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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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雅庫布的行為中有某種東西把他和拉斯柯爾尼科夫聯繫起來:謀殺的毫無目的及它的理論質。但是,其中也有區別:拉斯柯爾尼科夫是探討一個傑出的人是否有權為了自己的利益犧牲一個劣等人的生存,可是,當雅庫布把藥管給那個護士時,他心裡本沒有這樣的想法。雅庫布對探討一個人是否有權犧牲另一個人生命的問題不興趣,相反,雅庫布堅信沒有人有這樣的權利,事實上,各種各樣的男人女人心安理得地硬說他們有這種權利,這使他到恐懼。雅庫布生活在一個人的生命為了象的思想而被輕易地毀滅的世界裡。他知那些傲慢的男女們的臉:不是惡的而是正直的,燃燒著正義的熱忱,或者閃耀著愉快的同志之情,臉上表現出富於戰鬥的天真單純。還有的人表現出虔誠的懦弱,咕噥著歉意而又孜孜不倦地執行著他們都知道是殘酷和不公正的判決。雅庫布知這些面孔,他憎恨他們。而且,雅庫布知道所有的人都暗暗希望一些人死,只有兩樣東西阻止他們實現自己的願望:對懲罰的畏懼和進行謀殺的體力上的困難。雅庫布知道,如果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力量在遠處進行暗殺,人類在幾分鐘內就會滅絕。因此,他認為拉斯柯爾尼科夫的實驗完全是多餘的。
那麼,他為什麼要把毒藥給那護士?這也許只是一個偶然的事?畢竟,拉斯柯爾尼科夫用了很長時間思考和準備他的計劃,而他則僅憑一時衝動行事。然而,雅庫布意識到,他也不知不覺地準備了許多年,當他把毒藥一拿給茹澤娜,這件事就變得象是一個罅隙,把他過去的全部生活,他對人們的全部憎惡都容納進去,從而獲得了平衡。
拉斯柯爾尼科夫打算用斧子殺害放高利貸的老太婆時,他意識到他正處在一個可怕的門檻邊緣,正處在違背上帝戒律的邊緣,即使這個老太婆是一個惡的造物,她仍然是一個上帝的造物。雅庫布覺不到拉斯柯爾尼科夫這樣的恐懼,對他來說,人不是上帝的造物。雅庫布熱愛崇高和優美,但是他認識到這些不是人類的特,他非常瞭解人,因此不喜歡他們。雅庫布是崇高的,所以要給他們毒藥。
我是一個靈魂高貴的殺人犯,他對自己說,似乎有點好笑和悲傷。
位斯柯爾尼科夫殺害了高利貸的老太婆後,不能控制他良心上爆發的可怕的譴責風暴,雅庫布深深確信一個人無權犧牲別人的生命,卻沒有到一點悔恨的痛苦,可是,那個被他毒害的護士無疑是比拉斯柯爾尼科夫的高利貸老巫婆更加可愛的一個人。
他試圖假設那護士果真死了,以此來考查自己。不,這個念頭不能讓他充滿任何有罪。雅庫布平靜安寧地開車駛過令人悅目的鄉村,它正在輕輕地訴說著別離。
拉斯柯爾尼科夫所經歷的謀殺行為是一個悲劇,並在他行為的重負下猶豫不決。雅庫布驚奇地發現,他的行為沒有重負,容易承受,輕若空氣。他不知道在這個輕鬆中是不是有比在那個俄國英雄的全部陰暗的痛苦和扭曲中更加恐怖的東西。
他開得很慢,不時因眺望風景而中斷他的思想。他對自己說,那片藥的曲不過是一場玩笑,一場沒有後果的玩笑,是他整個一生在這塊土地上沒有留下痕跡,留下,留下標記的象徵。現在,他象一陣風就要離開這塊土地了。
19克利馬了二百五十毫升血後,頭有點暈,他不耐煩地在斯克雷託的候診室等著,他不希望不和醫生告別,並請他照顧茹澤娜就離開療養地。在他們實際上把它從我身上打掉之前,我仍然可以改變我的主意——茹澤娜的這些話仍在他耳邊迴響,使他到恐懼。他擔心他一離開,茹澤娜就不再受他的影響,她也許會在最後一分鐘改變主意。
斯克雷託醫生終於出現了,克利馬匆匆握著他的手告別,對他傑出的爵士鼓演奏表示謝。
"那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斯克雷託說,"你是了不起,我倒非常願意再開一次這樣的音樂會。也許我們還可以在別的療養地舉辦演出。"
"我很樂意,我的確喜歡你這樣支持我!"小號手熱情地說,又加了一句:"我想請你幫一個忙:請你注意一下茹澤娜,我怕某些蠢念頭又會鑽進她的頭腦,女人是這樣捉摸不透。"
"不會再有什麼鑽進她的頭腦了,別擔心,"斯克雷託說,"茹澤娜已經死了。"克利馬一下子沒能理解斯克雷託的意思,醫生不得不解釋發生了什麼事,然後他說:"這是自殺,但它看起來有點神秘。人們會產生各種各樣古怪的念頭——你知道,她去產事務委員會後一小時就殺害了自己。但是,請不要擔心,"他看見小號手臉變白,便抓住他的胳膊,"幸運的是,我們的這位護士同一個年輕的機械工有過關係,他堅信那孩子是他的。我斷言你同茹澤娜決不會有任何關係,是她說服了你扮演父親,因為當雙方都未結婚時,委員會就會拒絕產的要求。我只是想要你有所準備,萬一他們會問你一些問題。我看你的神狀態不好,真遺憾,你得振作起來,我們以後還要開許多音樂會哩!"克利馬完全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繼續握緊斯克雷託醫生的手。
凱米蕾正在里士滿樓他的房間裡等他,克利馬緊緊把她摟住,接著開始熱烈地吻她——先是劈頭蓋臉,然後他跪在她面前,吻她的衣裙下襬。
"你怎麼啦?"
