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寂寞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楊柳岸。
請柬人:王、鐵口、鐵頭、鐵釘、雜鶴、好人、大肚、見鬼。
時:今晚。
地:湖畔。
做什麼:送蕭大哥。
金陵趙師容敬邀(不來的是烏龜王八蛋)其實就算趙師容不加上最後那一句,有菜吃、有酒飲、有蕭秋水的地方,這幹人也準到,何況又加了後來那一句!
有的菜,還未上來,在桌子邊的人,早已不知了幾口唾。
“三絲”的三種香,撲鼻攻來,加上香螺、羊舌的鮮味珍昧,更令人垂涎三尺,對於“廣東三虎”而言,最為引他們的還是那盅“蛇羹”卻仍是隻有乾瞪眼,饞涎的份兒,因為“鐵釘”李黑和陳見鬼二人,始終未見出現,眾人實在餓得緊,月明風清,湖水泱泱,也無心觀賞,鐵星月“咕嚕”一聲,又了口水,心裡嘀咕道:“你的,死黑佬和陳見鬼,難道私奔去了不成?”邱南顧更餓得端的是非同小可,眼見已待了大半時辰,菜都冷了,然而李黑和陳見鬼仍是不來,當下用鼻子長長一口氣,誰知道趙師容煮出來的菜餚是氣不得的,這用力一,更加餓了“吧嗒”一聲,口水淌到了桌上,施月皺了皺眉,啐道:“你真該圍個肚兜再來!”邱南顧實在餓到不得了,崩地一拍桌子,叱道:“明明肚餓,還裝個飽魘樣,我幹不來!不管了,吃了再說。”眾人都抓起筷子,正要動筷,望向蕭秋水,蕭秋水微笑搖了搖頭:望向西斜的月兔,臉有憂,眾人都素來遵從這大哥一舉一動,只好怏怏放下了筷子。蕭秋水低聲蹩眉道:“奇哉怪也。李黑和陳見鬼怎還不來?陳見鬼有熱鬧可趁,焉有不來之理?李黑向來言而有信,好玩喜鬧,更少不了他…”談到這裡,又重複了一句:“他們斷不可能不來的。”這時趙師容端菜出來,熱騰騰的菜香,逗得大家饞涎大起,大肚和尚用鼻子索了索,跳起來道:“是龍蝨蒸禾蟲,好吃好吃。”趙師容笑道:“還有‘老貓燉盅’哩,都是你們嶺南人最鐘意吃…”說到這裡,瞥見蕭秋水微憂的臉,再瞅見座上兩個空位,心裡已知八分,道:“怎麼,黑豆和見鬼還未至麼?”這句話一問出來,忽傳來一聲大喝,數聲兵刃擊之聲。
只見一人白衣如雪,惟袖至肘止,裙至膝止,宛若被人齊平削去一般,十分陡然,這人威頎如斯,每出一劍,必喊一聲,手中劍時暗時亮,暗時呈硃,亮時如血鮮紅。
這人一口古劍,力戰二人,正是李黑和陳見鬼,旁有一人。
著羅長袍,臉無表情地垂手在旁觀戰。
鐵星月一見這情景,端是急然大怒,叱道:“賊廝鳥,原來是你這大猩猩害得大爺我沒飯吃,大爺我…”上前就要湊一份腳兒,趙師容輕輕一飄,飄至鐵星月身前攔住,低聲道:“瞧瞧再說。”只聽嘩啦一聲,那高大的人血劍一展,陳見鬼空手接下對方一擊,對手竟以劍身發出“劈空”掌力,陳見鬼收勢不住,蹬蹬蹬,又蹬蹬蹬地退了六步,還是穩不住腳,不由自主地再退了一步,砰地背後撞在一棵梨樹幹上“喀唰唰”梨子震掉得如雨驟落。便在這時,李黑滴溜溜地一轉,已閃至那人背後,一出手,就抓向那人背後“神道”那人大吼一聲,返過身來,銀月光下一朝相,趙師容等心裡都突地一跳,那人高壯如牛,但卻是須發皆白的老人,那老人一回身,李黑的手抓到了他口,一揪不動,那人一劍劈斬了下來。
