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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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載了客人,舟身向下吃水沉一沉,船家歡喜的撐起桅杆,竹漿在水面上一劃,小舟便好像箭弦上的弩箭一般,再也無法回頭的離岸而去,只不過一會,小舟越來越小,在江心上只能看見一個黑點,舟上的船艙裡,隱隱約約跑出來一個人影,對著這岸邊駐足相看,目光和麵容依稀再也瞧不清楚。
楊宗志收回自己的眼神,心頭卻是沉鬱的想:“丁姑娘走了,自是不會再見到,可是…可是身邊這個難題卻又要怎麼處理?”他一邊揹著手,一邊邁著沉沉的腳步向回走,順著江邊的阡陌小道回了漁村,這漁村地處景村的邊緣,乃是個廢舊的村落,楊宗志沒走幾步,便看見幾個嬉戲的小孩攜手衝了過來,嘴中歡聲大叫道:“娶親咯…娶親咯…”楊宗志看著他們天真的面龐,心頭卻是一痛,遙想起不遠的武當山上,自己跌落山崖前的盛大婚嫁場面,現在…溫婉文靜的嶽師姐應該與天豐師兄雙宿雙棲了罷?嶽靜秀麗端莊,而天豐師兄沉穩敦厚,兩人本來應該算是天作之合,可是…婚典之前嶽師姐那傷心的一吻,竟是讓自己如此刻骨銘心,恍若嘴角的餘溫和淚滴猶在。
楊宗志沒心思再看別人家的婚典,而是低著頭往回走,走到方才離去的小院子旁,只聽到裡面吹吹打打的,好不熱鬧,門口層層疊疊圍了好些個人,楊宗志心道:“難道娶親的竟是王老船家不成?”他推開圍聚的人群,抬眼見到院內正有一群衣著鮮華的漢子們站成一排,前面是一個頭戴寶釵的素衣婦人,正對著瑟縮在院角的王老船家和印荷姑娘叉怒吼。那婦人蹙眉怒叫道:“印荷勝啊,我貞娘也是為了你好,昨夜才找到了咱們景村最最富貴的吳老爺家,吳老爺答應收你作他的小妾,那是你天大的福氣造化不是麼?你去作了吳家的少,咱們老王家也可以跟著沾沾光,吳老爺更是和我拍脯說,一旦你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出來,他絕對不會虧待你,你怎麼還是這麼不知好歹?”印荷躲在王老船家的身後,卻是小腦袋和衣角也不敢出一片,她聽了杜貞孃的話,只敢驚恐的死命搖頭,失聲哭泣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杜貞娘冷笑罵道:“不知好歹的死丫頭,我連吳老爺的三百兩聘禮都收下了,今親的花轎都到了家裡,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怎麼還能輪到你來做主,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長輩做主,我既然嫁到你們王家來,便算是你半個孃親。”印荷拼命搖晃王老船家的肩膀,哭著婉求道:“爹爹,你去跟他們說,我不要嫁給那個姓吳的老頭子,他家裡再是有金山銀山,也與我們半點干係都沒有。”王老船家將旱菸的扒拉扒拉直響,他回頭憐惜的看了印荷一眼,才轉頭低聲道:“貞娘,你這又是何必,印荷既然不想嫁人,便由她自己作主就是了,咱們也不是缺鹽缺米,到了真的揭不開鍋的地步…”杜貞娘掰著豔紅的手指頭,嗤聲截斷道:“不缺?你自己算算,你的老孃要人養活,難道不是缺米?你的女兒不但自己要人養活,還帶回來兩個活死人,難道不是缺鹽,還有…馬上就要到月底了,齊天派大爺們的泛船稅眼下還沒著落,你讓我這個家還能怎麼持,你這老傢伙年紀也不小了,舟子還能再趕幾年幾月,到了你腿雙一蹬的時候,咱們這上有老下有小,孤兒寡母又要靠誰養活,天哪…我杜貞娘怎麼這麼命苦呀?”杜貞娘一邊數落,一邊偷偷掩住施滿胭脂的臉龐,假作哭泣。
