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你要怎麼就怎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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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兒總以為是自己一時手重打斷了孩子的胳膊,因而更恨那於小輝無情無義,說話不如放。
而於小輝則到底兒也沒清楚自己和那一個女人耍玩了一回,倒是知道自己踩傷了翠花兒的孩子,心裡又是怪,又是惶愧,好些子不敢面。
孩子的胳膊終於治出了個眉目。那骨縫倒是接嚴了,方位倒是安對了,可惜的是接骨醫生大意,不多不少恰恰擰住了孩子的一筋,將個孩子的胳膊扯成了個直片片,落下了終生殘廢。
翠花兒好不傷心,許多天都恨得於小輝要命。一提起他來,那牙齒兒就咬得“格登登”亂響,打心底裡臭罵道:“你這個搗不爛的小子,沒良心的鬼。渾脫脫把老孃閃在個二樑上,反而傷了孩子的胳膊。你還算個人麼?”可是恨歸恨,想歸想,女人的心思就是個麻亂。一陣兒恨得咬牙切齒,一陣兒又想得跳天索地。白裡恨得滿臉裡青,到夜晚又想得渾身發癢,一發沒有了個準星兒。到後來竟天天在路口上等那於小輝說話呢。於小輝這段子可算恍惚紮了。
他怎麼也想不清楚那天晚上和自己睡覺的女人是個誰,只記得那女人身上光光的,皮緊緊的,憑覺知道那是個沒生養過的半童體女人,可就是想不起那是個誰來。
為這事他把村裡的女人一個一個扳著指頭細算了一遍,最後更加不得要領,越發稀裡糊塗。心想:這才是個奇巧怪事情,燒了些香還不知道廟門在哪裡呢。於是就又把心思集中在翠花兒身上了。
有心給那女人說幾句下情的話,可一想起自己踩斷了人家孩子的胳膊,心裡便就灰塌塌的,硬是打不起個神來。有一,於小輝正收了一架子車啤酒瓶子往小鎮上送。回來的時候天就黑嚴了。
要是平素,他免不了在小鎮上吃喝一通,租個小小旅店睡上一夜,可那一天偏偏作怪,心裡間就是個慌亂,腳步兒就是風快,神不知,鬼不覺就踏上了歸程。
一直走到離村頭不遠的地方,才覺得肚子裡餓得發慌。真正是肝花搖鈴呢,腸子擰繩呢,股壕子裡的冷汗直淌呢。
強扎掙著走了幾步,就再也挪不動了,因而一股坐在路邊一塊石頭上,一口接著一口氣,一口接著一口嚥唾沫。
那時正是初冬天氣,無月時。滿溝裡灰濛濛的,空氣中溼漉漉像要擰出水的樣子。遠山近山一齊朝他壓來,風聲水聲在耳邊響個不停。怪拉拉一副殺氣,悶騰騰滿溝幹陰風。
那於小輝正倚在石頭上閤眼假睡,腦子裡恍惚成一片,猛聽見不遠處有人在哭泣。那哭聲不高亦不低,不亦不細,一會兒似乎痛斷肝腸,一會兒又好像熱風冷。
於小輝心裡頭奇怪,便豎了耳朵準備細聽。沒想到,他這麼一打神,那哭聲競住了。只看見對面山峁上的老杜梨樹黑幽幽的朝天立著,那山山窪窪明一塊,暗一塊,森森兒溢著黑氣,甚是駭人。
於小輝這才發現自己正坐在於老大和於老三的墳頭對面,想起自己和於家的往,心裡猶生了幾分膽怯,連忙站起來要走。
剛剛走了幾步,就發現而走來一個白鬍須老漢,穿著一大襠褲,披著一領羊皮襖,頭上反扎白頭巾,裡繫著藍布帶,踉踉蹌蹌朝他走來。於小輝正在納悶,想:都這麼晚了,哪裡還會有這麼老的漢子在走夜路呢。
正想著,那老漢已經到了面前,只見他圓睜睜瞪了一雙燈盞眼,血乎乎張了一張血盆口,頭髮和鬍鬚一齊奮飛,鼻子與口裡盡噴噴冷氣,說話間便朝於小輝撲了過來。於小輝大吃一驚,心裡頭連連叫苦:“今夜我算是遇上鬼了。”一念來了,只見那老漢舌頭伸出來有半尺長,手指上的指甲如竹筒子一般聳直,一把丟了那羊皮襖,伸手就往他脖子掐,嘴裡“嘰嘰咕咕”地說道:“你好活,你好活,你不好活我好活。哎喲喲,我等你多時了!”於小輝這時才聽出了這是於老三的聲音,一下子驚了七魂出殼,三魄離身“媽呀”慘叫了一聲,拔步狂奔起來。無奈,他能奔多快,那白鬍子老漢就能奔多快;他剛轉過個彎兒想鬆一口氣,抬頭一望只見那老漢早就在他身邊齜牙裂嘴站著呢,嚇得他又沒命一般飛奔起來。
就這樣折騰了好半天工夫,於小輝終於撐不住了,一倒頭栽倒在地。那額頭重重地碰在一塊石頭上。這時他才徹底清醒了,睜眼一看,面前並沒有什麼白鬍子老漢,只見一座門樓威風,兩盞紅燈高懸。
原來,是來到翠花兒的門前了。於小輝的心裡一下犯了。心想:這是怎麼回事呢?莫不是我和那翠花兒前世有緣,她那死去的大哥暗中撮合我們倆的事麼?