施月瞧得清楚,不發出一聲驚呼。豈知劍斬到一半,老人陡然停住,瞪住李黑,搖搖頭,又再搖搖頭,咕嚕道:“不成。”又搖首道:“不成,你沒兵器,勝你不算英雄。”忽自後抄了一把長劍,扔向李黑,喝道:“這劍跟你黑白相配,你擊來鬥鬥吧!”李黑接在手裡,刷地拔出長劍,這劍比什麼劍都長了一倍,足有七尺餘長,劍身清亮,卻刻有幾個字。李黑睜大豆眼咕溜溜地一轉,頓時呆了一呆,道:“白豬王子劍?”趙師容和蕭秋水互覷一眼,原來“白豬王子劍”系昔年鐫劍名家白朱的成名寶劍。白朱雖是劍匠,但劍法自成一家,武功甚高,自稱劍術無雙,戛戛獨絕,為人滑稽突梯,又喜著白衣長袍,自以為儀容高雅,講究排場,所以人多稱之為“白豬王子”他的成名寶劍自然就連帶地被稱為“白豬王子劍”了。
這白朱大師後來遇到了另一個也是喜穿白衫的劍客,外號“千手劍猿”的青城劍派掌門藺俊龍。藺俊龍也是一般年紀,但武功偏走輕靈摽捷一路。他的年紀雖大,但出起手來,十個年輕小夥子加起來也比不上他老人家一人疾厲。
“武林三大劍派”即浣花劍派、鐵衣劍派、滄劍派。浣花劍派蕭家,已為權力幫及朱大天王所滅,鐵衣劍派應欺天為武當太禪真人所殺,滄劍派則是權力幫的傀儡。
其他著名的劍派,有“十字劍派”、“華山劍派”、“南海劍派”、“終南劍派”、“天山劍派”等“十字劍派”孫天庭已為朱大天王所弒“華山劍派”冉豆子也死於南宮無傷刀下。
“南海劍派”投入權力幫後,鄧玉平即為“人王”敗死於鴻門“天山劍派”于山人及婁小葉,一退隱江湖,一為蕭秋水所殺“終南劍派”近已沒落。劍派既沒,只剩下成名的劍手。
“廣西三山”中的顧君山、杜月山、屈寒山,先後死亡;“七大名劍”當中:蕭西樓、辛虎丘、曲劍池、鄧玉平、孔揚秦、康出漁皆已斃命,剩下的只有孟相逢一人。至於“七大名劍”之前的“神州三劍”:“四指快劍”齊公子、“陰陽神劍”張臨意“掌上名劍”蕭東廣都已亡故“七大名劍”之後的“刀劍不分”林公子、“天狼劍”蕭易人、“黑白雙劍”蕭開雁,後二者皆已死去,林公子也消聲匿跡於武林逾載。
這一來,只剩下了“滄劍派”、“華山劍派”隱隱有分庭抗禮之勢,只是這些年來武林歷劫,能碩果僅存的聲威實力都大不如前。
“華山”、“終南”、“滄”三劍派的名望,委實遠不如當年之“三大劍派”藺俊龍原藝出青城,但劍法多自創一格。這藺俊龍可以說是歷盡江湖辛酸,但依舊是風頭艦意氣豪的一名老劍客——難道這白衣人就是?李黑接過長劍,與老者的血劍鬥了幾招,只見一紅一白,如兩道飛龍矢走,煞是好看。李黑打了一會,罵道:“論劍法,我打不過你,不公平,不公平。”藺俊龍一面打一面道:“什麼不公平!我可是將劍給你了哇!”他雖說著話,手底下卻一點也不含糊,宛若千劍萬劍,刺向李黑。李黑已很算是一個極其靈活的人了,但被這手腳捷便如猴的老頭子一連攻了下來,竟已一口大氣都不過來,但他刁鑽古怪,假裝要說話“千手劍猿”便手下一慢,想待他說出話來再攻,不料李黑伸腳一勾,把藺俊龍絆得一個踉蹌,險些摔了一個大跤,李黑笑嘻嘻地道:“我又沒練劍,你給我劍又有何用?”藺俊龍氣得哇哇大叫,劍要追斬李黑,李黑武功本不如藺俊龍,但兩年來跟蕭秋水學得了不少本事,藺俊龍確也奈何不了他,二人追追打打,陳見鬼在一旁急揚聲叫道:“喂,老頭子,把你那‘血濺秦淮劍’也給我吧,我要跟你比比劍法!”藺俊龍眼睛都亮了:“好哇!你會使劍,給了你又何妨,我就用‘中州遺恨劍’跟你鬥鬥!”趙師容等聽得此語,更確信這威風凜凜的老頭子確是“千手劍猿”無疑。原來“千手劍猿”藺俊龍一人三劍,稱著江湖,第一柄劍就是屬為鑄劍名匠白朱的“白豬王子劍”第二柄劍即為“血濺秦淮劍”原來終南劍派一脈之沒落,乃是這“千手劍猿”一手造成的。
