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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蒼老的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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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彥駕駛的藍當駛入已轉為坡道的狹窄鋪石路,只能看見高層大廈屋頂上廣告塔的那家飯店,就是這次要去的目的地。在古時排水渠的一角,古義人發現一家正亮著燈的麵館。雖然從那裡徑直駛了過去,可古義人記起,自己全家和吾良全家惟一一次聚齊所有成員來松山旅行時,正是在這裡吃的午餐。當時,吾良提起了正宗的法國菜館的廚師長,還取出入這位廚師長烹調特別菜餚時所拍照片的書,可他還是在這家富有地方特的餐館的二樓高高興興地佔下了坐位。那些悉他的工作、恰巧也在這裡用餐的客人便過來打招呼並希望和他握手,可吾良對此卻絕對不予理睬。對於坐在他身旁的古義人,那些客人倒是全然不識。

駛上像是溫泉地區的、錯綜複雜的坡道後,便來到了飯店大門口。真木彥與站在門前、身穿制服的年輕人說了幾句,汽車就被送往停車場中的空處停放。於是,羅茲在前面領著大家進了大堂,卻不見飯店接待人員前來接待這一行人。

真木彥走向前臺,羅茲和古義人站在原處等候。十來個估計是大學生或高中生的年輕人走上前來圍住古義人,各自遞上古義人作品的文庫本,請他在那上面簽字。在松山,這還是第一次。

所有成員收到簽名書後,就成群結隊地離去了。這時,從旁打量著這情景的一個約莫四十過半的胖女人,領著一個身穿黑服裝的男人出現在面前:“熱心的讀者可真多呀,實在讓人吃驚!”女人像是用那張顯出很有氣勢的微笑的臉,瞄上了古義人。

她從白底深藍細紋的套裝西服中伸出了右手,當古義人正要握住那隻手時,她卻說道:“對不起,要女士優先。”與羅茲握過手後,連同那隻手在內,用雙手緊緊握住古義人的手。

“社長在東京。我們已經做好準備,聆聽先生的教誨。我叫田部鞠子,一直希望能夠拜見先生。先生的房間是套間,此外,還準備了一個標準間。”田部將語言轉換為英語,把相同內容對羅茲又說了一遍,然後詢問道:“先去房間小憩一下,或者衝個淋浴如何?”從前臺取了兩套鑰匙回來的真木彥卻說道:“已經是晚上七點了,讓你們久等了。”從而牽制住了羅茲。

“那麼,就請一面用餐一面正式會面吧。長江先生,聽說,這次與我們進行合作的黑野事務所的社長,與先生您是往已久的朋友。”飯店經理向古義人和羅茲送上名片,領先走進電梯轎廂,掀開排列著摁鈕的作盤上的盒蓋,再將鑰匙入其中。電梯轎廂隨即被籠罩在田部夫人的香水氣味之中。

古義人一行來到不見普通客人的樓層,沿著一旁的長方形玻璃窗——被燈火映照得通明的松山讓自己意外地受到了親切——被引至宴會廳。然後,古義人便與黑野再度相見了。應該有十多年未曾謀面了,黑野卻恍若昨剛剛別過一般,表情顯得冷淡。一米八〇的黑野,以這種身高的人所常有的矜持眼光凝視著對方。他開始介紹身邊那位面容如同煮雞蛋、表情卻比較鬱暗的約莫四十歲的男子:“這位是杉田君。愛媛戲劇界第一的領頭人,他正從戲劇方面支持田部夫人的新構想。咱們想借重長江君在文化和神文明方面的影響力。咱呢,只是負責事務方面。總之,這就形成了三大支柱…你比電視裡看到的要胖些嘛。那些大受歡的特邀嘉賓們,大多要比顯像管上的映像苗條,個頭也要小一些。細說起來,倒是很長時間沒有直接見面了。現在這個世界,電話和傳真都很方便。”

“黑野君,現在不是還有電子郵件嗎?”田部夫人開始將大家安頓在像是事先排好坐次的席位上。餐桌最裡面是古義人,他的一側是黑野和杉田,與其隔桌相對的則是真木彥和羅茲,自己和古義人正面相對,與羅茲比鄰而坐。

“下一層的餐館就是法國餐館,可咱認為還是四國第一。去酒吧時順便看了一眼,呵,座無虛席啊!”黑野說。

“說是不景氣…不過呀,我落戶在深山之中,被隔絕在消費社會之外了。”

“即便東京也該是這種模樣了。嗯,心情上屬於左翼的老一代人,對於現代經濟學可不是很在行啊。但也不能因此而去攻讀《資本論》吧。年輕時,如果是蘇聯版的《經濟學教科書》,咱還真是讀過。

“雖說是不景氣,這個國家的經濟可是深不見底呀,地方上更是如此。你如果看到此地那些有實力的人所過的富裕生活,就會認可田部夫人的新構想是一個很好的思路了。”

“哎呀、哎呀,這可是讓我倒牙的誇獎!我就是學習舊經濟學的人,不指望it泡沫什麼的。苦惱的時候呀,就只能挖開口,鑽進地道里去。至於裡面是否可以活動,口是否會被打開…那就期待著長江先生的鼎力幫助了。”然後,田部夫人趕在黑野開始反駁前搶先招呼羅茲道:“夫人,”她正要繼續用英語說下去,卻被對方打斷話頭,要求“請用語”

“既然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在大家的手邊,我準備了一份菜譜。至於葡萄酒嘛,菜譜上的品種可以嗎?”

