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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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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在夜空中隨著寒風來回盤旋,楊宗志聽得幾乎入,倒不是他懂得這琴曲的梗概大意,而是這琴曲中那淡淡的悲哀悽切讓人心頭湧起共鳴。

站在成千上萬的敗馬腐屍上,人又怎麼能好受的了,直到唐小婕那一句:“是鳳兒…”傳來,楊宗志才被她叫回了神,他眉心一跳,恨不得立刻爬上城牆去看個究竟,終究也知道這事情不可能,只得作罷。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奇道:“你,你怎知是鳳兒奏琴?”唐小婕咯咯一笑,舒緩住俏麗的眉角,柔聲道:“你難道忘記了,去年你率軍出使吐蕃的時候,鳳兒曾經接我進宮住了好長一段子呢,我們兩人每天什麼都不幹,就是坐在枯藤下想你,要麼就是一起譜曲彈琴,子久了,她的用琴手法,我怎麼能忘得了?”楊宗志微微驚奇的哦了一聲,人家說兩人一起朝夕練功,可以從出手的路數上分辨對方的身份,而且帶兵打仗也是同一個道道,相處久了,總能從兵法招數上尋到軌跡,原來彈琴…也是這個道理,暗通曲款,兩個人在一起心意相通,通過琴聲便能找到對方。

可惜的是,虞鳳和唐小婕一理個在高高的城牆內,另一個卻在城牆外,就算聽到琴音,也不能立刻相見,唐小婕閉上秀眸再聽一會,忽然睜來眼簾,咦的一聲,狐疑道:“怪了,鳳兒…鳳兒她怎麼會彈出這首曲子?”楊宗志問道:“這曲子有什麼不對勁嗎?”唐小婕凝神細思片刻,望著楊宗志嬌聲說道:“這曲子名叫《怨詞》,乃是一位仇氏女子所作,據傳這位女子幾番出嫁不成,變得憤世嫉俗,作這首曲子,原是為了表達她哀怨苦悶的心情,可鳳兒…鳳兒她明明就快嫁給你啦,為何她要彈這首曲子啊。”

“是嗎?”楊宗志不通樂理,聽得也是似懂非懂,《怨詞》順著寒風在耳邊來回縈繞,他蹙了蹙眉頭,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唐小婕再聽片刻,搖頭嘆道:“傻丫頭,你…你心裡有什麼委屈難過呀,為何無法排解?”說著話自己卻是落下淚珠兒來,抬頭再望著楊宗志,痴痴的道:“可惜…我手邊沒有帶琴,否則倒是可以遙相合奏,以琴達意,勸說勸說她。”楊宗志聽得一驚,轉而大喜,怔住道:“琴聲果真能夠傳達心意嗎,好婕兒,你可莫要騙我。”唐小婕柔膩的白了他一眼,柔柔的啐道:“你的婕兒什麼時候騙過你呀,郎君啊,你說話好沒來由。”她這一眼風情畢,美豔不可方物,哪知話還沒說完,楊宗志便揮起胳膊大叫道:“朱大哥…朱大哥…”朱晃率人騎上前來,訝然道:“楊兄弟,有什麼事?”楊宗志急道:“你們現在出去,無論如何找到一把瑤琴過來,快去快回。”

“啊…找瑤琴作甚麼?”朱晃下意識問了嗓子,趕緊又垂頭應諾道:“好…我們馬上去找。”過了大半個時辰,朱晃等人才在洛都郊外的一個書莊裡找到一位用過琴的老者,花高價錢買下了人家用舊的牙琴,捧著用戰馬運送過來,唐小婕拾起牙琴定了定音,走到北方上風的高地,將牙琴畢恭畢敬的放置在土石坡上,然後‮腿雙‬盤坐在琴前,寧息半晌,叮咚一聲奏起了脆響。

這把牙琴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木質琴,音古舊,經過唐小婕妙手一揮,卻是綻放出咄咄光彩,天籟般的音順著寒風,飄飄蕩蕩的吹到了洛都城的天空上。

城內的琴聲本已漸漸渺去,聽到唐小婕的琴音後,卻又噼噼啪啪顫的響了起來,兩把琴聲在頭頂黑幕下相輝映,楊宗志揹著手站在唐小婕的身後,心頭萬分緊張。

過了一會,城內的琴音隱去,唐小婕奏出了一首歡樂祥和的曲子,她一邊專注於手中的琴樂,一邊趁著餘暇對楊宗志娓娓說道:“這一首叫娥皇女英呢,再過幾天,鳳兒她便要嫁給你了,我和她姐妹也能夜相處,鳳兒她許是有些緊怯惶恐,我便跟她說,會像親姐妹那樣照顧她,而且我們嫁的是蓋世英雄,定能幸福美滿的過一輩子。”

