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古剎南北二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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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株高可參天的古槐樹,遮住了一座半塌古廟的部份山牆,陰影使這座半塌古牆,顯得越發陰森。
秋風秋雨,天地間一片蕭煞淒涼!人夜,月隱,人靜。只有高在古廟牆頭上的那七盞燈籠,隨風搖曳。
燈籠排列如同北斗七星,雖然談不到如何明亮,卻能使人在老遠的地方,就看到這座古廟的部份輪廓。
是誰在這悽風苦雨的秋夜,高燈籠?燈籠以北斗七星排,是巧合?抑或有心?!這時,直對古廟那條深草坪沒人的泥濘小徑上,傳來了單調但極沉穩的步聲,越來越近。驀地,從兩株古槐樹的巨幹後面,閃出兩名大漢,左邊那名大漢,濃眉一挑,沉聲對小徑上喝道:“來人停步報名!”小徑上有人答了話:“落魄書生,夜行遇雨,遙見此處燈光,所以…”話還沒有說完,右邊那名大漢,已接口叱道:“這條路今夜不通,回去!”大漢的叱喝聲,十分嚴厲,來人卻似沒有聽到,而小徑上深草內,已現出了來人的上半身,果是個落魄書生。書生步履未停,仍然朝前走著,左邊大漢,急又喝令“停步”並且大踏步了上去,準備攔向小徑出口。
豈料書生腳下倒是很快,就在此時,已跨出了小徑!書生體態,看來文弱,映著七盞燈籠的光,他那張臉,蒼煞略黃,好像有病在身!
一襲雪衫。肩頭及背部份,已經被雨打透,雪衫因久經風霜曝,白不白,灰又不灰,顏奇特。白襪子,變作灰黃,福字履,白底兒只剩了薄薄的一層,整個人,看來是落拓而孤悽,令人挽嘆書生無用!
書生左肩頭下,搭垂著一隻竹笈,呈碧綠。竹笈另一端,因在背後的關係,看不清是什麼東西。此時,書生被左邊大漢那聲急喝的“停步”聲所驚,嚇得身軀一顫,停步不敢再前,呆立著像個傻瓜。左邊大漢,上下打量了書生幾眼,道:“你的耳聾了,告訴過你,這條路今夜不通,你沒聽到?!”書生顫抖伸出右手,指向古廟右側的大路道:“路還通呀!再說我也沒想趕路,是要避避風雨,這廟…”右邊的大漢,嘿嘿一笑道:“真是書呆子,天沒塌,地沒崩,好好的路怎麼會不通?!聽明白,今夜大爺們在這路上有公事辦,所以不準通行!”書生應了一聲“是”以笑臉相對著兩名大漢道:“那正好,我避雨…”右邊大漢,不容書生把話說完,已接口問道:“哦!你想進這古廟裡避雨?”書生“噯,噯”兩聲,這名大漢把眼一瞪,頭一搖道:“辦不到,這座廟太小了,怕委屈了尊師!”這種江湖嘲諷話,書生怎會聽得懂,竟接口道:“在下和‘寧遠府’的黃師爺是朋友,貴差既然是辦公事,想必…”話沒說完,已惹得兩名大漢,哈哈地大笑起來。書生劍眉一皺,道:“此處不屬‘寧遠府’管嗎?!”右邊大漢笑聲一停,道:“不錯,只是大爺們卻不買他寧遠府的賬,你要是來自‘地府’那還差不多!”書生聽出受了調侃,臉一板道:“你們好大的膽?”右邊大漢,濃眉一揚道:“說了這半天的話,只這一句說對了,告訴你,天有多大的膽,大爺們膽就有多大!”左邊那名大漢,心似乎善良些,接上一句道:“書呆子,爺們是江湖道上的綠林朋友,不是什麼官差,你要是還沒活夠,現在趁早從什麼地方來,回什麼地方去!”書生犯了迂勁,抗聲道:“要是我不呢?”右邊大漢獰笑一聲道:“要不,你就別想活著!”話聲中,這名大漢揚起了右掌,就待切下!