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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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見到阿令時候,微微一怔。
她知道阿令二十左右。以未婚女子來說,不算年輕了。但此刻正隨宮人進來這個女子,不但生得豔麗無儔,明眸生輝,肌膚瑩雪,正如初念先前聽聞過‘玉觀音’之號,且通身形貌,竟如一個不過十六七歲少女,完全看不出她實際年齡。
她到了座前,先是朝著蕭榮下跪,恭恭敬敬行了禮。
“起來吧,”蕭榮微微一笑,隨即指著正坐自己下手側一個墩子上初念,“她便是你表嫂了。”阿令轉向了初念,飛掠她一眼,隨即笑道:“表嫂上,請受我一拜。”以徐若麟關係論,自己確實是她嫂子。但她年紀比自己大。初念也不習慣端長嫂架子。見她要朝自己躬身見禮,忙扶住了,笑著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我年前時還問過你表哥,怎沒見你到家裡住,反住外頭。他說你怕拘束,這才照你意思辦,還被我說了一通。你萬里而來,怎好叫你一人孤零零住外?”阿令淺笑,低聲道:“說起來,我倒是一直盼著能與表嫂結。我雖虛長表嫂幾歲,但自小長於化外之地,不懂規矩,想來表哥這般安排,應也是為此考慮,怕我衝撞了表嫂和府中之人吧?我心裡雖有遺憾,卻也只能照表哥意思行事。今得知表嫂入宮了,這才大著膽子前來拜望。幸而娘娘不怪我冒昧,表嫂也是極好人。我心中這才定了下來…”她這一番話說,明顯和徐若麟有出入。徐若麟對初念說,是她自己想要住外頭。現聽她話外之音,卻分明意指先前她之所以住外頭,完全只是徐若麟意思,而她只是照辦而已。
初念有些意外,看了眼蕭榮。見她神情仍很溫和,但望向阿令目光裡,卻彷彿多了絲審視般涼意。
初念也略覺蹊蹺。總覺得阿令之所以這樣接自己話,內裡似乎另有隱情。壓下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祥之,不再說話。事實上,也是覺得無話可說了。
“人年紀一大,神就不濟了,我有些乏了。”一陣短暫靜默後,蕭榮忽然開口,看向初念,道,“阿令既見過了你,你們這親戚也認了,今不如先便這樣吧?”初念會意。起身正向蕭榮辭別,邊上阿令卻忽然朝著蕭榮跪了下去,磕頭道:“娘娘,我私下還有幾句話想向娘娘求告,求娘娘恩准。”初念看她一眼,道:“如此我先便告退了。盼娘娘調養節勞,鳳體早康健。”蕭榮頷首。初念再次看了眼正跪地上阿令,見她正抬頭望向自己,朝她略微一笑,便轉身而去。暖閣裡太監宮女也紛紛退出。
初念出了暖閣門,隨她而出安俊輕輕關上門,面上帶了笑,道:“這便送夫人出宮…”他話音未落,初念已經聽到身後從裡隱隱傳來阿令說話聲,“娘娘,我想說話,和我表哥有些關係…”初念聽她果然提到徐若麟,心微微一跳,腳步不由自主地便停了下來,身形也定住了。
安俊耳尖,也早聽到了。見狀,也不敢催促她離開。只是自己往外去,等了十數步外簷階之下。7k7k1門裡頭,蕭榮眉頭,微不可察地略微皺了下,卻沒出聲。
阿令朝她再次磕了個頭,這才繼續道:“娘娘,這件事,我年前剛被送入宮時,便想向娘娘言明瞭,只是一直沒機會。今求見,一來是想拜望表嫂,二來,也是想求見娘娘,把我心裡話說出來。便是死罪,我也要求個心安。”蕭榮緩緩靠了身後椅上,道:“說吧。”阿令低下頭去,低聲道:“娘娘,我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了,沒有資格再入宮侍奉萬歲。求娘娘降罪。”門外初念心跳忽然加速。
