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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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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二千五百多個黃昏和黑夜,靜悄悄地過去,消逝得無影無蹤,虎頭峰依然屹立在江心,山川不改,但小文呂已經十五歲了,成了個劍眉虎目而臉陰沉的少年,壯得象一頭牛,清秀得像個玉面郎君,假使他的臉不陰沉,在蔡家莊他定會成為鶴立雞群的美少年,定會獲得族中父老的疼愛。

但他在苦難中長大,將自己的心加上一把鎖,不接受任何好意,不要任何人的關懷與同情。對大伯,他用沉默作為抗議,對莊中父老,他投以敵對的目光。

每天,莊稼的沉重工作做不完,稍不如意,皮鞭便無情的在他身上留下一條條紫黑的疤痕。

吃,依然是殘羹冷飯。穿,依然是夏單冬夾。

七年來,他從未過笑容,笑,在他來說,那是山外的山,雲外的雲,太遙遠太陌生了。

他的堂兄文華,考不上商州學舍,只好在家莊稼,長得雄壯而結實,兄弟倆仍是死對頭,衝突經常發生,文華在影石村不但讀書,也從武館的少林師父學武,但始終無法和文昌抗衡,十次手總要輸九次半。

他在這七年中,不間斷地練無極氣功,不僅身材愈練愈魁梧,而且對鞭打已不在乎了。

蔡莊主用來對付他的皮鞭,愈來愈,從一一捎變成一三梢,從小指漲到兩指。可是很怪,除了一鞭一條痕之外,從未有皮破血的情形發生,不消一兩天,新鞭痕加上,舊鞭痕便神奇地消失了。

除了氣功,可惜,他對拳腳一竅不通,但跑得比風還快。

正月十五過去了,過年的狂熱慢慢消退,麥子被埋在厚厚的冰雪之下,田裡已用不著牽掛。寒冬的季節,當一場綿長的大雪停止時,是狩獵的時候了。

文昌永遠沒有隨村人狩獵的機會,他被分配在家中看管門戶。因為狩獵是子弟們顯威風的機會,身強力壯的子弟如果手腳了得,獵得一條大熊,便會成為英雄,其實熊在冬天最好捉,找到它冬眠的窟,手到搶來,難得是不易找到窟,必須走得遠遠的,太遠,便可碰到虎豺或者大群的餓狼,命難保。當然啦!能獵得虎豹,當然是英雄中的英雄,但罕見有這種英雄產生。

獵隊已經走了兩天,文昌和一些老弱婦孺留守在村子裡,到十分無聊,幸而獵隊也許十天半月方可返回,至少這十天半月中他不會挨鞭子。

他穿好夾衣,冷對他已沒有多大威脅,信步出了村,向影石村走去。

影石村的人,對他倒還友善,至少不象本莊的人,見他象見到瘟疫一般討厭。

滿地銀花,白皚皚的一望無涯,枝頭上冷柱垂封至地面,北風吹來如同利刃裂膚,一腳踩下去,浮雪至掩至膝蓋。

他輕快地踏雪而行,穿越被大雪掩覆了的森林和山坡,山坡的那一邊便是佔地比大蔡家莊大了一倍的影石村,站在坡上,可以看到村中心的三姓宗祠,祠左方是武館,這時冷清清空閒無人。武館,事實是宏濟寺,廟門關得緊緊的。

影石村成四方形,高高的寨牆,四座寨門,共建有八座碉樓,遠遠地看去,十分壯觀。

文昌早對影石村的學藝和武館十分嚮往,可惜他沒有機會參加。堂兄文華的書,他偷了不少,也暗地偷聽文華朗讀,暗中摸索書中的含意。他天份極高,可是所得仍微乎其微,但一些普通字語,他也懂得不少,至少不是西瓜大的字認得兩籮筐的草包。

他向坡下走,遠遠的,右面山坡中一座梅林中,有兩個人影在林中背手而行,臘梅的清香風飄揚,人鼻芳香令人沉醉。

他認得,那是影石村耽了八年的老夫子商嵐和張村主張良佐的大管家張宏。

商嵐並末顯蒼老,八年的歲月令他華髮飄飄,修長文弱的身軀並末顯得駝背,只是臉上的皺紋多了許多而已,大概老花眼也該加深了些。

張宏是個彪形大漢,四十出頭,豺頭豹眼虎背熊。這人的來歷,連張家的父老也不清底細,是否真姓張,誰也不知內情,只知是張村主五十餘年前在外面帶回來的得力助手,不但照顧村主的田地莊稼,也照顧看龍駒寨的三家店面,十分能幹。他人生得高大壯實,相貌兇猛,說起話來如洪鐘,舉動捷,透出一股子寬而豪的氣氛。他對張村主十分恭敬,對村中的三姓父老也夠客氣,但三姓父老子弟都有點伯他,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一膠無形的震驚人心的力量。

兩人揹著手,並肩向這兒走來,一羔皮掩耳風帽,老羊皮襖,青棉褲牛皮長靴,斯斯文文地走來,剛好和文昌碰上了。

“咦!文昌,你竟穿著夾衫不冷?”張管家訝然叫。

文昌不是木石人,別人對他好他不是不知道,只到眼角發冷,但他強行忍住了,自幼所受的折磨,令他的心靈上披上一重重堅強的甲胃,不為外界所,不內心的表情,任何好意和惡意,他都一概拒絕。他淡淡一笑,英俊的臉蛋上只有幾條肌動,怎能算笑。

“小可不冷。大管家好,老先生好。”他世故地抱拳虛揖。

張宏重重地哼了一聲,突然脫下老羊皮外襖,拋過說:“穿上…”

“不!謝謝大管家。”他將皮襖拋回,相當不客氣。

張宏再將皮襖拋過,大聲說:“我知道你大伯不是東西。放心,穿上,你正在成長,千萬不可折磨自己,冷暖自己留心些。你大伯如果不高興,告訴他,是我張某人送給你的,叫他衝著我來。”老夫子商嵐不住搖頭,苦笑道:“大管家,你在替他招麻煩。”張宏嘿嘿笑,輕蔑地說:“有什麼不得了?大不了離開蔡家莊,我替他找一份事幹幹,也比他在莊中受折磨好些兒。哼!這年頭弱強食,誰軟弱誰倒黴。”他又向文昌叫:“孩子,走,到我家去聊,後如果有困難,來找我。影石村我不在,可趕到龍駒寨張家磨坊去找我便成。大丈夫四海為家,你可別傻。”人的命運確是奇妙的,也許一言一語一動,便決定了終身好壞。這次偶然相會,替江湖帶來了一場難以終止的風暴。

在影石村耽了一天,大管家張宏和老夫子商嵐,讓他概略地瞭解了兩座村莊之外的世界,不啻在他不平靜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塊大石,死寂的水起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