適時,左邊的大漢出聲相勸道:“老莊算了吧,和這種書呆子斗的那門勁頭,人家也許三房守著這麼個寶貝兒子,轟他走遠點也就是了!”老莊才要接話,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淒涼長嘯,嘯聲起時,聽來尚遙隔裡餘,嘯聲落處,已不足箭遠。老莊聞聲變,驚慌失措地急聲對左邊大漢道:“三爺就要到了,若是看到這個書呆子,怕不一死三口才怪,老田你快說,這件事可該怎麼辦?”老田,田耕九,老莊,莊泉生。他倆在這遼東地帶的江湖上,算得是夠份量的人物。
但當嘯聲傳到時,卻都嚇得手軟腳麻變了臉。老莊情急之下,問老田討要主意,老田急中生智,不答老莊的問話,驀地縱身而前,出指點封了書生的道。然後挾起書生和那書笈,一個虎躍縱進深草叢中,隨即飛身而出,看了老莊一眼,老莊皺了皺眉頭。這辦法,莊泉生是深深不以為然,萬一不幸,若被他們最凜懼的三爺發覺,沒別的話說,等著剝皮好了!所以莊泉生皺眉之後,就要開口,田耕九卻突然肅立,神極為恭順地對著老莊身後道:“屬下接三爺。”一聲“三爺”他老莊要說的話,又蹩回腹中。
三爺,身材修長,一張馬臉,鷹鼻,鷂眼,八字眉,白淨臉,臉上冷冰冰陰森森沒有半點熱和氣,難惹難纏。今夜八成是事情辦得順手而愉快,所以那張馬臉儘管還是拉得極長。卻有一絲絲人氣!因此對莊泉生背對他,也沒稱呼他“三爺”更沒有施禮,竟未降罪,只是用那對鷂眼掃了莊泉生一眼!就這樣,也幾乎嚇出莊泉生的膽汁來,急忙躬身道:“屬…屬下給三爺您請安。”三爺陰森森地嗯了一聲,揮手道:“大殿可都打掃乾淨了,大爺就要來啦!”莊泉生和田耕九,慌不選的恭應說已打掃好了,三爺微微一點頭,揚掌擊滅了牆上那七星北斗燈,莊、田二人推開山門,恭候三爺進出。
三爺將走過山門的門檻時,突然止步說道:“玩意兒可全準備好了?”莊泉生低聲下氣的答道:“全準備好了,黃矮子就到。”三爺哼了一聲道:“他要有福氣,最好比大爺早到!”說著,自顧自地大踏步走進那半坍的正殿。
莊泉生伺候這位三爺有年,在三爺子好的時候,算得上是三爺的親信,因此現在他悄悄的跟進了正殿。殿內漆黑,伸手難見五指,豈料三爺竟能在暗中視物,那時鷂眼閃著碧芒,一掃正殿道:“很好,原來你們早就打掃乾淨了。”莊泉生嘻嘻地一笑道:“屬下豈敢偷懶。”三爺嗯了一聲道:“這裡事了回去以後,我會記得提升你和田耕九的。”莊泉生立刻恭敬地一禮道:“謝三爺栽培,事情是不是已經辦妥了?”三爺今夜心情好,竟答了話,道:“這活冤家著了道兒,如今…”話沒說完,已經想起來不該和屬下談此事,遂沉聲道:“還不到外面去候著大爺!”廟外己傳來田耕九的話聲:“大爺有諭,亮燈!”莊泉生高應一聲,正殿內亮起了燈籠火把!移時,不聞人聲,卻傳來了整齊而沉穩的步聲,人數眾多,黑鴉鴉一大片,魚貫悄靜地進了這半塌的正殿。
最前面的那個人。雨披,虎靴,白髮,目寒光!他橫掃了整個正殿一眼,向肅立一旁接他的三爺道:“老三,你傳令下去,嚴守各通路,不得任人往來!”三爺嗯了一聲,目光在一干屬下中點視三次,有三名彪悍的漢子,離隊而出,走向廟外守於三條通路之上。
白髮老者雨披,由田耕九雙手捧接過去,莊泉生端正過當中那張椅子,老者虎步而前,威凜無倫地坐下!他剛剛坐定,立即揮手揚聲喝道:“把那位好朋友抬上來!”諭令下,一陣鐵索拖地的嘩啦嘩啦聲傳來,兩名壯漢,半抬半扶地挾進來一個技頭散發的素衫少年!噗通一聲,兩外壯漢將少年扔摔正殿地上!少年早已昏,人事不省,所以摔得雖重卻沒有出聲,少年身上,緊緊捆綁著一條如拇指的牛筋長繩,外面還加上了一道純鋼鐵索,這情形像是對付欽命重犯!
