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劍鋒但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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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隆!噠噠噠噠!”呼嘯著的炮彈拖著長長的光芒劃破黑暗,一顆顆地落在鬼子的營地中,猛烈密集的機關槍彈也吐著火蛇從黑暗的角落裡不間斷地橫掃過來,槍炮聲幾乎在一瞬間就響成了一片。而剛剛才從睡夢中被“高千穗”號淒厲警報聲驚醒的山本聯隊官兵,還沒等從懵懂、驚懼以及突然的打擊中化過魂來,數也數不清的抗聯軍士兵便從周圍那依舊黑咕隆咚的紅樹林裡,鋪天蓋地的湧了出來。
殺聲震天,硝煙瀰漫,鬼子的營地中到處都是火光。受驚的馬匹亂跑亂竄,輜重車互相碰撞、糾纏在一起,更加重了紛亂的程度。軍士兵和軍官互相尋找,驚慌失措的鬼子在倒地受傷的鬼子身上踐踏,滿地都是嚎叫和呻。
望著眼前混亂的局面,山本瑞木大佐儘管同樣驚惶不已,卻仍舊強自鎮靜地約束著周圍亂跑亂叫的士兵。然而,他的一切努力並未取得多少成效,只是在半年多以前才正式由北海道屯田兵轉為本常備軍的第七師團,其銳程度還遠遠不能與軍的其他幾個身經百戰的師團相比。在突然遭受到異常猛烈的打擊之下,本來就因為前期作戰損失頗大而士氣低落的山本聯隊立刻便失去了控制。無奈之下,山本瑞木只得連續砍翻了幾個驚慌失措的士兵,這才勉強糾集起了大約200餘人的隊伍,開始了有組織的抵抗。
戰鬥仍舊烈的進行著,卻已經失去了懸念。攻其不備、兵力佔優以及接受邢亮現代軍事思想和漢納德國陸軍嚴格訓練的特遣團本就沒給小鬼子任何還手的機會。僥倖從炮火彈雨中逃得生天的小鬼子還沒有來得及一口氣“嗷嗷”呼叫著的抗聯軍戰士已經從四面八方衝殺了過來,大刀、刺刀和子彈又招呼到他們身上。
眼見局面已不可收拾,山本瑞木大佐只得帶著臨時組織起來的這點兒人以及一些跟隨過來的潰兵向著碼頭退去。布袋嘴港原本只是一個民用的小魚港,簡陋的碼頭上並無其他的什麼附屬設施。不過,自戰火從臺中燒向臺南之後,為了防止軍在我側後方登陸,抗聯軍在碼頭兩側修築起了兩個簡易的炮臺。前幾天,鬼子在布袋嘴強行實施登陸,碼頭和炮臺都在烈的戰鬥中毀損了不少。第七師團成功登陸後,為防止退路被斷,又緊急對其進行了搶修和加固,並在碼頭周圍修築了一些簡單的防禦攻勢。如今,山本瑞木便是打算利用這些工事進行最後的負隅頑抗。
在黑旗軍柏正才部的配合下,特遣團強襲布袋嘴的戰鬥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從戰鬥打響算起,尚不足半個小時,布袋嘴就再度宣告易手,重新控制在了抗聯軍的手上。不但山本聯隊大部被殲,而且營地中那堆積如山的軍用物資也幾乎完好無損的繳獲了下來。
不過,在接下來肅清碼頭殘餘鬼子的戰鬥中,志願軍卻遇到了一些麻煩。小鬼子憑藉著炮臺上幾門大炮的火力支援,以及困獸猶鬥之下的兇悍頑強,竟然堪堪擋住了特遣團的進攻。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張作霖下令暫時停止進攻,先用重火力對軍實施打擊。
隨著令小鬼子心驚膽戰的炮火再度猛烈的咆哮起來,布袋嘴港那小小的漁碼頭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濃煙火海之中。然而,這還只是小鬼子噩夢的開始。此輪炮擊尚未結束,順利擊沉“高千穗”號的魚雷艇分隊,在又成功將停泊在港灣內的八艘運輸艦控制住後,也從海上向碼頭展開了炮火攻擊。兇殘的鬼子也終於親身體驗到了他們曾經施加於鹿港的血與火是何等的滋味!