“嗯…”楊宗志輕輕的點了點頭。

待得唐小婕手中的琴曲淡去,城內的琴音忽然又大了起來,那邊奏出的一首,依然是哀傷痴怨的曲子,不過換了一個語調,琴聲緩慢,彷彿時光滯。

唐小婕只聽了一小段,便蹙起豔麗的眉宇,氣道:“傻丫頭,你要做什麼呀?”楊宗志急道:“怎麼回事?”伴著哀怨的樂曲,唐小婕震駭的苦笑道:“郎君啊,鳳兒現下彈得這一首,是…是《長相忘》呀,她…她竟然要忘掉我們麼?”唐小婕話音一落,趕緊又捧起瑤琴,專心致志的彈出一首曲子,這一次楊宗志聽得真切,她手中所奏的,正是虞鳳親手譜下的《遙相思》曲,念起虞鳳曲下之意,楊宗志心底一沉,暗念:“長相忘…長相忘…”

“鳳兒能忘得掉我嗎?”想起她在風雪渡頭拼命的揮手吶喊“相公…鳳兒會一直等著你來!”誓言猶在耳邊迴盪,此刻虞鳳已經變心了不成?

唐小婕顯然想用虞鳳自己的心曲來打動她,這首《遙相思》是楊宗志出征北郡後,虞鳳為他作出來的,唐小婕的用意便是讓她回憶起和楊宗志在一起的美好時刻,楊宗志卻在想“鳳兒真的是劃清界限,想要忘掉我們麼?還是說…還是說,是讓我忘掉她?”眼前浮現出虞鳳嬌痴嫵媚的身影臉蛋,一幕幕如許的真實,兩人之間距離一城之隔,高高的城牆內外,心兒彷彿也被隔開了,若是能見一見,當面問清楚,該有多好。

楊宗志只能頹然嘆息,一座城牆,不吝於橫亙萬水千山,城內外隔門凝望,看不透山河秀,難道也看不見彼此的心意了不成,楊宗志親口答應過虞鳳,無論如何也要將她娶走,難道虞鳳忘記了麼?

又怎麼能忘得掉呢,楊宗志知道,若是不能帶著虞鳳歸隱,將會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不知不覺間,這位嬌痴死心眼的公主,早已經在他心頭佔據了極重的位置,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出來。

唐小婕的《遙相思》奏響後,對岸的琴聲便消沉了下去,幾乎再也聽不見,唐小婕的琴藝極為出眾,這首虞鳳譜下的曲子經她妙手彈出,更是痴怨纏綿,直叫城內的兵將們聽見了,也不斷思念起自己家中的兒老小,隱約的…有壓抑著的哭喊聲從城牆上傳出,慢慢連成了一片。

唐小婕一口氣將《遙相思》彈了兩遍,竟得不到虞鳳的半點回應,她心思忍不住急了起來,一時恢復不了淡薄靜謐的心緒,手中的琴聲變得凌亂,想要再彈第三遍,終是發出一個咔的脆響,斷了下來。

側耳傾聽,除了嗚嗚的寒風怒號,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響,唐小婕的琴聲尚還在天幕下回蕩不散,虞鳳卻是好像再沒心思多彈了,唐小婕憂心忡忡的抬頭看了楊宗志一眼,見到痴痴的望著高高的對岸城頭,身子立得筆直,寒風吹起他的髮梢,吹得他前衣襟獵獵作響。

唐小婕小嘴一撇正要說話,忽然對岸的琴聲再度響起,她趕緊匯聚耳力仔細的聽,這回楊宗志也聽清楚了,這段琴曲中殺伐之氣遍佈,琴音鏗鏘有力,彷彿鈍器摩在兵刃上。

唐小婕呆呆的聽了一段,俄爾渾身搐的一抖,輕輕抬起頭來,月光下小臉煞白,她顫動嗓音,對楊宗志輕叫道:“郎君,她這一段,是…是,是《鴻門宴》!”

第二一早,江東軍遲遲沒來攻城,這三個月來,他們總是出而動,落而息,漸漸形成了慣,期間沒有一天間斷過,無論打雷下雨,還是寒風怒吼,天天如此。

牛再已經疲憊到麻木,眼框中佈滿了鮮紅的血絲,天還沒亮,他便到城頭上來巡視,士兵們三三兩兩的靠坐在避風的城牆下睡覺,呼嚕聲到處響起。

他們是真的太累了,別說神經緊繃,絲毫不敢懈怠,便是每天這水般衝上城頭的敵人,便叫他們疲於應付,久而久之,大家心裡面都有一種覺,洛都城…遲早是要被對方攻破的,不但士兵們這麼想,便連牛再也被這種哀傷的覺縈繞著。

身後有人打著哈欠走上城樓,牛再轉頭一看,嘆息道:“二弟,你怎不多睡一會,這裡我頂著就是。”馬其英伸著懶道:“睡不著了…”他的身子沒有牛再壯實,肢佝僂著,好像年邁了十幾歲。

兩人一道站在城樓上嘆氣,晨曦朝霞在天邊亮起,也許再過片刻,江東軍便又要來攻城來了,這難得的寧靜,遲早要被喊殺聲打破。

九十個夜夜,總是在擔驚受怕中渡過,便是鐵打的漢子,也有扛不住的時刻,可又能怎麼辦呢,馬其英道:“大哥,你說洛都城,還能…還能守下多久?”牛再身子微微一動,駭然道:“二弟幹嘛說這等喪氣話…”回頭留意背後沒有多餘的人,壓低嗓門道:“你想學江平大人嗎,被皇上投入苦牢?”

