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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尚宮走到顧雲羨雲羨身邊，用眾人都能聽到聲音說:“奴婢已命人將賢妃金印送去了含章殿。”顧雲羨點點頭。適才冊妃禮上，她從禮官手中接過了封妃聖旨、賢妃金印以及金冊，作為正式受封標誌。那麼大一堆東西，禮成之後她自然不可能一直端著，順手便給了柳尚宮，讓她去處理。

“不過，陛下聖旨中還提到說讓娘娘執掌鳳印…”柳尚宮似乎有些猶豫，“皇后金印自永嘉二年起便一直存放椒房殿，娘娘可需要奴婢去為您取來？”此言一出，眾人都忍不住豎起了耳朵，毓昭儀面尤其難看。

皇后金印作為中宮權力象徵，一貫是不允許妃嬪染指。她打理宮務兩年多，也沒敢起半分覬覦之心。

雖說陛下如今打算復顧雲羨位，可她到底還不是皇后。這般早早地將鳳印握手中，簡直是…

顧雲羨想了一瞬，搖搖頭，“不了。鳳印向來不出長秋宮，本宮也不好壞了規矩。不用去取了。”

“可陛下…”

“陛下那裡，本宮自會去說。大人不用擔心。”顧雲羨淡淡道。

“諾。”柳尚宮道。

處理好了這件事，顧雲羨轉頭看向眾人，微微一笑，“如今禮也成了，諸位妹妹不用再待這裡陪本宮，可以回去歇息了。”眾人忙道不敢，柔婕妤道:“今是賢妃娘娘大子，臣妾等自然得與娘娘同樂才是。”

“大子麼？”顧雲羨聞言笑了笑，“算不上。連陛下都吩咐了無需鋪張，你們也不必拘泥於虛禮。都散了吧，留莊貴姬陪本宮走一段就行了。”她這麼說了，大家自然不敢再說要留下，紛紛行禮告辭。

泠淑媛先離開，接著柔婕妤、定慎儀、夏芳華等人也走了。毓昭儀量得體地朝顧雲羨笑了笑，“既然娘娘想清靜清靜，臣妾也不好再打擾。臣妾告退。”顧雲羨似乎不知道她心裡波瀾起伏，只淡淡道:“退下吧。”這話裡輕慢讓毓昭儀忍不住咬牙直到眾人全部離開，顧雲羨這才與莊貴姬一起沿著小路朝含章殿走去。

宮人隨她們身後三尺地方，聽不清她們談話。

莊貴姬笑意，“臣妾還沒恭喜賢妃娘娘呢！前陣子看前朝鬧成那樣，臣妾還擔心來著。還好陛下聖明，沒有被讒言蠱惑，決定要復立娘娘了。”顧雲羨一笑。前段時間，這宮裡提心吊膽人不止她一個。雖然明面上瞧不出來，但她可以確定，毓昭儀和明修儀一定都有讓各自母家暗中出力，阻撓復立。

可惜如今早不是中宗朝，再無累世公卿世家大族，妃嬪母家對朝堂局勢本起不到決定作用。

不想再談這件事，顧雲羨笑道:“陛下自然聖明。”忽然反應過來，“你從前不是都叫本宮姐姐嗎？怎麼突然生分起來了。”莊貴姬道:“從前是從前，如今娘娘身份不同了，眼看就要復位中宮。臣妾不過是個正三品貴姬，與娘娘之間懸殊太大，叫姐姐實不合適。”顧雲羨想了片刻，立刻明白了莊貴姬心思。

尹繁素這個人，一貫恪守妾妃之德，對自己這個曾經主母不敢有一絲一毫冒犯。當初會答應叫她姐姐不過是因為她那會兒身份尷尬，叫娘娘不合適。後來她雖然有了位分，但與她差距一直不大，加上也叫習慣了，便沒有改口。

但如今，自己陡然從從二品充儀晉升為正一品賢妃，有不便要復位架勢。這樣情況下，莊貴姬便又開始糾結了。

顧雲羨對這個屢屢雪中送炭、對她忠心耿耿女子十分，不希望這些小事上與她生分了，於是故意笑道:“繁素你這話是暗示本宮，你如今位分太低，得升一升嗎？”莊貴姬萬萬沒料到顧雲羨會這麼說，忍不住驚道:“娘娘誤會了，臣妾斷無此意！臣妾這宮中，所求不過是自己和阿杭都能平安、娘娘能夠一切順遂，臣妾沒那麼大野心…”