炮擊終於停止了,原本就比較簡陋的碼頭,此刻更是殘破得令人目不忍睹。在濃濃的硝煙中,除了那已經坍塌的簡易炮臺和防禦工事,碼頭上再也看不見任何凸起的建築物。至於那幾百名山本聯隊的殘兵,在腹背受敵的狂猛打擊下,已是沒有一個人還能站得起來。
然而就在大家全都暗暗鬆了一口氣,準備打掃戰場之際,令人驚異的一幕出現了。在一堆廢墟之後,竟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個面容扭曲猙獰、渾身血淋淋的鬼子軍官。彷佛是為了維持一個大本帝**人的尊嚴,他儘管步履蹣跚,卻仍是異常頑強的出了間的戰刀,刀鋒遙遙指向了正圍攏上來的志願軍戰士。
小鬼子狂傲囂張的樣子,立時便起了戰士們的怒火,紛紛叱罵起來,當下便有幾個人一齊擁了過去。
不屑的一笑,山本瑞木大佐昂首將頭抬了起來,眼睛看也不看來人。
“慢著!”看到憤怒的戰士們就要一擁而上將這個小鬼子碎屍萬段,張作霖猛地斷喝了一聲。
他緩緩走出人群,來到山本瑞木大佐身前穩穩地站住:“原來是個大佐,怪不得這麼猖狂。看來不讓你死個心服口服,你還以為你們那什麼狗的武士道神無所不能。來吧,咱們倆較量較量!”說著,張作霖向山本瑞木勾了勾手指頭。
對漢語不怎麼純的山本瑞木並沒有聽明白張作霖剛才的那番話。不過,眼前這個個頭不高、面目清秀的支那軍官那輕蔑的神情以及帶有汙辱的手勢,還是使他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心中一陣怒火中燒,山本瑞木心中霍然升起了一股昂揚的戰意:如果連這麼一個瘦小的支那人都打不過,自己還有什麼資格被稱為大本帝國的勇士!
看到團長要親自出馬教訓這個小鬼子,四周的戰士都來了神。讓開一塊場地之後,他們就像看部隊平時比武訓練似的齊聲高喊:“團長加油!宰了這個***小鬼子!”知道自己今天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山本瑞木的氣勢不由更加旺盛:能在臨死前拉一個支那軍官墊背也算值了!
“嗷”的一聲大喝,山本瑞木用一種東洋刀術劈殺的架勢,高舉起指揮刀惡狠狠地劈砍了過去。面對這種本武士慣用但卻威猛無比的招式,張作霖的反應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既沒有舉刀硬架,也未暫避其鋒芒,而是斜上前一步猛地搶進了山本瑞木的懷中,並順勢將手中的刀送進了他的肚子。幾乎是與此同時,山本瑞木的指揮刀也險險擦著張作霖的左肩劈了過去。
場地上鴉雀無聲,不但特遣團和黑旗軍的戰士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就連山本瑞木也是一臉的不相信:怎麼可能?這個看起來清清秀秀、身材矮小的支那人竟然如此悍勇。剛才他的做法分明就是以命搏命,只要動作稍微慢上一線,眼下就是他被劈成兩半兒了。好!夠狠…
隨著張作霖面無表情地將刀拔出,一股鮮血噴濺而出。山本瑞木的身子又僵硬地立了兩三秒鐘後,才帶著許許多多的遺憾和不甘“咕咚”一聲撲倒在沙灘上。
嘉義舊稱諸羅,又名桃城,一向以寺院廟觀眾多而著稱。在諸多的廟宇中,又猶以城隍廟香火最為鼎盛。嘉義城隍廟建於康熙54年(1715年)。同治元年(1862年),臺南戰亂,嘉義城遭炮轟,城內房倒屋塌無數,唯城隍廟絲毫無損,故被臺灣人稱為神廟。為此,光緒皇帝還曾御賜嘉義城隍廟一塊“臺揚顯佑”的匾額以示恩典。
丘逢甲滿懷心事地漫步走在大街上,身後兩個身著便裝的侍衛若即若離地緊緊跟隨著。看到丘逢甲走過十字街口仍舊沒有向崇文書院方向拐的意思,一個侍衛連忙上前一步提醒道:“大人,該拐彎兒了,再往前走就是城隍廟了!”