繼而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想:世界上哪有這種怪事,誰家的大伯子哥能給弟媳婦辛辛苦苦地牽線呢?更何況自己還踩斷了人家侄子的胳膊,應該是那不共戴天的仇人才對呢。
心中這麼一想,渾身便又是一驚。正翻身離開時,那大門兒“格兒”一聲推開了。只見翠花兒瞪著兩隻血紅的眼睛,冷冷地對他喝道:“你小子,這陣兒散體了麼?舒坦了麼?好活了麼?你還來欺侮我什麼呢?”於小輝一下子愣了,連忙答道:“好我的親人呢,我哪裡還敢來欺侮你呢,只是剛才在路上遇了一點麻煩,昏昏沉沉就來到這裡了。你千萬饒過我這一次。我是再也不敢這樣了。”只見翠花兒用自己的手指叉開來將一頭亂髮梳理了個整齊,然後伸出雙手像要扶起於小輝的樣子。
於小輝的心頭一熱,正想順勢倒在翠花兒的懷裡,猛聽得“嗤啦”一聲響,臉上就熱呼呼地被噴了些什麼。抬頭一看,只見那翠花竟將自己的腔撕了開來,雙手捧著一顆心熱烘烘地端在他面前,嘴裡連說:“你摸,你摸。”於小輝一下子驚呆了。
“啊唷”喊了一聲,正準備飛奔而去,這時候才發現四周灰濛濛的一片。對面山頭的老杜梨樹上有一隻貓頭鷹在“格格格”地痴笑。空中不知什麼時候就飄開雪花了。…原來又是一場惡夢。這一場夢做過,於小輝就覺得不餓了,不累了,渾身上下只是個燥熱,只是個發癢。
他覺得自己真真實實地是想翠花兒了。心想:一定得想個法子和那婆娘說個清楚,不然這事還索了我的命去呀。主意一定,就拖了那輛架子車,一路飛奔進村,直往翠花家來了。翠花兒這天晚上也做了一個夢。
夢見她大伯子哥於老三又鑽進她的被窩裡來了。那個老燒神把那核桃臉上的鬍鬚颳得淨淨的,脖子上的垢甲洗得光光的,就連平時令翠花兒討厭的滿嘴惡臭也沒有了,反而沁出一股清香來。
那老驢用自己那隻長滿銅錢一般厚老繭的手,一邊撫摸著翠花兒的身子,一邊細聲慢氣地說:“娃娃呀,你可受了大罪了呢?”翠花兒心裡一陣厭煩,一身子罵道:“老鱉羔子,你要怎麼就怎麼好了,又說這些騷情話幹什麼?”說著便將身子了過去,任他擺佈。要在平時,那於老三必定要假模假樣地說道半天,推讓一番,才肯騙馬上轎,因風兒吹火。可是這次,他卻不同了。他輕輕地扶起翠花兒,用手背先在自己的臉上摸了摸,又在自己的肘窩裡了,這才輕輕地在翠花兒的肚皮上拍了一下道:“啊喲喲,平格坦坦的水澆地那裡能種下去我這棵老麻子呢。兒啊,我給你這地移了一棵苗。”翠花兒生氣了。一掌推過去,罵道:“老鱉蟲,又打了門牙說開話了,我這肚皮早就成了你老熊的溜馬場了,還換什麼苗呢?”於老三的臉上突然綻出了笑容,直笑得像一盤落了英兒的葵花餅子。他鼓突起男獻軟嘴皮子,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來:“於小輝!”翠花兒一聽心裡“格登”一下打了凌,一下子從夢中醒了過來,剛想細細咂摸一番這夢中的意思,就聽見門外頭瑟瑟縮縮一陣亂響,窗紙上映出一個人影來。那人影顫悠悠地晃著,呼出的氣兒將那薄薄的窗紙扇得微微震盪。道:“翠花兒,你還記得我麼?”
“你是個誰麼?”
“我是你於小輝老哥麼。”
“你來幹什麼?”
“我給你暖被窩來了。”
“我的被窩不冷。我的心冷了。”
“心冷了,我就給你暖心,反正我的身子熱煎煎的,都快冒煙了。”
“冒你孃的個腳。你把老孃的心都虧爛了。”
“小親親哪,我進來給你磕頭行不行?”
“呸!”翠花兒忍不住笑了。
“你這砍腦殼鬼,那次廟會上白白閃了我一回,看我和你算帳!”說完便披了件衣服打開了門,將於小輝放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