令他心寒,令他怒髮沖天,雙眼噴火。他再也忍不住了,多年積壓起來的火氣燙得他渾身哆嗦,滿頭大汗,他一把抓起那繩子別進褲帶裡。

然後從懷裡摸出那把利斧,踮著腳溜到窗臺下面,準備聽個明白。那窗臺下面有個小小的豬食槽子,不高不低正好當作墊腳石兒用,順喜一踏那豬槽,心兒就“撲來來”地搖晃開了,他是個硬直人,一輩子沒有做過這號事,沒有聽過別人的牆,這一回算是豬裡攘刀子…初幹。更何況又聽的是自己子和野漢的牆,動是難免的,但他想不到竟然能動到這種地步。

屋子裡黑的,沒有一點亮,院子裡也黑的,恍惚間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面對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