王老船家被杜貞娘一通搶白,頓時無語的說不下去,貞娘口中的話雖說的尖酸刻薄,但是句句實情,他也心知肚明,他將嘴中的旱菸袋的煙霧繚繞,卻又著急的沒有半分主意。
楊宗志站在人群當中,看著孤苦無依的印荷姑娘,眼神怯弱的躲避著旁人的目光,身邊村民們指指點點,有人羨豔的說好,又有人妒忌的說不好,楊宗志心頭一轉,依稀見到那夜臉慘白的嶽師姐,也許…她心裡也是萬分不想嫁人,可是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長輩做主,嶽師姐傷心絕望之下,才會允諾來與自己私會,也才會留下那般苦楚難的心碎之吻。
楊宗志眉頭一皺,口熱血翻湧,排開眾人走了出去,走到王老船家的身前擋住,握拳呵斥道:“她既然不想嫁人,你們怎能她,這和強搶強嫁,賣兒賣女又有什麼分別?”貞娘被他氣勢一,不由自主的退後兩步,只是看清楚時,卻又眉開眼笑的心砰砰亂跳,這面前的少年英,俊逸出塵,當真是這景村內,不對,就算是整個江南岸也從未見到過,貞娘過去多有見識,自會識人,他只看楊宗志雖然穿的破破爛爛,但是氣宇軒昂,眼見著便不是凡人,貞娘誇張的喲一聲,嗤嗤嬌笑道:“哪裡來的俊俏公子哥,怎麼了,你也看中我們家的印荷了不成,還是…還是看中了些別的…別的什麼?”楊宗志冷眼看著面前的貞娘搔首姿,她一把年紀,可算是年老衰,偏偏打扮的依然花枝招展,看著與年紀毫不相稱,楊宗志不悅的皺起眉頭道:“我只是印荷姑娘救回來的破乞丐,知恩圖報,你們今天要她成婚,我萬萬不會讓你們如願。”印荷眼見楊宗志高大的遮在了自己和爹爹的面前,那背影看著如同山嶽般沉穩,印荷心頭嬌一聲,下意識便躲在了他的身後,待得聽到他這句斬釘截鐵的話,印荷更是歡喜的心兒都飛上了天,她歡欣的伸出小手拉住他的胳膊,更將小腦袋都靠在他胳膊上,對著身外的貞娘等人恨恨的皺鼻子發洩。
貞娘咯咯嬌笑道:“破乞丐?你以為我貞娘沒有見識的麼,像你這樣氣度的人兒,在我們翠珠樓裡面,便是幾十年也遇不到一次的恩客,小公子,我勸你先閃到一邊去,吳老爺怕我勸不動印荷這死丫頭,特意讓他的手下家丁都跟過來了,一會他們大爺們要是耐不夠,當真搶起親來,失手傷了你這麼俊俏好看的臉蛋,那…那多可惜。”楊宗志順著貞孃的手看出去,見到她身後果然站著一群凶神惡煞的漢子們,正怒眼瞪著自己,楊宗志嘿嘿一笑,譏諷道:“原來是吳老爺家養的狗來了,正好,我是破乞丐,打狗我最最在行。”那群漢子聽得心頭怒起,這小子長得雖然高大,但是面相秀秀氣氣,毫無陰鶩可怕之處,而且自己人多勢眾,更是不用擔心害怕,其中一個滿臉長滿大鬍子的,怒罵道:“好個舌尖嘴厲的臭小子,大爺先把你的舌頭割下來,給我們下酒喝。”他從鮮華的家奴服後,取出一把明晃晃的柴刀,怒吼著衝了過來,貞娘一看這情形,嚇的魂飛魄散,楊宗志哈哈笑道:“你們來娶親,怎麼會身後還揹著刀子,莫非吳老爺家是殺豬的不成?”印荷被那刀影一晃,差點耀花了眼,她無比擔心的斜睨了楊宗志一下,嬌聲悽婉的道:“公子爺,你千萬別管這些閒事,他們…他們吳家的都不是好人,印荷…印荷還是嫁過去好了,只要你活得好好的,沒災沒病,印荷也就無怨無悔了。”她先前無論多少人在面前,也是咬緊牙關,寧死不嫁,眼下見到楊宗志遭遇危險,卻又趕緊的改了口,勸說道自己願意嫁人,楊宗志回頭過來,動的看她一眼,依稀也分辨不出這面前的女子到底是印荷姑娘還是嶽師姐,他心頭一狠,嘴中卻是笑嘻嘻的道:“別怕,花皮狗打架最是叫的兇,其實早就聲厲內茬,我打給你看看好了。”他說話間轉回頭來,那大鬍子的柴刀正好遞到面前,楊宗志對他怒眉一瞪,那大鬍子不覺楞了一楞,楊宗志一把伸手握過去,拿住他持刀的手腕,左右一分,那大鬍子頓時慘呼一聲,倒飛著退了回去。