白髮老者那兩寒芒閃的目光,一掃殿上道:“多加幾支亮子,等候著‘南霸天’和他手下!”三爺親自應聲,親自動手,剎那,正殿各處都上了燈籠火把和亮子油松,殿內已光明如同白晝。燈明火亮下,方始看清老者和他所率屬下的模樣。老者六旬不到,一張大白臉,兩道殘斷濃眉,眼眶深陷,雙目陰譎,時時閃出詭詐殘酷的光芒!老者左首,站定一人,文士打扮,背一支“鐵筆”筆長約有二尺六七,筆桿上,還卷統著些東西?這人身穿藍長衫,看他的嘴臉,一望即知絕非讀書種子,年約四旬,眼角嘴邊,時時無故蹺動,一張紫臉,現出他天的涼薄和心黑手辣,是老者的二盟弟。
老者右首,站定了三爺,三爺此時馬臉閃著光輝,緊抿著嘴,那份小人得志的樣子,令人噁心?
餘下是十七名悍壯漢,包括先前守在廟前古槐後的莊泉生和田耕九,再加上外面三人,足數二十。自老者以次,皆閉口不語,若有所待!移時,廟外傳來揚喝之聲——“什麼人,火速通名?”接著這句喝問,傳到一陣笑聲,然後有人答了話——“老朽‘郝甫’,特來拜見‘胡老大’!”正殿上端坐著的白臉老者,濃殘眉一挑,吐聲道:“胡夢熊早已恭候多時,郝老大請!”胡夢熊話聲不高,但遠在廟外十丈的郝甫,及他那些手下,卻都聽得清楚分明,郝甫更是立即接了話——“士別三刮目相待,你我分手不到半年,沒想到胡老大你已練成了‘九冥通玄功’,可喜可賀!”郝甫的聲調更低,如同好友對坐般答問,但身在廟中正殿上的胡夢熊和手下們,卻如聞雷,有些震耳!在胡夢熊左側侍立的二爺,這時以真氣傳聲道:“大哥,還是接這老兒一次吧!反正他今夜有來無回!”胡夢熊頭一點,揚聲道:“南霸郝老大已到了,爾等隨老夫出!”話聲乍止,殿前已傳來嘹亮的答對道:“這怎敢當,怎敢當,郝甫冒失,就此告進了!”隨著這句話,殿內突旋勁風,吹得殿中各處燈搖燭擺窗動門響,面正殿門口地方,已出現了個魅偉的人兒,一張黑鍋臉,兩條掃威眉,大大海口,豹環眼,發如白銀成絲,盤束頂上,好不威風!胡夢熊哈哈笑著,離位而前,道:“還是郝大哥你成,威風不減當年!”郝甫一抱拳,目光卻罩定昏臥地上的少年,道:“那裡的話,胡老大你生擒了這活冤家,今後遼東道上,是你胡老大的天下了?”胡夢熊一聲哈哈,郝甫一聲呵呵,手接手,肩平肩,他倆竟把臂而行,不分上下賓主地雙雙坐於正中。胡夢熊坐定之後,道:“郝老大,你那些好兄弟呢?”郝甫含笑道:“小弟當了半輩子‘南霸天’焉敢不懂規矩,所以吩咐他們,在廟外遠處候著!”胡夢熊把頭一搖,正道:“郝老大,你我在遼東地面,一南一北分治不糊,相親相近從不相犯,但也未曾開誠攜手過,如今冤家被擒,大患已去,正是共商大計之時!”話鋒一落,不等郝甫接口,目光一掃二爺道:“二弟你親自去一趟,奉請郝老大的好兄弟們進來,就說我請大家共商要事!”郝甫沒有接話,也沒有表示意見,目送二爺出了廟,剎時,二爺回來了,陰譎的目光一掃郝甫道:“郝爺,你這可是太見外了!”胡夢熊濃殘眉一皺,道:“老二,這話怎麼講?”二爺還沒接話,郝甫已開了口:“這裡是胡老大你的地面,郝甫接約,怎敢錯失半步,因此在前途中,已嚴囑他們就地等待,不許妄進了!”