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艱難的起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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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明淨如洗,太陽明亮而溫暖,原野、丘陵以及蔥鬱茂盛的野草林木都呈現出一種古銅綠的調。由於立秋已過,原本就因為三面環海而並不是很悶熱的天氣,更加顯得清宜人。
周天宇策馬走在車隊的最前面,微黑而又堅毅的面龐上已經絲毫沒有了當初的書生意氣。無名異變、長白山遇匪以及建立龍口街據地等一連串的離奇經歷,讓以往略嫌稚氣的周天宇變得沉穩了許多。尤其是馮華率領義勇軍出征遼東以後,他身為義勇軍留守龍口街的主要負責人,更是不得不主動承擔起越來越多的擔子。不但兵工廠和技術學校的工作需要他親歷親為、費心盡力,而且還必須協助賀國光、鄭偃武發展當地經濟建設,為義勇軍提供充足的後勤保障。沒有了馮華的庇護,周天宇只能一切都依靠自己,而這種獨當一面的艱苦磨練,也讓他迅速的成了起來。
曲折蜿蜒的大路雖說是通往盛京等各處要的正規驛道,但失修已久的路面卻十分的不平整。黃土墊就的大路中間,被來往車輛軋出兩道深淺不一的車轍溝痕,馬車行走在坑窪不平的路面上,一路顛簸搖晃。而隨處可見的牛屎馬糞除了表明最近往來此地的車輛很多,也再一次從側面印證了道路兩側村莊的荒蕪與人煙稀少。要在過去,這些糞便早就被撿糞的老鄉拾回去漚肥了。
車隊爬上一段小坡後,北三十里堡已經隱隱可見,幾縷炊煙正嫋嫋從鎮子上空升起。
“看來,晌午頭就可以到達北三十里堡,今天怎麼都能趕到金州了。”想到這兒,周天宇的心頭不由得湧出了一股濃濃的暖意。
馮華他們剛離開時,周天宇儘管到非常不適應,但異常緊張的工作很快就使得他拋開了對馮華、邢亮的掛念。然而如今,隨著車隊距離金州越來越近,周天宇心中的思念之情就猶如衝破堤岸的水一高過一,再也不能遏制。
“師傅!你看那邊的山丘上有人,不會有什麼問題吧?”一直跟在周天宇身後的陳五陽突然開口道。
周天宇一愣,再次順著陳五陽的手指望去,果然在離北三十里堡不遠處的一座山丘上,影影綽綽站立著十幾個騎馬的人影。輕輕一笑,他打趣陳五陽道:“此地與金州已經近在咫尺,絕對不會出現安全問題的。看不出來,你小子警惕還高!”周天宇嘴上開著陳五陽的玩笑,心中卻猛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悸動“會不會是華哥親自來接自己”的念頭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有道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雖然周天宇並沒有得到馮華要來接他的消息,但他此刻卻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最前面的那個傲然立、穩如磐石的騎馬人一定就是自己千思萬念的華哥,否則自己的心絕不會如此盪起伏!
又是一段長長的緩坡,儘管坡度並不大,但對於拉著沉重機器設備的馬車來說卻依然是一段艱苦的行程。更讓人可惱的是,這段山坡再一次遮住了周天宇探詢馮華身影的熱切目光。可是作為此次搬遷兵工廠和軍事學校、技術學校的最高負責人,周天宇卻只能強忍著心中的焦躁與渴望,與眾人一步一步地向上緩緩前行。
“華哥呢?”當山丘重新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時,周天宇卻猛然發現立在遠處丘頂上的十幾騎人馬已經不見了蹤影。就在他錯愕不已之際,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隱隱從前面傳來。不大功夫,十幾個身著義勇軍特有彩服的碩健騎士風一般出現在了對面的山坡之頂。
“周部長,是總指揮他們!”擔任此次護送工作的二團六營營長鬍萬通(馮華原來的警衛員老胡)一眼就認出了一馬當先,正向他們疾馳而來的馮華,當下不住興奮得喊出聲來。
幾百米的距離,對於飛馳的戰馬來說轉瞬即至。看著馮華與警衛人員在二十幾米外甩蹬下了馬,周天宇稍微一愣神後,突然大叫一聲向著馮華衝去。
“華哥!