這一式本是從何淼兒那兒學來的分筋錯骨手,當第一次在別離亭與何淼兒見面時,何淼兒為了試探他的武功,使出來的正是這招分筋錯骨手,只是可惜心慌意亂之下,反而被楊宗志拿住了小手,後來事過多時,楊宗志與何淼兒回憶起第一次見面的甜情形,才說到了這一節,楊宗志纏著她讓她將這一招教給自己,何淼兒總是磨不過他,便將孃親霸天門的武學都給他練了一遍。
楊宗志遷怒於他們欺行霸市,強搶民女,更是因為嶽師姐的原因,所以下手便不留情面,只是他一招使過,口依然隱隱作痛,他心知天風師兄全力的一掌打在口上,許是天風師兄看清楚自己,最後收了一些掌力,不然以天豐師兄的修為,自己恐怕現在還下不了,但楊宗志卻希望他這一掌打得更重一些才好。
那群家奴們卻是滿臉驚恐,那大鬍子倒飛回來,眾人圍過去看清楚,才看到大鬍子的整個手臂都斷成了兩截,手臂自手肘處分開,更有一截骨頭都活生生的出了皮膚,看著血淋淋的好不恐怖。
這群漢子雖然平時裡喊打喊殺,但是這般詭異的場面卻不多見,況且這大鬍子是他們家奴中的魁首,平裡最是兇狠,他們不由皆是頭皮發麻,再看向楊宗志的眼神裡,便充滿了恐懼之,楊宗志平息了一下自己口翻湧的氣血,強自笑道:“怎麼樣,我這狗打的賴不賴?”那群漢子們噤若寒蟬,沒有一個敢去接話,印荷無比擔心的瑟縮在他身邊,待得看到他快如光電火石的一下出去,那凶神惡煞的大鬍子便沒用的倒在了地上,印荷沒有看見大鬍子悽慘的斷臂,只從心底裡冒出一股喜意,歡聲笑道:“公子爺,你這打惡狗的招數最最厲害了。”楊宗志回過頭來,沒好氣的笑道:“印荷姑娘,你這到底是在罵我,還是在讚我?”印荷羞赫的垂下小腦袋,一吐小香舌,低低的道:“公子爺,印荷什麼都不懂,說錯了話,印荷…印荷不是在罵你。”那群家奴們眼見著他們二人轉頭低語了起來,互相打個眼,一齊扶起大鬍子便要逃出小院子,楊宗志又回過頭來,喝道:“站住,怎麼…想跑麼?”幾個家奴出柴刀,顫著胳膊,心虛的吼叫道:“你還想怎麼樣?我們…我們也不是怕了你,再說…你要是把我們都打傷了,吳老爺那裡自是不會放過你,到時候定會送你去見官!”楊宗志聽得哈哈大笑,走到發抖如同篩糠的貞娘身邊,喝道:“拿出來!”杜貞娘驚懼的尖叫道:“拿…拿什麼出來?”楊宗志唬著面龐道:“把吳老爺給你的三百兩聘禮拿出來!”杜貞娘站在那群家奴的身前,那大鬍子的悽慘模樣,她自是看的一清二楚,再見到楊宗志這般惡惡相的模樣,與方才那個翩翩公子哥本形同兩人,杜貞娘顫著手指,不情不願的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布包裹的荷包,放在楊宗志的手心裡。
楊宗志掂了掂那荷包的重量,回過頭去,將荷包丟在那群家奴的腳邊,惡狠狠的道:“都拿回去,跟你們吳老爺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別讓他再撞到我的手裡,不然嘿嘿…”那群家奴哪裡還有勇氣去分辨他口中的威脅,一個膽大的戰戰兢兢的蹲下身子,慌忙的接過地上的荷包,然後大家招呼一聲,飛快的便跑出了小院子,身後一群吹鼓手,兀自還奏著喜樂,跟在後面快速的遠去,不過多時,這靜謐的小漁村內,又恢復了一派寧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