胡夢熊“噯”了一聲,道:“郝老大,這就難怪我範二弟說你太見外了,你實在是…”郝甫突然手指地上的少年,接口道:“胡老大若果有隆情,誠意攜手,等處治完了這個人,小弟召喚他們前來叩拜賀安就是!”胡夢熊卻把頭一搖道:“這冤家已是階下之囚,有小弟和你郝老大在,解決他容易得很,貴屬今夜是衛護郝老大你來的,而老大你來,又是接到小弟約而至,悽風苦雨中,使貴屬相候路側,小弟豈不失禮,說不得只好叫我二弟三弟一齊去請了。”話聲中,胡夢熊立即對了兩位盟弟示意。郝甫卻也不再堅持,奇特地一笑道:“那就敬煩二爺和三爺兩位了。”範老二範祟,許老三許忠,早已由胡老大話中會了心意,再聽郝甫這樣一說,自是馬上動身。當範崇和許忠跨過正殿門檻時,郝甫突然又說道:“煩兩位對鄙屬說,是我召令他們前來共坐的。”範祟一笑道:“這當然,郝爺你放心就是。”胡夢熊在範、許二人定後,一指地上昏臥的少年道:“郝老大,咱們哥們誰全知道誰,用不著說胡話,若論真本領,咱們兩撥人加在一塊兒,也休想能動這小子一汗…”郝甫笑道:“我只想聽聽他被你擒住的一切經過!”胡夢熊接看了郝甫一眼,道:“這次的事叫湊巧,該當,這冤家一個人突然從京師走大同出了關,小弟得報一路上就追蹤下來,可始終沒敢和他朝面,俗語說,人叫人死偏不死,天叫人亡不費難,在唐山遇雨,這小子只顧趕路,落了病!”郝甫眉頭皺了皺,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胡夢熊看在眼中,故作未見,接著說道:“當到達此地後,步履上已看出不對來了,於是小弟靈機一動,想出了個可行的妙計,這小子聰明,竟放著房店不住,在城外投宿民家,天沒亮,病就發了,那民家代他求醫抓藥…”郝甫忍不住把手一揮,接了話:“胡老大且慢,若以這個冤家那身不壞的功力來說,一陣雨怕是難以叫他落病,就算病了,也不必服藥,記得二年前那場血戰,他幾乎脫力而死,結果只跌坐調息了對時,就又變成生龍活虎一樣…”胡夢熊嗯了一聲,接口道:“這一點小弟當然會考慮到,並且已經打聽過,原來他過‘七絕嶺’時,斬蟒大意未覺…”郝甫眼殊一轉,搖頭道:“他一向聰智而謹慎,會如此大意嗎?!”胡夢熊嘻嘻一笑道:“要不小弟怎說這是天意呢?七絕嶺上,如今還有那毒蟒的餘腥,當地土著,無不目睹此事,並更對證無誤!”郝甫哦了一聲道:“小弟相信對他的事,胡老大不會不小心地去查證的!”胡夢熊又一聲嘻嘻道:“這當然,一個大意,就會死無葬身之地,焉敢不步步小心謹慎,所以小弟直到證明一切屬實後,方始下手!”郝甫陰險地一笑道:“我猜是在藥中用毒,可對?!可曾封了他的道?!”胡夢熊哈哈大笑,道:“天下事都瞞不過你老!當然,一共封了他的四處經脈,如今他身中蟒毒,又服下了小弟獨門藥,道被封,再加以中筋鐵索緊綁,哈哈…”郝甫眉頭一皺,道:“不瞞胡老大你說了,小弟總覺這件事有些蹊蹺,因之內心十分不安!”胡夢熊濃殘眉一挑,冷冷地輕哼了一聲,對侍立一旁的莊泉生道:“給他服下解藥,扶他坐在老夫的對面!”解藥服下不久,少年已自昏沉中醒來,人坐在郝、胡對面,相距只有數尺,在明燈亮火下,郝甫看得分明,沒有錯,正是那個恨之入骨的活冤家!