“本宮知道你沒有。”顧雲羨道，“你對本宮忠心，本宮也一直看眼裡。”見莊貴姬吶吶不語，她輕聲道:“我知道，繁素你一直當我是主母、是皇后，但我卻不僅僅當你是一個媵妾。正如你適才所說，你宮裡乎人，除了皇次子便是我。我想不到這宮中還能有幾個人會這般想。這份情意，比什麼都珍貴。”握住她手，她誠懇道，“所以，本宮是真心拿你當妹妹。無論將來會怎樣，我們都是好姐妹。”莊貴姬愣愣地看了顧雲羨許久，忽然掩面低頭，竟是哭了。

顧雲羨無奈道:“繁素你都是當母親人了，怎麼還會為這種小事掉眼淚？”

“臣妾…臣妾是沒想到。”莊貴姬甚少人前這般失態，緩過來之後也有點不好意思，“臣妾沒想到，姐姐居然會這般待我。原來，這宮裡也能碰到真心姐妹，如同閨中一般。”她這廂嘆不已，顧雲羨卻因為她話想到了另一個地方，“說到這宮裡好姐妹，咱們倆可不能算久。泠淑媛和明修儀才是頭一對。”那樣相扶相持、彼此迴護姐妹情，曾一度讓她羨慕不已。

莊貴姬聞言想了片刻，惋惜道:“那兩人從前確實是姐妹情深，甚是難得。不過，如今已經鬧翻了。”顧雲羨想到那一溫泉宮雪地裡，明修儀朝著泠淑媛怒吼，說她居然幫著自己這個外人。

“她們真不再來往了？”她問道。

“真。”莊貴姬道，“臣妾聽說，這陣子咸池殿可鬧騰了。明修儀三天兩頭髮脾氣，宮裡下人都受不了了。若是泠淑媛還她身邊，一定不會任由她這麼破罐子破摔下去。”確實。陛下不喜女子暴戾鬧騰，明修儀只消再這麼鬧一陣，就再也不會有挽回陛下機會了。

看來，泠淑媛是真和明修儀一刀兩斷了。

確定了這一點之後，顧雲羨忍不住困惑。

她們為什麼會鬧成這樣？

“臣妾聽說，她們兩人這回，是泠淑媛先發作。”彷彿明白她心頭困惑，莊貴姬道，“似乎是泠淑媛受不了明修儀到處樹敵、永不消停，所以決定跟她分道揚鑣。”這個說法倒是符合兩人格。

顧雲羨回憶道:“她們是溫泉宮鬧翻，也就是說，導火索是因為我事？”忍不住蹙眉，“明修儀算計我，所以泠淑媛膩煩了，不願再搭理她？”

“應該是這樣。”莊貴姬頷首。

顧雲羨終於發覺哪裡不對了，“泠淑媛和明修儀本就子不合，一個孤高一個跋扈，硬湊到一起遲早會有一方忍不下去。所以，她們任何時候鬧翻都不奇怪。但，她們不應該因為我事情分開。”莊貴姬一臉困惑，“為何？”顧雲羨輕聲道:“因為說來說去，我與明修儀之間，還是我對不起她居多。她雖對我諸多算計挑釁，卻到底沒有危害到我命。可她孩子…即使不是被我直接害死，也和我有莫大關係。”莊貴姬一愣。

顧雲羨繼續道:“明修儀要對付我，有充分理由。泠淑媛即使不支持她，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氣成這樣。”莊貴姬終於明白了她意思，輕口涼氣，“泠淑媛會因此與明修儀鬧翻，除非…”顧雲羨眼眸黑沉，“除非，當初事情，另有隱情…”進入三月之後，皇宮內冰消雪融，意初。

顧雲羨卻沒什麼心思欣賞這良辰美景。她與莊貴姬暗中動了不少手腳，終於得太醫高林主動求見。

見面地點選御花園水閣之內。雖然白，但位置十分偏僻，故而四下並無什麼人。

顧雲羨半倚長凳上，懶懶道:“高太醫說要見本宮，所為何事？”高林這段子飽受神壓力，夜不能寐，眼睛下方都有微微青。此刻跪可以主宰他命賢妃娘娘面前，渾身上下都輕微地發抖。