蕭榮聞言,卻不過皺眉緊。面上笑意也褪了。盯著跪自己腳前阿令,沉聲道:“你是慶州泰布答部送來待選後宮人。你此刻說這話,可曉得這其中輕重?”阿令抬起了頭,並不迴避蕭榮目光。她聲音低沉,卻十分清晰,“娘娘,阿令知曉這其中分寸。我來京城之前,私下曾向神廟巫女求告,她已經為我排好了一切。倘若我有心隱瞞,應也無礙。只是天子為尊,我不敢欺君,且,”她似乎躊躇了下,繼續又道,“且我入京時雖短,卻也聽說了當今皇后賢達,這才斗膽到娘娘面前吐告真言。我與那人青梅竹馬。十歲時,我便對他說,往後我定要嫁給他。我身子也是十六歲時給了他。事實上,倘若不是先前他有婚約身,想來他早便會娶了我…”門外初念忽然覺得全身血盪,皮膚下彷彿有細細針頭不停刺她。裡頭阿令彷彿還繼續說著什麼,她卻已經不想聽了。她纖細手指緊緊搭鏤了萬字紋硃紅門上,長長呼一口氣,穩住自己有些紊亂心跳後,步朝安俊方向而去,一口氣不停地出了暖閣,步出坤寧宮,被送出東安門。等外頭車伕見她出來了,忙駕車來。候著紫雲素雲也跟了上來,見她臉有些發白,問道:“大,你可是不舒服?”初念一語不發地上了馬車,只說了三個字:“回去吧。”紫雲素雲對望了一眼,急忙跟著爬了上去。
馬車粼粼而去。回國公府時,正午了。因司國太先前曉得她一早入宮探望皇后,先便去她那裡回話。過去時,正遇到廖氏那裡眼淚汪汪,見她過來了,慌忙背過身去。原來徐家三爺鬧著要出家事已經傳了出去,先前有意向議親那幾家人,如今早斷了信兒。廖氏先前便從平陽侯府沈夫人那裡聽說因了此事,自家又被人暗中議論譏笑,氣得不行,命崔多福帶了人將兒子從碧雲寺裡押了回來關住。不想元宵時,一個不慎竟讓他又跑了出去。如今不但碧雲寺,連他從前時常去那些風月之所也不見人。問遍了平與他往來那些人,竟沒一個知曉。廖氏窩火了幾,漸漸轉為擔心,到了現,被派出去找人仍沒回音,她自然擔心不已。
司國太這些天,神也很是不濟。廖氏天天到她跟前,口中大多雖只罵自己兒子不爭氣,卻也少不了指桑罵槐地提到司家二房。這事,她罵得大概也沒錯,和司家二房大抵是脫不了干係,老太太自然清楚,心裡又如何舒坦得起來?此刻見初念回了,隨意問了兩句,命她先下去,想了下,便皺眉對著廖氏道:“你我跟前哭也好,罵也好,都是於事無補。咱們一家人,有些話我也就直說了。我雖也出自司家,那邊人看見我,客氣地話,也只叫我聲姑而已。事兒,我是做不得主。多不過能幫你問幾聲而已。小三兒是從你肚皮裡爬出,你應也曉得他,平吃不得苦。你此刻替他擔心不已,他卻恐怕不知道躲哪個地兒過得逍遙。我勸你還是放寬心好。等過了這陣子,外頭混不下去了,他自然就回來了。”廖氏哽咽道:“就是他沒吃過苦,我才擔心。萬一外頭有個不好,我可怎麼辦?我如今就只這一個親兒子了。”司國太嘆了口氣,“罷了,我再派人過去問下吧。他既鬧著要娶二房那丫頭,你又說他與那丫頭哥哥有往來,不定知道他去處。”廖氏等就是她這句話,聽她終於開口了,擦了下眼睛,低低道了聲謝。心裡頭,一半是鬆了口氣,一半是難消恨意。
~~初念憋了一口氣,匆匆回自己住嘉木院,經過濯錦院外含香亭側一個拐角時,忽然衝出來一個戴了頂虎皮帽小娃娃。她本就腳步,加上神思略微恍惚,發現時雖急忙收勢,卻也與那小娃娃碰了下。定睛一看,正是去年底到了濯錦院裡蟲哥兒。小娃娃腿軟,又是一下衝了出來,經不住與大人碰,仰面翻倒地,一下便哇哇地哭了起來。
初念慌忙蹲□去,一邊安著他,一邊扶他起來。蟲哥兒哭了幾聲,因穿得厚,方才也沒摔疼,漸漸便停了哭泣。
初念鬆了口氣。低頭見他股和褲角還沾了些泥巴,便接過素雲遞出帕子,一邊替他擦拭,一邊低聲繼續哄著。正這時,匆匆趕來了翠翹和那邊院裡兩個服侍丫頭。
