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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進退難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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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火…到處都是火!血…血…血成河!十幾名手持火把的兵策動馬匹,來回在村子裡奔馳著,很快整個“新黃莊”都籠罩在了一片火海濃煙之中。熊熊的火光沖天而起,把陰沉多雲的天空映得如“血”一樣紅;直衝霄漢的黑煙,即使遠在十幾裡地之外,也讓人看得清清楚楚、膽顫心驚。

村子外一塊兒寬闊的空地上,一群鬼子兵在一個高舉指揮刀軍官的帶領下,如驅雞逐狗一般正把全莊的居民往空地上趕。眼看自己祖祖輩輩生活的房子被燒,一些年輕力壯的漢子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衝出來與軍拚命,卻被小鬼子刀砍槍刺一個一個殘酷殺害。而剩下的老弱婦孺只能望著親人的屍首,在鬼子兵連呼帶喊地呵斥聲中,哭嚎著向空地中央聚去。

待村民們完全聚攏到空地中央,一隊鬼子騎兵立刻策動馬匹,揮起戰刀,獰笑著向人群衝去。村民們一陣混亂,紛紛四處奔逃,卻被守衛在四周端槍監視的鬼子兵開槍了回來。戰馬在人堆中往來驅馳,一聲聲慘叫此起彼伏,鬼子騎兵的每一次揮刀,都會帶起一大蓬鮮血,都會有殘肢斷臂飛起。一個老人望見鬼子兵縱馬朝自己馳來,急忙往後躲閃卻跌到在地,而那個兵並不停蹄,一隻馬蹄正好踩在他的膛上,登時一股鮮血自老人嘴中噴了出來;一個婦女瞥見小鬼子揮刀向自己砍來,慌忙躲閃,卻怎麼也躲不過鬼子兵的馬刀,那個鬼子猙獰的狂笑著,刀光一閃,就把那女人的半個頭顱劈了下來。

慘絕人寰的屠殺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在鬼子騎兵往返驅馳了幾個來回後,那悽慘的哭聲、呼救聲以及怒罵聲終於在鬼子滅絕人的砍殺中漸漸停了下來。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血淋淋的屍體,村子裡的土地也已全部被鮮血染紅,整個新黃莊就猶如一個修羅地獄,除了如鬼魅般狂笑不止的鬼子兵,再也看不到一個活人…

1895年10月下旬,隨著匆匆整編完畢的軍第二師團第三旅團,在旅團長山口素臣少將的率領下抵達基隆,因兵力不足、糧道被斷而不得不黯然退回臺北地區的侵臺軍,終於再次出了他們的兇牙利爪,悍然發動了第三次南侵攻勢。不過這一次,樺山資紀充分汲取了前兩次南進行動,因輕敵冒進而被義勇軍所乘的教訓,並沒有急於進攻新竹。而是決定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待完全控制住臺北新竹間的局勢後,再以雷霆萬鈞之勢全力南進。

為了徹底碾碎臺灣民眾的抵抗意志,樺山資紀一面遣重兵對臺北新竹間的抗軍民實行殺光、燒光的焦土政策,一面對臺北人民施行殘暴的高壓統治。他以所謂“欽命臺灣總督”的名義公佈了《臺灣人民軍事犯處分令》,其第一條即規定:“臺灣人民干犯下列條目者,罪當死刑:一、抵抗大本帝國之陸海各軍及反叛行為者;二、毀壞鐵道、水陸電線、道路橋樑、軍械子藥、森林、壘柵、水道、火車、船舶、船廠、以及署衙軍用之土地,房物或物件者;三、為寇賊引路或隱藏細,並有幫助抵抗大本國之行為或劫奪者;四、將大本軍艦、軍用船舶之軍餉及軍用物資之數量密報敵人者;五、大本**艦、軍用船舶之嚮導有欺詐行為者;六、投毒於井泉河或使之汙穢不堪飲用者;七、…