“終南劍派”老掌門人及門下五大高手為虎作悵,報效權力幫,藺俊龍看不過去,便指名挑戰,秦淮一役中,以一敵五,竟血染秦淮河,江湖上從此沒了“終南劍派”四個字。而當時他仗著手中一柄隱透血紅的卓絕長劍,連挑下終南劍派五大高手,此後他頗為得意,故稱此劍為“血濺秦淮劍”第三柄劍,他持在手上,劍身方正,並顯出一種淡淡的黃芒。這劍看來平凡無奇,但卻是藺俊龍本身最珍視的一柄劍,原來這把劍,是他少年時參加過一個幫會,幫會中的老大對他恩厚義重,特別惠贈的,只是後來他潛心修練劍法,致使疏遠了幫會中的老大及會中結義兄弟姊妹。待他再回來時,幫會己煙消雲散,面目全非,昔兄弟,死傷散亡,無復存矣。他心裡憾恨,故將他這一柄劍稱為:“中州遺恨劍”他生平最喜與人鬥劍,本與李黑格鬥,見他身法靈,與自己實不逞多讓,心中竊喜,可惜李黑不諳劍法,如此鬥將下去,終究沒趣,而今聽陳見鬼指名與他挑戰,喜忙不迭,見他手中無劍,便把“血濺秦淮劍”予他,便要決鬥起來。
陳見鬼接過長劍,冷笑一聲,一劍刺來,這一劍凌厲非常,破空生風,藺俊龍不敢大意,接過一劍。心中卻好生失望,知道陳見鬼的劍風雖然霸道,但卻不是正宗劍法,而是將拳功運於劍風之中。
陳見鬼跟他拆了十七八招,戰之不勝,而所學劍招無多,很快便黔驢技窮,得個灰頭土臉,便想換成拳腳之戰,但藺俊龍必硬是要鬥劍,忽心生一計,停劍叫道:“老猴子,論劍法,我打不過你,今你算是合當遭劫,蕭大哥不算,這裡還有一位一劍客,在等著把你打得顏面掃地!”陳見鬼說打就打,要停就停,藺俊龍鬥得起,險些收勢不住,正想破口大罵,但聽陳見鬼如此說,便喜道:“在哪裡?”陳見鬼哼道:“算了吧,這人名頭響了半邊天,他今手上無劍,否則必會把你治上一治,你還是不要見他的好。”藺俊龍聽得怒火中燒,又大為好奇,罵道:“胡說八道!他在哪裡?我不跟他鬥鬥,誓不姓藺!”陳見鬼斜眄著他道“你真的敢麼?”藺俊龍把一,虎虎有威,向著眾人喝道:“有何不敢!”
“好!”陳見鬼伸手一指,道:“就是他!”他指的是大肚和尚。這不但令大夥兒都怔住,連大肚和尚都不敢相信,陳見鬼指的居然是他。他不指了指自己大蒜頭鼻,又遙指指陳見鬼手上的劍,目中都是惑。陳見鬼卻用力而又肯定地點了點頭。大肚和尚差點就要罵出一句:“見鬼!”自出孃胎到現在,他一生除了伸手奪取敵人手上的劍外,卻是從來也沒碰過劍——幾時卻成為陳見鬼口中那“一的使劍高手”——怎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大肚和尚見藺俊龍一副掘著了寶似的模樣,向自己走來,心發急,便將掌橫貼於前,叱道:“死陳見鬼,我哪會…”陳見鬼接道:“他哪會拳腳功夫,當然不是您老的對手了。”藺俊龍見那光頭凸肚的和尚,一提架勢,又是掌法,不皺起眉心,卻聽陳見鬼如此說,他心中直樂了出來,將手中劍往大肚和尚處一拋,道:“劍我這裡有,你接著了!”大肚和尚滿頭霧水,只好接過,只聽陳見鬼笑道:“喂,老馬騮,我的劍法也不錯,你先比下了我,再來鬥鬥和尚!”藺俊龍大笑道:“要以劍法擊敗你這廝鳥又有何難!”陳見鬼一副有恃無恐地道:“不難就請進招吧。”藺俊龍喝道:“瞧著了!