少年四處經脈被封,人雖醒來,除可啟目視物耳聽人言外,卻難挪動,不過那一身傷痛卻有了覺!郝甫疑心忒煞,目注少年久久不瞬,仍恐看錯,起身下位,緩蹬到少年面前,再作打量。胡夢熊這時笑一聲道:“郝老大,看過了沒有?”郝甫自始至終,對眼前這位被擒的少年存在著疑念,此時卻不能不承認,胡老大所擒到的這個人,並沒有錯。
“人嘛是他本人,沒易容,也沒戴面具,除非天下還有和他一模一樣的第二個人,否則是不會有錯的,不過小弟總覺得在氣質體魄上,他變了!”胡夢熊拍手道:“高明,郝老大你真高明,不錯,他文弱多了,但是郝老大不要忘記,他中毒於先,又被藥所制了很久,再加上寒熱未去,道被封,換了誰,也不會有那種剛強勁!”這話有理,郝甫不由點了點頭。胡夢熊卻接著說道:“郝老大請歸坐,小弟有件東西要請老大你過目!”郝甫聞言轉身,邊回座邊道:“是件什麼東西?”胡夢熊探手囊中,郝甫攸忽止步目寒光,暗中已將功力提聚雙臂之上,準備應付突臨的變故!胡夢熊看在眼中故作未見,緩緩出手來,臉上帶著極端得意的微笑,緩緩攤開手掌道:“請看!”郝甫目光一瞥胡夢熊掌中之物,神立變,驚呼一聲道:“啊!‘月魄追魂’?!”胡夢熊笑了,哈哈連聲,道:“這是小弟在他被擒之後,親自從他囊中搜出來的信物!”郝甫臉上出了羨慕之,道:“胡老大,小弟算服了你!”這話,雖然言不由衷,但是郝甫至今未敢放落的懸心,現在卻實在真的放落了,別的能做,人不能假,再加上這“月魄追魂”是冤家他寸步不離之物,自更沒錯!這時,胡夢熊突然得意地一笑,掂著掌中之物道:“總算今天看清楚了他這件東西,什麼‘月魄追魂’哼!只是半塊不值分文的銅錢罷了?”這半月銅錢雖說它是銅錢,但絕非赤、青銅所鑄,因為它光四,不是銅質,但也不類黃金!目光接觸到的一面,整面滿是縱橫的奇特花紋,看上去花紋雜亂無章,任憑是誰,也無法看出這花紋的意義!另一面,郝甫無法看到,於是他對胡夢熊一笑道:“胡老大,請將此錢翻轉來看看如何?”胡夢熊報之一笑,道:“有何不可!”將這半月形的古錢,翻了個身兒。
這一面,更怪!上面都是些奇特的東西,象文字,但又只有一筆兩筆而不能成字,誰也無法把這些零散的筆劃組成字體!當然,它只是象字的筆劃而巳,也許本就不是字。看清一切之後,郝甫一搖頭道:“小弟奇怪,這個東西怎會被稱為‘月魄迫魂’呢?!”胡夢熊哼了一聲,接口道:“說來可惱而又可恨,只因這個冤頭,每次出現,手中總在把玩此物,此物象極‘半月’所以有了‘月魄’之名!”