翠翹見蟲哥兒摔了,臉大變,也顧不得向初念見禮,慌忙便過來,從初念手裡抱回他,上下摸個不停,心疼地道:“這是怎麼了?哥兒好好地便摔了?哪裡疼了?大老遠地便聽見你哭。”翠翹自入了濯錦院,便深居簡出地,簡直就是從前那個二翻版。對這孩子又疼得入了骨,廖氏對她十分滿意。全府上下人都知道。
初念略覺尷尬,慢慢起身。她身後素雲便道:“方才我們過來時,哥兒自己跑了出來,一時沒收住,碰到了一處,哥兒摔了一下。”翠翹聽是和初念撞,這才停了唸叨,牽過蟲哥兒手,對著初念賠笑道:“,都是我不好,方才只顧悶頭做著哥兒小衣服,屋裡丫頭婆子也一時不留意,讓哥兒自己跑了出來,衝撞了…”
“娘…孃親…她們說…說蟲哥兒原本…原本要叫你娘…”蟲哥兒自止了哭,便一直望著初念。此刻手雖被翠翹牽著,頭卻看得漸漸歪了過去。忽然伸出指頭,指著初念笑嘻嘻地這樣道,口齒雖仍含混不清,但大意卻仍能聽得出來。
蟲哥兒這話一出口,不止初念尷尬,邊上立著數人,立刻都鴉雀無聲了。
翠翹見蟲兒仿似還要說話樣子,嚇得不輕。慌忙一把抱起他,對著初念道:“大,哥兒小,不懂事,隨口胡說…”
“他年歲小,不懂事,你們也不懂事嗎?”前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隱然含了怒意。初念聽了出來,這是青鶯聲。抬頭見果然是她。只戴了副丁香米珠耳墜,外頭罩件石青厚緞披風,立那裡,手上拿了本書。看樣子彷彿是從自己那裡出來。此刻神情很是不。
翠翹一愣。慌忙道:“四小姐教訓是…”
“我敢拿什麼教訓你們!”青鶯冷冷打斷她話,微微蹙眉,目光掃過翠翹和那兩個丫頭,道,“府裡上下不過才這些個人,嘴便碎得不成樣子了。我好好一個嫂子,也輪得到你們這些人背後這樣編排?是不是看我嫂子人善好欺就蹬鼻子上臉了?我是說不上話人,不如我去找我大哥看看?”那倆丫頭聽她提徐若麟,嚇得臉發白,慌忙跪下道:“大,四小姐,真和我們無關!”初念一早起來,原本就覺一陣悶,只那陣覺很便過去,便也沒留意,沒跟徐若麟提。從宮裡出來後,坐馬車上顛簸了幾下,那陣氣悶又襲來。此刻是難受,憋得幾乎氣短了。此刻只想點回房躺下。勉強笑了下,道:“算了,多大事兒。翠翹,外面天冷,你趕緊把哥兒領回去吧,瞧瞧他摔著了沒。”翠翹如逢大赦,急忙抱了蟲哥兒匆匆離去。
初念看向青鶯,見她近來打扮愈發素淡,便隨口找話道:“四妹妹年紀小,何必總穿得這麼幹淨?鮮豔些才配你這年紀。”青鶯並未應,只關心地道:“我不曉得你早上出去了,本來是想過去你那兒坐會兒,見你不,陪果兒玩了會兒便出來了。嫂子你臉不大好,我便也不打擾了。你回去先歇下。”初念確實覺得累,便也不與她客套,叮囑她下回再來。兩人分了道後,終於回了院。果兒正裡頭蕩著鞦韆,看見她回了,急忙跳下鞦韆,笑盈盈地跑來相。初念見她額頭略有薄汗,便拿自己帕子替她擦拭。
“母親,方才姑姑來過,看了我昨寫兩張字,誇了我。”
“是嗎?姑姑是才女。能得她誇,可見果兒也是小才女…”初念笑著應她話。牽她到門檻邊時,碧靄過來了,說是午飯飯菜已經備好。初念沒半點胃口,卻也陪著果兒,一道往平用飯那間屋裡去。丫頭打開門簾。她剛跨進去一步,便聞到了一股和著屋裡暖爐暖氣飯菜味道,濃郁撲鼻。
“秦大娘做了水晶,還有豉汁魚!”果兒餓了,聞到廚娘做她愛吃菜香味,垂涎滴。只是她話音剛落,便看到身邊繼母臉忽然泛白,身子跟著似乎也微微晃了下。
“母親,你怎麼了?”果兒嚇了一跳,慌忙一把抱住她腿,嚷了起來。
初念一進門,被那和了濃烈飯菜味道暖氣一燻,先前那種悶氣短之甚,眼前一陣發黑,兩側耳朵也嗡嗡作響。
“我…”她只勉強說了這麼一聲,腿便軟了下去,整個人一下栽倒地。l*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