“伸手往後一摸,不一愣,原來他三柄劍,都不見了,迴心一想,再一個一個的瞧過去,才知道自己三把劍——“血濺秦淮劍”落在陳見鬼手上“白豬王子劍”執在李黑手裡“中州遺恨劍”也握在大肚和尚手中——自己變成了沒有劍。藺俊龍此驚非同小可,正要哇哇大叫,陳見鬼突地一個跳躍了過來,把劍一揮,左手捏了個劍訣,嚷道:“你要比劍麼?好呀!來吧!”藺俊龍氣歪了鼻子,叫道:“我沒有劍哇!”陳見鬼笑嘻嘻地道:“沒劍麼?那空手來奪啊!”其實藺俊龍劍法雖好,硬功夫卻不如大肚和尚,拳腳招式亦不及陳見鬼,身法靈活也難強過“鐵釘”李黑,又如何能憑一雙掌,將劍奪回來?當下氣得一跺足,怒道:“奪就奪,有什麼了不起!”兩掌一,就要硬闖過去施空手人白刃之技。忽聽一個聲音道:“阿鬼,別亂來。”陳見鬼登時怔住,乖乖垂下了手,藺俊龍返頭,只見一個眉如遠山,眼如明月的留髭青年人,雖掩不住風霜之,雙目卻帶欣賞地望著他。
藺俊龍正待破口大罵,但見著此人,想罵的話頓時回了一半,問:“你是誰?”那人笑道:“蕭秋水。”藺俊龍的眼睛亮了:“你是蕭秋水?”蕭秋水笑了:“我是蕭秋水。”他頓了頓,又道“你就是‘千手劍猿’老前輩?”藺俊龍見對方如此有禮,倒是一愣,李黑卻搶著道:“這老而不死跟我們河水不犯井水,今一個青衣人來求見大哥你,這老不死在一旁聽見你的名字,便嚷著要來和你比劍,我在旁聽了就氣不忿,說:你要跟我大哥比武,先得贏了我!誰知這老傢伙就是不肯比武、比內功、比拳腳、比輕功、比暗器,卻只要比劍術…嘿嘿嘿,不然的話,哼哼哼…”藺俊龍氣得跳了起來,就指道:“嘿嘿嘿,你這麼黑,還敢‘嘿嘿嘿’,你們耍賴,不敢比劍,你不敢也要你敢!”蕭秋水輕聲叱道:“黑豆快別如此無禮。”原來藺俊龍為人雖暴躁魯莽,但在武林中,也算是獨當一面,頗有俠名,尤其是朱大天王與權力幫兩派,對他威利誘,他硬是不從,可算得很有骨氣。
藺俊龍瞧著蕭秋水,打量了一會兒,道:“唔,好,看來你還象話,都說你是天下名門各派中現存劍法最,劍術最好的一人,來來來,咱們來比,你勝了我也叫你‘大哥’。”陳見鬼哈哈笑道:“好哇,老不死,要叫大哥,可是你自己說的呀,別回頭又說我們用語言來擠兌你,誆你入彀!”蕭秋水笑道:“藺老前輩劍術無雙,這場不用比了,我承認前輩劍法第一便是。”藺俊龍仰天哈哈笑道:“好極,好極。你既然知道,也省得我老人家動手…”誰知“雜鶴”施月一句“呸!”接下去說:“好不要臉,蕭大哥讓你一隻手都能打敗你!”藺俊龍怒不可遏,道:“若他能讓我單手而不敗,我,我就…”鐵星月又狠狠地呸了一聲,截道:“胡吹牛皮,亂吹法螺,害得人家餓了半天,還說風涼話,無膽匪類!”藺俊龍聞聽,實為之氣結,道:“好,好,好,如果我輸了,我就和這三把劍,一生追隨你們,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眾人一聽,盡是譁然。蕭秋水心中不忍,笑道:“這樣好了,若藺老前輩與我手,我當以劍法討教,不過既不用手,也不用腳…”藺俊龍一聽,頓時啼笑皆非。初時他以為對方若用拳腳,恐非得虛名之輩,卻知他用的是劍,而且居然不動手,不抬腳,心中笑忖:難道他用口不成,當下將心一狠,道:“好,既然如此,可是你說的,我敗在你手下,則追隨你一輩子,永無怨言。”蕭秋水笑道:“很好。”當下抱拳唱喏,位居下首,一副請前輩出招指點的恭謹。其實他之所以託大其詞,無非覺得以自己身懷武當、少林、權力幫、朱大天王麾下八大高手的傳授,加上“無極先丹”、浣花劍派、杜月山、梁鬥等之調教,又得“少武真經”之助,要勝藺俊龍,實非難事,只是如此勝之無味,自己也有心試一試“忘情天書”的實力,故此決意考驗自己,不動手足,戰藺俊龍。
藺俊龍心忖:今不給你些厲害瞧瞧,倒叫人小覷了。這時陳見鬼、李黑、大肚和尚三人已將劍扔回給他。藺俊龍先將兩劍回劍鞘,手中執“中州遺恨劍”忽走前三步。
這三步跨中帶縱,驟然間與蕭秋水拉近了距離。
本來他手中劍約莫三尺,這一下與蕭秋水也恰好三尺不到,正是劍法最好發揮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