“哦?”丘逢甲停下腳步,眼睛朝城隍廟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半天才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時間還早,我們先走一趟城隍廟,然後再去崇文書院也不遲!”自從軍南侵嘉義以來,丘逢甲作為臺灣民主國的大總統思夜憂,費盡了心思。他既要全面負責臺灣民主國的各項事務、督促臺南兵工廠武器彈藥的生產,又要四處奔波聯絡臺南各地的義軍,使之能全部團結在志願軍的周圍。然而,儘管他的這一番苦心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效果,但臺灣的形勢卻依舊一天天的惡化起來。軍在屢攻嘉義不果之後,竟又故計重施再次從嘉義和臺南之間的布袋嘴強行登陸,直接威脅抗聯軍的後方。
聞聽此訊,正在積極聯絡高山族抗倭保臺事宜的丘逢甲顧不得自身安危,連夜趕到嘉義前線抗聯軍的總部與邢亮商討對策。令他欣的是,自己當初果然沒有看走眼,志願軍確實是臺灣百姓最值得依賴和信任的力量。值此臺灣生死存亡的最關鍵時刻,馮華和邢亮竟再次做出了義勇軍二度援臺的決定。奔襲澎湖、強襲布袋以及圍殲軍第十三、十四旅團於臺南腹地這一連串的奇謀妙計,聽得丘逢甲是熱血沸騰、心澎湃。
不過,在心中充滿無盡企盼的同時,丘逢甲仍不住有些憂心忡忡。他知道,志願軍這一系列的行動,只要其中一個環節出現偏差,就會令這“挽狂瀾於即倒”的大計功敗垂成。直到昨收到了特遣支隊發來的“奇襲澎湖大獲成功”的消息,丘逢甲這才將已經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放回去了一半兒。
按照計劃安排,解決了後顧之憂的特遣團將會在今拂曉對布袋嘴之敵進行強襲,能不能徹底切斷軍第七師團的退路,並及時對危在旦夕的嘉義進行救援就在此一舉。異常緊張微妙的形勢,使得丘逢甲的心再次懸了起來,整整一宿都沒睡好。天剛剛出微明,他就一骨碌爬起身來,簡單洗潄並草草吃了一點兒東西后,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門。及至來到人跡寥寥的大街上,他才意識到自己出來得太早了。此時,就算自己趕到抗聯軍的總部,也不會有具體的消息傳來。
丘逢甲重新回到住處,在坐臥不寧地又等了一會兒後,終於忍不住再次走出了大門。走在大街上,他滿腦子都是布袋嘴的仗打得如何了?應該沒什麼問題吧,義勇軍可從來都是百戰百勝的呀!不過,萬一要是進行得不順利,那…呸!呸!呸!怎麼竟想這不吉利的事…
就是在這種患得患失中,丘逢甲恍恍惚惚地走錯了路。經侍衛提醒後,他不由得心中一動:聽說嘉義城隍廟道士的占卜之術異常靈驗,此刻反正時間還早,不如先去城隍廟問問吉凶。城隍啊,臺灣如今已是危如累卵,你也該顯顯靈了,可萬萬不要辜負了皇上和臺灣百姓“臺揚顯佑”的期盼呀!