“我一喝白葡萄酒胃就不舒服,”羅茲說“香檳也是如此。我想從一開始就用波爾多的紅葡萄酒。”田部夫人親自出去落實羅茲點名要用的紅葡萄酒。

“確實非常幹啊…”

“不過,就那麼誠摯地信任你嘛…在大堂上,被一群學生圍著索要簽名了吧?那種年輕人呀,你想到了嗎,在道後僻靜的飯店大堂上,集中起來一直等候到這個時間?田部夫人可是個實幹家啊。”這時,正被談論著的田部夫人領著手提兩種紅葡萄酒、身著黑裝的男子回到了宴會廳。羅茲選擇和品嚐不同品牌的葡萄酒,接著就是鄭重其事地把葡萄酒倒入玻璃大壺的儀式,乾過杯後便正式開始用餐。

“墊席小菜是伊予近海的各種魚貝。”在作這樣的說明時,田部夫人彷彿剛剛意識到似的說:“長江先生是東****國文學專業畢業的,對法國大菜一定很瞭解吧?如果能對您的口味就好了…”重新斟上喝光了的香檳後,黑野又是一飲而盡。

“咱看呀,長江君對什麼菜都能接受。”黑野打斷田部夫人的話頭“這就是本的知識分子啊。咱們那個時代的人全都這樣。在三笠會館召開‘年輕的本之會’的集會時,惟一的例外就是蘆原君,他要了厚切的烤牛。可是呀,那烤牛是雙份的,雖說侍者接受了點菜單,卻沒有一個夥伴出面表示願意奉陪。上了年歲後成為本屈指可數的、或者說世界上屈指可數的美食家的那位蟹行君,也只要了一個幹炸雞。長江君要的莫非是咖喱米飯吧…”

“是的,我就是因為喜歡那特製的咖喱米飯才去的。”侍者就像觀看不可思議的生物那樣注視著古義人。

“蟹行君也好,你也好,那時候都非常瘦。後來呀,突然,就像爆炸似的開始肥胖起來了。該不是知道口味了吧?”羅茲瞥了一眼嗤笑著的侍者。

“我呀,並不認為古義人對歐洲小說中出現的菜餚處於無知狀態。即便他在自己的小說中提及的法式菜餚,雖然已經簡單化了,但要實際烹飪起來,還是非常繁雜的。材料嘛,包括香草和香料,都是到松山的百貨商店買回去的。

①斯特拉斯堡(stras波urg),法國東北部阿爾薩斯地區的重要城市,近德國邊界——譯註。”雖說是地方城市,可這裡從海外進口的食品材料非常之多。斯特拉斯堡①的肥鵝肝、西西里島的鳳尾魚,幾乎是要多少有多少。我也認為,說本正處於不景氣之中是不可思議的。

““比如說羔羊,就有一種技術,將新西蘭的冷凍很好地溶解開來。在瀨戶內海的海風吹拂範圍內的農場裡,我們已經開始飼養羊群。奧瀨的度假村,最初也是作為農場而建設起來的。所以,是能夠種植出品格優良的蔬菜來的吧。為了把這些與當地家庭的生活改善結合起來,還打算開設講習會。”

“長江君,田部氏原本就是一個地道的實業家啊。即便這裡的餐廳,也是據夫人的設想才得以成功的。咱覺得,非常了不起呀!”二被作為戲劇界領軍人物而介紹的杉田,與其說在跟隨餐桌上的談話進程,毋寧說,他把古義人視為自己的觀察對象。對此,古義人到很不愉快。覺到這一切的田部夫人便暗示道:“對於長江先生,不僅文學座談會,我們還希望在很多方面得到您的指導。不過,先生對戲劇似乎不太關注,是嗎?”

“情況並不是那樣的吧,”杉田終於加入了談話“我曾經與塙吾良先生長期往,這位導演說過這樣的話:古義人成為小說家後,馬上就開始寫隨筆和評論文章。那或許是在效仿薩特的生活態度吧,這傢伙對政治課題是真的關心嗎?還說,古義人原本並不是那種人,不如說,他是那種把家庭悲劇放在頭腦中的人…

“如果說是家庭悲劇,那就是戲劇了。”大家於是沉默不語,陷入憮然之中,惟有羅茲打破了沉靜:“塙吾良曾以古義人和阿亮的家庭生活為原型拍了電影,那是一部很好的電影。

“不過,阿亮與現實社會的關係,就存在於吾良從古義人的原作裡刪去的要素之中。古義人即便寫的是與阿亮的家庭生活,可對投影於作品的社會也具有很大意義。吾良對古義人的批評,該不是因為他本人也無法用電影接近其半分吧?也就是蚍蜉撼大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