一時間,整個新竹以北地區,從基隆到楊梅,從臺北到大科嵌,從金瓜石到西海岸,全都陷入一片腥風血雨之中。數以百計的村莊在寇的兇殘掃蕩下化為灰燼,成千上萬的婦女、老人、孩子慘死在魔鬼的威之下。然而鬼子的高壓政策不但未能收到預期的效果,反而起了臺灣人民更加堅決的反抗,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到了抵抗侵略的鬥爭中。

竹南至頭份一帶是臺灣西部平原最狹窄的部分,從東部八角峒山脈北段尾稜蕃子寮山、三尖山至西海岸邊,寬度只有十餘公里。其間分佈著尖筆山、香山、永和山、虎頭山、雞卵面山、老崎坪頂山等海拔高度100米至200米的低矮岡陵和河蝕階地,堪稱臺灣南北通之咽喉。據之,北可虎視中壢平原,進而進桃園、臺北;南可威脅苗栗、臺中,打開南下大門,實為攻守必爭之地。因此,自新竹第二次陷落後,臺灣抗聯軍的總指揮部就從北埔遷移到了新竹南面的頭份。

頭份鎮最繁華的地方是南勢街和北勢街。這北勢街地處中港溪水路要衝,是上游木材、山貨水路運輸的起運點。街上有木材行、山貨莊、木匠鋪、鐵匠鋪、點心鋪、雜貨鋪、綢布莊、剃頭店、米粉店、武術館,素有“北勢十八,個個繫條龍(指北勢街18家有名氣的商號)”之說。在中港溪高灘地上,三十多家米粉店形成了別具特的“米粉街”在陽光下晾曬著的成排雪白的米粉皚皚耀眼,書寫著“水煮炊制米粉”的布幌子在微風中飄搖,成為當地的一景。

從這裡往北是枋坪義民廟和義民街,往南是柵子門、井頭下和鹽館街,抗聯軍總指揮部就設在柵子門附近的一個三合院裡。院子裡有棵百年榕樹,繁茂的樹冠蔥蔥郁郁,像一把巨傘,把整個院落遮掩在濃綠的樹蔭裡。正屋三明兩暗,東面的兩間是邢亮的辦公室兼住房,西面的兩間是機要室和肖山、王承斌的住處,東西廂房住的是參謀人員和警衛人員。此刻,邢亮、蕭山和王承斌正坐在正房的東屋裡低聲商議著眼前危機四伏的形勢。

望著桌子上那份兒剛收到的“江國輝所部江排合、林萬得等一百五十餘人,在大科嵌東北十餘里處,遭鬼子兩個大隊圍困全部奮戰陣亡”的戰報,王承斌不由得將拳頭攥了個“嘎巴”響。好半晌,他才說道:“總指揮,鬼子的這次南進攻勢可著實兇狠毒辣。他們藉著搜捕抗義軍的名義,反覆在臺北新竹間進行掃蕩,將楊梅、大科嵌一線以北地區,完全變成了一片焦土廢墟,使得義軍再也無法獲得百姓的支持。如今蘇力、胡嘉猷、黃盛娘、江國輝等部義軍,雖然繼續貫徹總指揮部‘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的山地游擊戰作戰方針,可在鬼子絕對優勢兵力的圍堵清剿下,亦損失不小。我建議,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大部分義軍應撤回至新竹一線修整,而留在敵後的小部義軍也應撤入深山老林,暫避敵人的鋒芒。”

“我同意孝伯的意見。再與鬼子在新竹臺北間周旋,只能造成更多無謂的犧牲。總指揮,我看應該儘快將下一步的作戰方案確定下來了,時不我待呀!”蕭山手扶桌子也站起身來說道。

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邢亮黝黑的面容愈發顯得沉穩、堅毅。鬼子的戰略企圖,如今已是昭然若揭。就如王承斌和蕭山所說,在鬼子集中優勢兵力進行鐵壁合圍之下,義軍的戰略迂迴空間益狹小,讓他們暫時避一避鬼子的鋒芒是極其必要的。只是下一步該怎麼辦?卻實在是一件令人“進退”兩難的事情!