由於時辰尚早,而且受到了戰火的波及和影響,因此一向熱鬧非凡的城隍廟顯得一下子冷清了許多。在虔誠地燒完香、拜過神之後,丘逢甲來到那個看起來頗有些仙風道骨模樣的老道跟前問卜吉凶休咎。卦象終於搖了出來,對易學也有所涉獵的丘逢甲立刻認出這是一課“泰卦”
“大吉!”看到卜得了一課吉卦,丘逢甲的心頭驀然一鬆,整個人也一下子變得神清氣起來。
“泰,小往大來,吉亨。坤上乾下天地而萬物通,上下而其志同,內陽外陰、內健外順,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三陽在下,拔矛之象,徵行之吉也。這位先生,此卦大吉呀!你所求之事必可一帆風順…”耳中聽著老道的解釋,丘逢甲心中著實的舒服暢快:我就說嗎,義勇軍什麼時候打過沒有把握的仗…當他神振奮地步出山門時,腳底下竟彷彿憑空增添了幾分力量,顯得異常輕快、有力。
被“徵行之吉”的卦象鼓舞著的丘逢甲腳步匆匆,無暇於門衛向他敬禮,快步跨進了崇文書院。自七月以來,倭寇大舉南進,這裡已經許久不聞學子們朗朗的讀書聲。如今,抗聯軍的總指揮部就設在這裡,而昔的講堂也成為了邢亮的臨時辦公室。
看到邢亮正凝神站在地圖前面,又陷入了沉思苦想之中,丘逢甲沒敢出聲驚動,只朝著坐在一旁的蕭山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便不聲不響地坐到了他的身邊。屋子裡的氣氛與丘逢甲此刻的心情有些不協調,他幾次張開嘴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最後還是忍不住把剛才易卦的結果悄聲告訴了蕭山。而蕭山也把特遣支隊已在布袋以北登陸,此刻戰鬥正在烈進行的消息通報給了丘逢甲。
邢亮的辦公室裡擺設十分簡單,除了那張寬大的書案和幾把紅木扶手椅之外,最顯眼的就是那幅手繪的軍事地圖。它跟著邢亮從新竹到中壢,又從中壢到臺中,轉戰一年多,取得一次又一次的勝利。可是現在,他卻遇到了入臺作戰以來最大的一次難關。
目前的敵我態勢雖然仍成現為膠著態勢,但形勢卻對抗聯軍相當不利。我軍如今在嘉義地區腹背受敵:正面是從雲林和蔥子寮南下的鬼子第二師團和近衛師團,現下已經越過三疊溪和北港鎮,正在向著朴子溪北岸推進,抗聯軍的防線也已經收縮到從朴子鎮經灣南村至麻箕埔一線;而在嘉義的側後方,從布袋登陸的鬼子第七師團直屬部隊和第十三旅團則正從西南向東北方向穩步推進。按照正常的情況,它最遲今午時前就可越過龜佛山,進抵鹿草鎮,與南進的軍對嘉義形成合擊之勢。可以說,嘉義我軍已被敵人壓縮在了北起朴子溪,南至八掌溪,南北不足三十華里的狹長地域裡。如果特遣團強襲布袋嘴的行動,不能取得預期的效果,那抗聯軍所面臨的形勢可就極其危險了。
時間在等待中過得是如此之慢,以至於眾人在心焦難耐之餘,竟疑惑起來是不是自己的覺出了問題。自今拂曉,張作霖、孫寶義、薩鎮冰和黃鐘英在戰鬥即將打響前聯名發來電報,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按說戰鬥打到此時也應該有個眉目了,可為何還沒有消息傳來,該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吧!
終於,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碎了廳堂裡的寧靜。隨著王承斌出現在廳門口,邢亮、蕭山、丘逢甲以及所有的參謀都不約而同地起身了過來。
“總指揮,好消息!特遣團擊沉鬼子“高千穗”號巡洋艦,並全殲布袋守敵兩千二百餘人。如今,他們正在向大寮方向前進,請求總部給予進一步的指示!”王承斌揚起手中的電報稿,語調中充滿了抑制不住的興奮。
室內一陣歡聲雷動,包括邢亮在內的每個人臉上都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剛才還心情沉重的人們立刻活躍了起來,那沉悶壓抑的氣氛也在大家的歡笑聲中被一掃而光。
“孝伯,命令各部隊立即按原定計劃進入各自的指定位置!並通知特遣團務必在明拂曉前抵達龜佛山,並在戰鬥打響後迅速將其控制住,死死卡斷鬼子的退路。另外,山子你馬上趕往後寮進行戰前的佈置,我安排一下嘉義的防務隨後就到。”率先冷靜下來的邢亮在吩咐過王承斌和蕭山後,又轉而對丘逢甲說道:“丘大人,嘉義就全給你了。我想南進的鬼子很快就會發覺情況有變,後面的戰鬥可能會極為艱苦。此次戰鬥的成敗不但取決於我們的劍夠不夠鋒利,更要看我們的盾能不能擋住鬼子瘋狂的攻擊,嘉義可是萬萬不能有失啊!”
“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徵行之吉”的卦象被證實,令丘逢甲此刻信心百倍。高聲答應著,他欣然領命而去,這關乎臺灣未來命運的最關鍵一戰也由此正式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