“而江湖朋以們,凡遇上這冤家,皆難逃死,這就是‘月魄追魂’的由來!”郝甫眉頭深鎖,道:“月魄追魂,難怪小弟的手下,迭次遭遇不幸了!”說著,郝甫目光一瞥那杖“月魄追魂”又道:“請教胡老大,這半塊怪錢,可還別有作用?”胡夢熊聞言,心頭突然一凜,詭詐地一笑道:“不該還另有作用吧?”郝甫瞥了胡夢熊一眼道:“那他對此物,寸步不離,又是什麼緣故?”胡夢熊道:“也許是個紀念東西?”話雖是這樣說,胡夢熊卻在話聲中,十分慎重地將怪錢安置囊中,並且,還隔囊摸拭了一下,郝甫故作未見,但已心中有數。胡夢熊適時話題一變,道:“郝老大,事到如今了,小弟覺得你我二人是應該開誠地談一談了!”胡夢熊嘻嘻一笑。道:“郝老大,咱們是直說無隱地談呢,抑或只撿能談的話呢?”郝甫打個哈哈道:“怎麼都成,小弟聽胡老大你的!”胡夢熊手指坐於對面人雖醒來卻難挪動的少年書生道:“咱們辦完一件再一件,還是先了斷他如何?”胡夢熊巧地一笑道:“小弟對郝老大你,用不著欺瞞什麼,這次僥天之倖擒住對方,說實話,手段不夠磊落光明…”郝甫作出不以為然的樣子來,接口道:“話不能這樣說,力不敵則智取,古有明訓!”胡夢熊呵呵兩聲道:“好說,這是你郝老大捧我!”郝甫正搖頭道:“胡老大可別多心,譬如楚漢之爭,誰都知道,論義氣說英雄,是楚霸王。但劉邦終成大業那卻是事實了!現在他處你的階下囚!”胡夢熊怎麼會聽不出這話的用意,故作不解道:“不管這些了,反正一句話,這冤家如今是落在小弟的手中,要他死,要他活,或要他怎麼樣,小弟能作全主!”郝甫頭一點說道:“你老大盡管直說!”胡夢熊眼角一斜,道:“這遼東地面,說小不小,說大可也不算大,比不得中原地區,一江一河把南北劃分得十分清楚!俗話說得好,一山不能容二虎,我胡夢熊和你郝老大卻就好比山頭上的兩隻虎,咱們遲早會有一天,為得失壞了江湖義氣!”郝甫冷靜至極,點頭說道:“胡老大看事深遠,令小弟佩服!”胡夢熊淡淡一笑道:“在這冤家沒被擒前,我們還有聯手協力的必要。如今,這必要已經不存在了!”郝甫只嗯了一聲,沒有接話。胡夢熊又掃了郝甫一眼,道:“不過你我二人,都在遼東道上混了多年,若說要誰罷手隱退,那都不是真朋友好兄弟該說的話,這個問題就十分令人困惑了!”郝甫這次接口道:“英雄之見同,小弟也是這樣覺得?”好個刁滑的胡夢熊,以“困惑”二字,著郝甫表示心意!哪知郝甫看來獷,卻是中有細,他想都不想,立刻答道:“小弟只知道這是個不容易解決的問題,卻不明白‘困惑’在哪裡?!”他上下嘴一翻,語鋒堅定地道:“事情明顯,咱們反正必須十退一進!”胡夢熊嗯了聲,道:“郝老大,你說咱們兩個人之間,是誰該隱退呢?”胡夢熊再次嘻嘻一笑道:“不錯,是很難!”話聲一落即起,又道:“在困難中解決這問題,要有魄力,還要能公平…”郝甫接口道:“郝老大,你可是真想聽聽?”郝甫頷首道:“小弟誠心誠意要你老大指點!”胡夢熊嗯了一聲道:“那好,小弟之意,隱退者並非毫無所得,得進者亦非獨佔江湖,如此是夠公平的了。”胡夢熊說出了心中的話,道:“小弟是想,以萬兩白銀為基數,進者每年贈銀萬兩與退者,此約有生之不得悔改!”郝甫神一正,道:“好辦法,退者有現成的利益可得,進者也有以對友,錯非是你胡老大,換上任何一個人,也想不出如此公平的辦法來!”胡夢熊聞言,十分自得地說道:“不瞞郝老大你說,從這個冤家被擒那時開始,我就想這個辦法了!”