早在志願軍離開遼東之前,馮華、邢亮就反覆探討臺灣抗戰爭的形勢:阻止或遲滯軍登陸,如同當年抗法戰爭一樣,把戰場限制在臺灣北部海域和基隆附近山區,是為上策。當然這一設想,隨著唐景崧等臺灣大小官員內渡,基隆、臺北迅速失守而只能成為了一個空想;堅守包括新竹、苗栗、臺中在內的中部地區,使我軍保有作為後方的臺南地區和較為廣闊的戰略迴旋餘地,實行積極的正面防禦戰,輔之以機動靈活的敵後游擊戰,是為中策;而如果臺中不保,退守嘉義、旗山,局勢就非常不樂觀了,只能採取“上井岡山”打游擊的下策。可這種既無外界支持、又缺乏縱深空間的單純游擊戰,如果無意外情況發生,將十有**會被上絕境。

思忖了半天,邢亮沉聲說道:“讓蘇力、胡嘉猷、黃盛娘、江國輝等部義軍暫避敵人鋒芒的事,就如你們所議。孝伯你待會兒就讓參謀部擬出一個方案來,建議他們能撤入深山的撤入深山,實在堅持不下去的,總部安排部隊接應他們撤回新竹修整,事情進行得越快越好。至於下一步的作戰,我認為在竹南、頭份地區跟鬼子來一場硬碰硬的戰鬥是無論如何也難以避免了!”邢亮的話讓蕭山和王承斌心中俱是一驚:按照志願軍入臺前確定的作戰原則,他們雖不放棄利用有利地形,實施積極正面防禦的既定策略,但也不宜與鬼子死打硬拼。從眼前敵強我弱的戰場態勢看,最好的策略還是將鬼子放入臺中,待其戰線拉長後,再利用游擊戰、運動戰伺機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可是聽總指揮剛才的意思,分明是打算在竹南、頭份地區對鬼子進行堅決的阻擊。

王承斌有些沉不住氣了,與若有所思的蕭山換了一下眼神後說道:“總指揮,軍自第三旅團抵臺後,其在臺灣的兵力已經接近4萬,鬼子將至少可以調出兩萬餘人的銳部隊參加此次南下作戰。而抗聯軍在新竹一帶的兵力,就是各部全加起來也不過和鬼子的人數大致相當,且在相互配合及總體戰鬥力方面與鬼子相差甚遠。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與鬼子打陣地戰,實在是有些不智,尤其是對人數有限、不起消耗的志願軍來說,更是極為不利。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按照先前確定的作戰原則制定下一步的作戰方案。”微微笑了笑,邢亮起身走到地圖前:“孝伯說的不錯!如今,新竹以北地區盡陷敵手,鬼子只待穩定了佔領區,肅清了抵抗力量,就會兵鋒直指新竹。不過,從目前鬼子採取的以堂堂正兵穩步推進,本不為咱們所誘的情況看,他們已經對義勇軍的戰術有了防備,再採取前兩次出其不意、誘敵深入的戰法大概是不容易奏效了。你們來看,竹南、頭份地區是臺灣西部平原最狹窄的部分,戰略位置異常重要,其附近的珊珠湖、向天湖、峨嵋湖、十二寮山、五指山、獅頭山,獅尾山、猿山是拱衛臺中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天然屏障。而從新竹至臺灣府總共也不足二百里路程,即便咱們不在此地對鬼子進行阻擊,也必須在苗栗附近遏制住他們的攻勢。否則,鬼子就會順利進入地勢相對平坦的臺中盆地,咱們不但會失去很多地利上的優勢,而且還會把臺中這個經濟和農業都很發達的後方拱手讓給鬼子…”王承斌的臉微微有些漲紅,顯然仍對邢亮的分析不太服氣:“總指揮,你說的這些都沒錯。其實,我也不反對在一些地勢險要地區以積極的正面防禦阻擊鬼子,只是考慮到敵人目前攻勢正盛,咱們挫挫鬼子的銳氣就可以了,實在沒有必要與他們硬拼。雖然竹南、頭份地區地勢狹窄,鬼子的兵力無法全部展開,咱們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地利的優勢,但同樣由於這裡靠近海邊,鬼子艦船上的大炮也能夠很輕鬆的打到這裡。在倭寇地面大炮和側翼海上艦炮的轟擊下,我們又能夠堅守多少天?”看到邢亮頻頻點頭,眼中出讚許鼓勵的目光,王承斌不由得神一振:“臺中確實重要,但保存我們的實力卻更重要。目前,敵後的山地游擊戰是很難開展起來,然而究其原因就可發現,主要還是缺少戰略迂迴空間所致。由於鬼子在新竹以北的狹窄地區內聚集了大量兵力,義軍本就沒有輾轉騰挪的空間,而喪失了機動與靈活,游擊戰當然無法繼續開展下去。再說,將鬼子放進來並不等於放棄臺中,鬼子的戰線拉長,其後方的兵力勢必會空虛許多,我們此刻再在敵後實施山地游擊戰,就能重新發揮出我們的優勢來;至於地利的問題,承斌以為臺灣島乃是以山地和丘陵為主的地形,島上多數地區山高林密,坡陡谷深,山路窄險,雨多霧濃,非常不利於大兵團機動作戰。臺中盆地雖然地勢相對平坦,但其北部、東部仍有大片的山地丘陵,而且其平原地帶河網錯,水湍急,水田魚塘遍佈,地幅十分有限,也很不便於大兵團迴旋展開。這樣,就算鬼子進入臺中,也仍然是我們佔據地利,鬼子很難真正站得住腳!”