“哎…”馬其英臉蒼白,有氣無力的嘆息道:“死在苦牢裡面,死在城頭上,又有什麼分別,江平大人不過說了幾句實話,便被皇上投進了監牢,盧圭大人,瞿芣苢大人,哪一個不是如此,人心渙散,我實在是擔心那。”牛再點頭道:“是啊,我又何嘗不是這樣,越拖久一天,城裡士氣越發低落,現在我們二人坐上了城防朔餘的位置,卻想不到…原來帶兵打仗,是恁的辛苦。”馬其英咬住嘴,恨恨的道:“現在唯有期待天意造化,或是發一場大水,降一場天災,這樣,我們或許還能反敗為勝,只要這一戰頂住了,我們爹爹的多年盼望,便能真的實現…”話正說到這裡,忽然看見城樓下快速的騎來一匹駿馬,馬上人手持一對,單人匹馬疾衝而來。

“咦…”牛再和馬其英看得一驚,江東軍出兵往往成群結隊,什麼時候會派出一員猛將前來挑釁了,鮮于無忌畢竟老邁了,單人作戰非他所長,而三皇子更是個文弱書生,領兵…?牛再和馬其英連他的照面都沒碰見過。

城下的馬兒飛快的渡過護城河,牛再倒是猶豫著要不要喚醒沉睡中的士兵們,一個人來,能攻得下洛都城嗎?除非他是天神降臨,否則就是異想天開。

那人騎得近了,牛再可以就著晨光看清楚,那人甚至連盔甲都沒穿上,只穿了厚厚的半衣,搭住了一邊肩膀,正在此時,那人猛的拉住馬頭,將馬兒拉得高高揚起前蹄,馬兒籲的一叫,那人接著從背後取下長弓,彎弓搭箭,向牛再和馬其英的方位瞄準。

這些動作一氣呵成,顯示出那人馬上功夫極為了得,牛再蹙著濃眉細看片刻,忽然驚道:“喂…二弟,你看看那傢伙,像不像…像不像…”一句話還沒說話,城樓下淅的一陣輕響,羽箭劃出耀眼的軌跡,向他們背後的城樓疾而來。

牛再和馬其英下意識的蹲下-身子,羽箭落了空,在他們背後的城樓上,咄咄輕顫,那人仰天哈哈一笑,拉起馬韁,便朝來時路飛馳了回去,不過一會,馬兒消失在晨霧下,再不可見。

牛再扶住頭盔站起身,茫然的看了看城樓下空空蕩蕩的霧氣,驚駭的結結巴巴道:“二弟,我…我見到鬼了,剛才來的那人,好像是…好像是從前吐蕃國的大王子,忽…忽列!”馬其英將一對眼睛在城牆外,張望了好一會才出頭來,揮手抹去額間的汗水,點頭道:“我也好像看見是他,怪了怪了,他不是…在吐蕃國的時候,便被一把大火燒為灰燼了嗎,難道…真的有冤魂索命?”如此一想,兩人不免戰戰兢兢,本來存了一絲膽怯,此刻更是恐懼,相顧著互相看看,又一齊轉頭望著城樓木柱上著的羽箭,太陽在天邊出一個角,清晰無比的照在羽箭的尾端,若說方才那匆匆的一眼,還能解釋為眼花了的話,那麼這羽箭如此觸目驚心,難道還會是幻象不成。

嚴格的說,忽列和烏卓瑪之死算不到牛再和馬其英頭上,他們是自己打翻了油燈,繼而被困在帳篷內活活燒死的,但是這段子以來,牛再和馬其英都成了驚弓之鳥,稍有異動,便覺得不可思議。

再加上清晨天未開,那一人一馬妖異的馳來,又飛快的溜走,快到他們都沒轉過念頭,人便沒有蹤影了,牛再二人鬧不清楚怎麼回事,只能歸結為自己太累,生了幻覺。

可是那羽箭又怎麼解釋,都解釋不通,天漸亮,牛再頹然的嘆了口氣,心道:“來就來,爺爺怕了你不成?”身邊的馬其英忽然大叫大嚷道:“大哥,你快看,那羽箭的尾端,夾著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