郝甫“哦”了一聲,冷靜地看了胡夢能一眼,道:“胡老大,小弟現在將你提的這個辦法,出乎自願地修正修正,小弟對於隱退的一方,願意年付白銀兩萬兩,並且願意明定期限,以五十年為期,如何!”現在胡夢熊方始聽出,前面郝甫所講過的那些話並非誇讚,而是嘲諷,於是他惱了,怒火陡升三千丈,冷哼出聲!郝甫更冷靜,道:“你老大就收我的那兩萬兩白銀好了!”胡夢能也骨地作了表示,道:“小弟從未考慮過退隱的事!”郝甫明知這話的用意,仍裝糊塗,道:“這也好辦,當有一天,你老大願意考慮時,請隨時通知小弟,小弟並且另贈優厚的附帶條件!”他倆槍舌劍,一來一往,無形中已現出功力的高低,郝甫,南霸天,他陰譎而沉穩!胡夢熊,北霸天,卻容易動火,不夠沉著。
郝甫的這番話,惹得胡夢熊發了威,道:“郝老大,對隱退的這件事,我抱歉!”也等於是告訴郝甫,他心目中早已認定隱退的該是對方!可是郝甫卻不理會,自顧自地接著所謂附條道:“附帶的條件,是你胡老大總寨地區百里之內,仍然劃歸於你老大自理,凡你老大的人,都可以永遠相守不散!再者,有了財路,不論多大,只要這財路已經踏進你的界限,小弟立即放棄,不再聞問!”胡夢熊冷玲地盯了郝甫一眼,嘿嘿笑了,道:“郝老大,你好意思和我胡夢熊開這種玩笑?!”郝甫正道:“決非玩笑,小弟言出則信隨!”胡夢熊哼了一聲道:“謝啦,這辦法我胡夢熊在十年前,對付古家堡就用過了,百里一個死圈,進不得,出不能,遲早被殲,你老大好歹毒!郝老大,你太過份了!”郝甫也不示弱,道:“胡老大,閣下呢?”這時,身被筋繩索橫捆堅綁的素衫少年,突然在位子呻出聲,掙扎著又睜開了那對無神的雙目,喊著:“渴,我渴…渴…”少年喊渴,他胡夢熊恢復了機警,壓制下怒火,暗暗自忖——“範老二和許老四外出,還沒有消息傳回,我竟幾乎不忍而誤大事,所幸和郝甫老兒還沒有真正翻臉,正好改個題!”想到這裡,胡夢熊若無其事地對郝甫一笑,道:“郝老大,咱們定法不是法,好在你我兩家的事好談,不必忙在一時,你老大可認為對?”郝甫既敢單身犯險赴會。自是早有了妥當的安排,所以他能沉得住氣,於是也對胡夢熊一笑道:“當然,小弟不是一再說嘛!一切都聽你老大的!”胡夢熊藉此下臺,手指素衫少年道:“郝老大,這冤家他渴了,怎麼樣,可願意先問問他?!何不稱賞他盞茶喝。”胡夢熊嘿嘿的笑了,道:“應該!應該!”於是他目光一掃侍立於旁的田耕九,道:“給他盞茶喝!”田耕九應了一聲是,他的早就準備了茶水,立刻理了盞要大步走到素衫少年的面前,當真給少年灌喝下肚!胡夢熊想攔已遲,不由怒罵道:“連話都聽不懂,滾下去!”其實,田耕九並非不知道胡夢熊的意思,是要以這盞茶,象貓爪下的耗子一樣,將素衫少年戲個夠!但當田耕九端起這盞茶,走近素衫少年面前時,內心興起了個奇特的覺,遂以假作真,給少年灌喝下去。驀聽到胡夢熊怨罵,早已料知,心不驚,故作恢恐,喏喏連聲退向遠處,心裡卻覺得十分舒服。
素衫少年,落拓書生,已被病魔苦纏多,又經過胡夢熊那霸道的獨門藥所傷,醒轉來,已是奄奄一息了。幸而藥解的早,又經田耕九給他灌喝下一盞溫茶,才算勉強提住神,支持著沒倒下去,胡夢熊此時喝退田耕九,人已離座大步到了素衫少年的面前,他明白,素衫少年道被封,絕無舉手之力,所以落得大方,從容地用手托起素衫少年的下巴!