“好!孝伯此番分析可謂一語切中了敵我雙方的優劣之所在,實在是難能可貴。”王承斌對戰場態勢的把握如此準確,令邢亮極,志願軍從此又多了一員可以挑大樑的戰將。不過誇獎完王承斌後,他又話鋒一轉,向蕭山投去了探詢的目光:“山子,你對此事有何看法?也說說你的意見!”劍眉輕挑,蕭山俊朗的面容上出一絲笑容:“總指揮,你早就成竹在了,還非得讓我獻一回醜。好吧!我就簡單說說自己的看法。其實,我原來的觀點與孝伯也是非常近似,並不贊同與鬼子硬拼,只是聽了總指揮的意見後,才心有所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總指揮之所以說‘在竹南、頭份地區跟鬼子來一場硬碰硬的戰鬥是無論如何難以避免了’,我想主要還是基於抗聯軍總體的考慮。暫時讓出新竹,雖令人心有不甘,抗聯軍各部應該還能看得開。可是放棄竹南、頭份,將鬼子放入臺中,儘管很符合臺灣目前的形勢,也對志願軍極為有利,但恐怕很難得到臺灣其他各部抵抗力量的贊同!黎景嵩就不用說了,鬼子進入臺中,受衝擊最大的就是他新楚軍的利益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此事;至於黑旗軍,臺中一失,戰場勢必要擴展到臺南,他們就算不反對,也不一定就會支持咱們;就算是向來與志願軍關係密切的新苗軍各部,由於成員大都是本地人,我看他們也不會願意就這麼離開家鄉。沒有了其他各部抵抗力量的支持,咱們的策略再好,只怕也是孤掌難鳴!”沉重地點了點頭,邢亮接過蕭山的話頭接著說道:“山子說的不錯,我所擔心的就是此事,而且極有可能臺灣其他各部抵抗力量的反對聲音還要遠遠超過咱們的估計。這次讓徐驤、姜紹祖他們回來,除了要與他們商談加入志願軍,重新進行整編的問題外,也是想從他們嘴裡瞭解一下各方面對這件事的想法。孝伯你的思路沒錯,這一仗對志願軍來說確實非常不利,我們經不起這樣的消耗,可是從全局的角度看,此戰的利弊得失究竟如何還很難說。抗倭保臺的大業單靠我們志願軍是完不成的,它需要將全部的抵抗力量都聯合起來,這一仗我們不得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