…
”緊緊抓著馮華的手,周天宇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再也不能說出口。咋見親人的動,讓他本就細膩的情驟然變得脆弱起來,淚水終於不由自主地從眼睛裡溢出來。
周天宇哽咽、真切的話語,以及他那有些黑瘦、憔悴的面容,使得馮華的鼻子也是一酸,一眶突然而至的晶瑩淚水忍不住就要奪眶而出。急忙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馮華略微壓低聲音道:“怎麼剛見面就哭哭啼啼的?我還以為你小子比以前長進了不少,誰知還是那麼沒出息!”馮華故作輕鬆的玩笑話語,令周天宇臉上不住有些發訕,很快也恢復了自己慣有的活潑。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他強辯道:“誰哭了,還不是華哥你們剛才帶起的塵土了我的眼睛。我現在可不是以前的吳下阿蒙了,就連那些老外也對我佩服得不得了。”
“怎麼?士別三,我就得刮目相看了。就憑你小子這副熊包樣,我怎麼一點兒都沒看出來。”馮華故作正經地說著,隨即又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兩兄弟彷彿又回到了從前互不相讓、嚼舌鬥嘴的快樂時光…
車隊仍舊緩緩的行進著,馮華與周天宇並騎走在前面,慢慢與眾人拉開了一段兒當子。掃了一眼遠遠跟在後面的眾人,周天宇迫不及待地向馮華道出了一直壓在他心中的憂慮:“華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昨天在石河堡,我聽說慈禧親自頒佈懿旨‘嚴大陸官民對臺灣予以接濟、資助’。慈禧這個老妖婆真是該殺,現在俄國、法國已經承認‘臺灣民主國’,全國也是一片‘反援臺,一雪前恥’的呼聲,她竟然還敢做出如此令人髮指的決定。華哥,如果臺灣斷絕了外界的救援,那老亮他們不是很危險了,形勢可是不容樂觀啊!”看著周天宇眉頭緊皺的模樣,馮華微微一笑:“形勢確實不容樂觀,然而卻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此次新竹-中壢大捷還是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果,那道懿旨不過是掩人耳目、做給本人和歐美各國看的表面文章罷了。我最初確實有通過一場震撼人心的大勝,並利用輿論的反覆宣傳,重新起國人抗戰決心的想法。現在看來,這個問題仍是有些想簡單了,雖然這場勝利對國人的震動很大,但列強的影響,以及主和派在朝廷裡的龐大勢力,還是讓我的策劃未能一竟全功…”馮華此次借新竹—中壢大捷心策劃出來的輿論戰,可以說對慈禧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震動。儘管這場酣暢淋漓的大捷亦讓她十分振奮,但眾多中外報紙營造出的巨大輿論反響,以及遍及朝野上下的強烈呼聲,都使得她暗暗驚懼不已,也第一次生出了局勢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覺。
以往光緒和那些主戰派官員、清諫臣,雖也在朝堂上指點江山,一片慷慨昂之聲,可所有的一切都沒脫離慈禧的掌控,就是採納其中的一些意見,也是她出於平衡各方勢力、安撫反對派人心的考慮。然而如今,冥冥之中竟好像有一支無形的手,牽引著慈禧向前行進,竟令她有一種無能為力的頹然之。直覺裡,慈禧也隱隱到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可能就是報紙,然而以往並沒有覺到報紙有這樣大的影響啊!況且中國的大部分報紙都是外國人所辦,就是知道問題的所在,她對此又能有何辦法?
“抗倭援臺,一雪前恥,真是書生之見。想通過臺灣挽回面子,談何容易!”瞭解完志願軍入臺以及七戰七捷的詳細經過後,慈禧立時便對國人“不切實際”的呼聲嗤之以鼻:義勇軍如果不是打了倭寇一個出其不意,想取得這樣的戰果本不可能,就憑它那點兒人,真要打起來又能夠支持多久。不過,義勇軍還是必須多加提防,前番是馮華橫空出世,這回又有邢亮盡顯風,這兩人可都是絕世的將才。志願軍此戰儘管有些投機取巧,但其戰機把握之準確、謀略運用之妙,卻仍令人歎為觀止,整個大清國恐怕也只有他們二人才能如此舉重若輕的予以辦到。最讓人不放心的是,馮華這個人心機太過深沉,好像所有的事都在他的算計之中。看來,當初想安撫馮華,並將義勇軍收為己用的決定有些失之輕率了,今後必須對他加以限制才行。
究竟該如何處理“志願軍援臺”的事情,慈禧其實也甚為難。如果能有必勝的把握,而且又能取得泰西列強的支持“抗倭援臺,一雪前恥”的美事她也不介意做。現今,難就難在這件事獲得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倭寇的戰鬥力除了馮華的義勇軍能夠比擬外,大清國本沒有能與之相抗衡的軍隊,總不成就靠義勇軍一己之力就能抵禦住整個倭國的進攻吧!況且臺灣孤懸海外,大清國的水師又已損失殆盡,靠什麼去支援臺灣,只動動嘴就能突破倭寇的海上封鎖嗎?另外,雖然俄國、法國已經表示支持,可英國措辭嚴厲的外照會,以及德國、美國在此問題上的閃爍其辭,又怎能不讓人心生顧慮。當然,輿論反響如此聲勢浩大,朝廷也不能不加以理會。民心該收攏的還是要收攏,皇上以及遍及朝野上下眾多官員的態度更是必須認真考慮,然而明目張膽對臺灣表示支持的蠢事是絕對不能做…