素衫少年雖已早醒,卻難挪動,再加上身體虛弱,無力抬頭,下巴被胡夢熊托住,才勉強睜了睜眼。胡夢熊伸手解開了素衫少年一處道,使素衫少年可以挪動頭部,便於回話。其實,在解藥服下之後不久,素衫少年已經醒了,好像因為神體力兩不能支,仍有些個昏沉罷了。但他對胡、郝二人的答話,卻句句入耳聽得清楚,已料到事情的十之七八,他知道自己碰上了一對殺人的魔王,把他錯當了另一個人!
那另外的一個人,和他長的太像,並且身畔也有那麼一枚“月魄錢”太像或有可能,天下人多,興許有換樣兒活像的兩個人,但那“月魄錢”天下卻只有兩枚,而這兩枚月魄錢,卻是由一枚渾圓的怪錢一分為二變來的。
這次自己拋井離鄉,以一文弱書生而奔波萬里,從山東祖籍來到遼東,就為了要找另外收有這個錢的那個人!剛剛踏上遼東地區,就被人誤認,兩個殺人魔王就是把自己誤當了另外那一位!好,她就等於我,我也就是她,何不將假作真,或可從這兩個殺人魔王身上,找出線索,見到那要見的人!
別看素衫少年頭腦昏沉,身體虛弱,骨酸筋疼,但想及這件事後,卻來了神,突然怒目注視著胡夢熊!胡夢熊竟然不由自己地暴退了兩步!
郝甫在位上冷眼旁觀,心中一動,走下位來。素衫少年的目光,由胡夢熊身上移向了郝甫。他雙目瞬也瞬,和少年眼光相互對看,剎那之後,少年已覺無力支持,終於又闔上了眼瞼,郝甫雙目一皺,兩步跨到了少年身左,和胡夢熊成了平肩而立,胡夢熊正覺奇怪,郝甫已開口道:“胡老大,擒這冤家的時候,可曾動過手?可曾先破了他這身功力?”胡夢熊冷哼一聲道:“郝老大你這可是誠心說風涼話,我早就告訴過你老大了,是以計擒住他的!”郝甫沒有接話,卻伸手以三指搭在素衫少年腕脈之上,約有半盞熱茶轉涼的時候,郝甫收手而退。
胡夢熊看著奇怪,才待詢問原因,郝甫卻以目示意,當先走向大殿黑暗的角落,胡夢熊跟隨過去。郝甫聲調沉重而嚴肅地首先說道:“胡老大,令二、三兩位盟弟,去了這久時間,怎地還沒有回來!”胡夢熊也正覺奇怪,道:“這要怪你老大的貴屬們,離廟太遠!”郝甫正搖頭道:“胡老大,有件事我說出去後,別認是我故作驚人之語,只怕小弟屬下和你老大的兩位盟弟,再也不會回來了!”胡夢熊聞言知意,大驚道:“郝老大有何所見?”郝甫低聲道:“胡老大,這次你上了那個冤家的大當,錯擒了個替身…”話沒說完,胡夢熊已不服地接口道:“笑話,人不錯,身上又有那個‘月魄追魂’怪錢…”郝老急急接上話:“聽著,胡老大,人要不一樣,怎能配是‘替身’至於那個錢,我相信是真的,只不過是那冤家以堅我等信心,安排的陷井而已!”胡夢熊仍不相信,道:“這怎見得?”郝甫低聲道:“你老大何不試試所擒的人,看他是不是位身懷奇技和上乘功力的高手?”胡夢熊沒接話,大踏步到了素衫少年的身前,伸手出指,搭向少年腕脈,一試之下,胡夢熊神陡變!他猛地一咬牙,揚掌砸向素衫少年的天靈!郝甫閃身而到,架住了胡夢熊的右掌,道:“殺個替身何用?此時若不快走…”話還沒說完,突然傳來了宏亮震耳的鐘聲!
當!當!當!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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