深口氣，他顫聲道:“臣來向娘娘請罪。”顧雲羨一臉笑容，“請罪？大人何罪之有？”高林重重地磕了個頭下去，“臣不該聽從修儀娘娘吩咐，去薛太醫處探聽娘娘病情，不應該幫助修儀娘娘，當眾抖您秘密…”

“哦，大人說是這件事啊。”顧雲羨恍然大悟，“如果是為了這件事，那麼不需要了。大人不過是聽吩咐辦事而已，怨不得你。況且你雖然手段有些不磊落，但從頭到尾也沒說半句假話。本宮怎敢怪你？”高林微微抬頭，看到她似笑非笑目光，心頭顫得厲害。

如果說一個月前他還心存僥倖，如今卻已經清楚地明白。這位賢妃娘娘看起來溫和客氣，動起手來卻是絕不會手軟。

明修儀已經沒希望了，自己若再不尋一條退路，就真要和她一起完蛋了！

橫豎都是死，還不如奮力一搏，也許還能尋到一線生機！

想到這，他終於豁了出去，毅然道:“臣還有一事要稟報娘娘！”顧雲羨以手支頤，漫不經心道:“說來聽聽。”高林看著顧雲羨，慢慢道:“明修儀上一胎，其實並不如外面傳那樣…”顧雲羨右手不自覺握緊，面上卻仍維持了平靜，“說清楚些。”

“當初修儀娘娘有孕，臣負責照料龍胎。大概她有孕兩個多月時候，臣便發覺，娘娘那一胎先天不足、隨時有滑胎可能…”水閣內寂靜無聲，微風拂動輕紗帷幕。

顧雲羨沉默片刻，慢慢道:“可本宮聽到消息是，姜貴姬龍胎穩固、八個月之後定會為陛下誕下一個健康皇子…”高林道:“是，這話是臣說。臣也是沒辦法，修儀娘娘著臣為她隱瞞此事，臣若是不答應，就命難保。”這話顧雲羨相信。那時候姜月嫦雖然只是個貴姬，但要收拾一個太醫，還是有辦法。

“所以，即使那時候公儀美人沒有給明修儀下藥，她孩子也是生不下來？”顧雲羨問道。

高林道:“肯定生不下來，即使生下來，也活不過三個月。”頓了頓，“不過修儀娘娘並不死心，一面讓臣隱瞞此事，一面命臣暗中尋找救治辦法。臣還聽說，淑媛娘娘為了此事暗中給母家親信傳了話，讓他們去民間蒐羅名醫。但臣心裡知道，我們無論做多少，都是徒勞。”朱鏡如曾讓家人去為姜月嫦蒐羅名醫，所以，她也是知道此事。

顧雲羨看著隨風搖動湖綠帷幕，終於明白了朱鏡如為何會跟姜月嫦鬧翻。

姜月嫦孩子從一開始就是留不住。公儀佩毒與其說是害死了那個孩子，還不如說是幫了她一把。

因為這個孩子，深受聖寵公儀美人被處死，她這個皇后被廢。而姜月嫦作為孩子母親，卻非但沒有因為失子而失寵，反而得到了陛下無憐惜。

可恨是姜月嫦心中明明清楚此事，卻一直對著她擺出受害者姿態，不斷地將那個孩子事情搬出來說嘴，博取陛下和旁人同情。

大家不知道此事內情，所以也跟著姜月嫦一起，認為確實是顧雲羨對不起她。可朱鏡如清楚這一切，她明白顧雲羨並不真欠姜月嫦什麼。

所以，她無法接受姜月嫦對她窮追不捨，所以，她徹底對她死了心。

角慢慢出笑容，顧雲羨忽然覺得荒謬。

她牽扯進謀害皇裔之事本就是被人算計，做了順水推舟幫兇。等她為了此事自責了這麼久之後，卻又來個人告訴她，她這個幫兇其實也做得很冤枉。

那個被她們一起害死孩子，本來就是活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這才是大秘密啊！大家都猜到崔郎那裡去了~~~阿笙動地跳起了踢踏舞！ツ接下來大家也能猜到了，姜月嫦進入炮灰倒計時…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