"沒什麼,我只是很高興和你在一起,你在這兒我到很愉快。"他們收拾行裝,把它運到汽車上。他說他累了,要她來開車。
他們沉默地開著車。克利馬疲力盡,但非常輕鬆。想到也許會被詢問,這使他有點不安。他害怕凱米蕾會由此知道一點什麼。但是,他在心裡重複著斯克雷託醫生的話,即使人們詢問他,他會裝出是一個清白的上等人角(在他的國家,這並不少見),他裝作是一個父親,只是為了幫一個年輕女士的忙。沒有人能夠為這樣一個有騎士氣概的行為責備他,甚至連凱米蕾也不能。
他看著她。她的美麗象濃烈的芳香瀰漫在汽車的小小空間裡,他到在他有生之年,他將愉快和滿足地呼著這芳香。在他的內心,他聽見一支小號柔和而遙遠的聲音。他決定在有生之年,他將願僅僅為討這個女人喜歡而搞音樂,為了他親愛的女人,他唯一的愛。
20每當她坐在駕駛盤前面,她都會頓時到更加有力和獨立。但是這一次給予了她自信的,不僅是駕駛員的角,而且是她在里士滿樓過道里遇見的那個陌生人的話。她不能把這些話從她心裡驅走,她也不能忘記他的面孔。這張臉比她丈夫光潔無須的面頰更富有男子氣,這使她到她實際上從來沒有認識一個真正的男人。
她從眼梢斜睨了一眼小號手疲倦的面容,這張臉似乎有點下垂,出一種莫測高深的滿意的微笑。而他的手正撫摸著她的肩膀。
這種過分的溫存既不能愉悅她,也不能動她,它那令人費解的動機只能進一步證實她的懷疑,小號手對她保守了某個秘密,他在用鉛包住某個秘密的單獨的存在,不讓她窺視。然而,這一次她的反應並不是痛苦而只是漠然。
那個男人說什麼來著?他就要永遠離去了,她的心懷著一種溫柔纏綿的思慕到悲傷。不僅思慕著這個男人,而且懷念著失去的機遇。不但這一個機遇,而且所有的機遇,她為全部失去的、錯過的、漠視的機遇,甚至為那些她永遠毫無所知的機遇而到悲痛。
那個陌生人說他一直象一個瞎子那樣活著,他從來沒有意識到有美這樣一個東西。她理解他。她不是也一樣嗎?一直盲目地活著,心目中只有一個形象,被強烈的妒光照亮的一個形象。如果這盞探照燈突然熄滅了會怎麼樣呢?成千上萬個別的形象將會出現在白晝的光輝中,而那個象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男人就會僅僅變成許多男人中的一個。
她掌握著方向盤,她到自信和美好,她想到:難道真是愛情把她限制在克利馬身邊——或者僅僅是害怕失去他?難道即使在一開始,恐懼就是一個愛的憂慮形式,愛一旦消退(過度緊張和疲力盡),剩下的只是一個空的形式?也許她所剩下的便是恐懼本身,沒有愛的恐懼?如果她竟失去了這種恐懼,那還會剩下什麼呢?
在她旁邊,小號手又莫名其妙地出笑容。她瞟了他一眼,在心裡對自己說,一旦她失去了嫉妒,那就什麼都不會留下了。她開著車向前猛駛,忽然,她明白了前面某處有一條分手的路。自從她和小號手結婚以來,同他分手的念頭第一次沒有使她產主任何憂慮。
21奧爾加走進巴特里弗的寓所,請求人們原諒:"請不要為我這樣闖進來生氣,可我是這樣緊張,我忍受不了獨自一人。我肯定沒打擾你們吧?"那個公安檢察員也在屋子裡,與巴特里弗和斯克雷託在一起。他回答說:"不,你沒有打擾我們。我們已結束了公務,正在聊天。"
"檢察員是我的一個老朋友。"斯克雷託醫生對奧爾加解釋。
"她究竟為什麼這樣做?"
"她和她的男朋友發生了爭吵,在爭吵中間,她忽然從手提包裡取出一樣東西,放進她嘴裡。我們所知道的就這些,我怕我們能知道的也永遠就這些了。"
"檢察員,對不起,"巴特里弗堅持說,"我要求你記住我在陳述中告訴你的話,茹澤娜就是在這個房間裡同我度過了她的最後一夜。這一點也許我沒有對你講得很清楚:這是一個很美好的夜晚,茹澤娜非常幸福。這位平凡普通的姑娘只需擺脫她那敵意的枷鎖和冷漠的環境,就會成為一個完全不同的人——-個充滿愛、溫柔和高尚的光彩奪目的人。你不瞭解她的內心閉著一個多麼美好的人,我重說一遍:昨天晚上,我為她打開了一道通向新生活的門,她渴望著開始過這種生活,但是有人阻攔了我,"巴特里弗頓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加了一句:"這一定是地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