聽了馮華對此事前因後果的一番解釋,周天宇稍微放鬆了心情。不過,他還是有些恨意未消的說道:“主和派膽小怕事、貪圖安逸,不願重啟戰端的心態我到能想得出來。可是,畢竟俄國、法國已經明確表態承認‘臺灣民主國’,並允諾可以提供一定的援助,英、美、德等國就算不願意又能怎樣?他們難道還能為了小鬼子的事與俄、法兩國開啟戰端?真不知道慈禧老妖婆是怎麼想的,在如此有利的形勢下還是如此的顧慮重重、遮遮掩掩!”搖了搖頭,馮華進一步向周天宇解釋:“事情哪會如此簡單,你以為列強承認‘臺灣民主國’能安什麼好心。此次俄、法兩國之所以做出如此積極的回應,除了有維護各自利益的打算外,還藉機提出了很多條件。他們不但要求在各自的勢力範圍內增加通商口岸、設領、免稅通商等特權,還想攫取建造鐵路和開採鐵路沿線礦產的權利。而且就算他們在整體上對本採取了抑制策略,可在賠款問題上卻仍然堅決支持本,要求朝廷遵守國際法準則,必須按照《馬關條約》的約定支付賠款。”
“華哥,俄、法兩國到底搞得是什麼名堂?既要承認‘臺灣民主國’、抑制小鬼子擴張,又要幫他們討債,是不是吃錯藥了!”馮華的最後一句話,令一直對政治的鉤心鬥角沒什麼興趣的周天宇不住有些糊塗起來。
瞄了一眼周天宇,馮華有些不滿的責備道:“你呀!今後也得多考慮考慮這方面的事情了,一門心思搞經濟建設、武器研製,可有些不太適應當前的形勢。他們替小鬼子催債,當然是想讓朝廷向他們借款還債,而借款則必須有擔保或抵押。大清國現在還有什麼可抵押的,無外乎就是進一步出賣中國的主權罷了!這些列強全是一丘之貉,沒有好處的事他們是絕不會幹的!”周天宇赫然一笑,但隨即又憨皮賴臉地向馮華說道:“華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政治這東西。黑暗、骯髒、無恥全讓它佔齊了,我可不想陷到這裡面去。”
“好你個臭小子,黑暗、骯髒、無恥的政治你討厭,那我就喜歡了!我跟你說,到金州後馬上就有一件這樣的事等著你,不幹也不行!”馮華把眼一瞪,佯做生氣的憤然說道。
看到“事情很嚴重,華哥很生氣”周天宇連忙“愁眉苦臉”地哀求道:“華哥!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是我口不擇言說錯了話,可別分配我幹這些事,還是接著讓我研究武器和主持技術學校得了。經過這一年多的實踐,我可是在機械製造方面收穫頗豐,比四年大學加起來獲得的成果都多。如果繼續讓我研究武器,我保證很快就能有新的成果。”周天宇憊懶的模樣,令馮華再次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不過,他的臉很快又嚴肅起來:“小宇,剛才的那番話可不是跟你開玩笑。如今的特區百廢待興、舉步惟艱,有些事你就算不喜歡也必須承擔起來。你知道特區目前面臨的最大難題是什麼嗎?”馮華嚴肅的表情,使得周天宇也收起了他的嬉皮笑臉。沉靜地思索了一會兒後,他才緩緩答道:“資本與人材是制約特區發展的最大瓶頸!”馮華的臉平靜如常,並沒有立即對周天宇的說法作出評價,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義勇軍自成立以來,雖然也大力發展了經濟建設,取得了一些成績,但受制於資金和龍口街的地理位置,所辦工廠的規模都不大。目前,除了製藥廠因為得到咱們帶來的那幾種常見中成藥的啟發,迅速開發出了霍香正氣散、牛黃上清丸等驗方藥品,並暢銷全國獲得了相當不錯的收益外,其餘像榨油廠、麵粉廠等儘管經營情況良好,可對於特區建設所需要的資金量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尤其是這兩個月以來,為了支援志願軍入臺,咱們原先就頗為緊張的財政資金更是難以為繼。而朝廷答應給特區的50萬兩白銀,直到前幾天才撥付了20萬兩,這些錢辦個普通的工廠到還不算少,可放到整個特區範圍內,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相對於資金的嚴重緊缺,各種管理人才匱乏也是特區面臨的一大難題。早在龍口街時,咱們對此就深有體會,無論是開辦工廠,還是處理常的行政事務,相關的專業人才都極度稀缺。就算後來在技術學校培訓了一些人,可也大多是一些初級人才,真正能在未來的特區建設中獨當一面的不過寥寥數人,反倒是那些高薪聘請的外國人還很頂戧,就是人太少了一點。我看引進人才為我所用,還應該是特區近一個階段的主要思路…”周天宇說到這裡,突然沉默了下來,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沉重無比。
馮華讚許地點點頭:“小宇說的不錯呀!還真讓我‘士別三當刮目相看’。你看得很準,這兩點確實是咱們當前最大的困難,別停下來接著說。”周天宇苦笑了一聲:“華哥!你就別挖苦我了,其實能看出這兩點的大有人在。目前,關鍵是如何儘快獲得建設特區所需的發展資金,否則咱們的一切設想都無從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