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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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什麼樣的人？”竟對她的說法起了好奇心。

“天很黑，我們顧著跑，沒看清楚，大概是不良份子之類的。”她可有可無地描述著，既不會被採信，也就省了口水。

駱家珍託著腮思索起來，似乎連想到了什麼，不時又瞄了她幾眼，“你們真的沒做什麼？”她明智地選擇將那晚上的細節省略，“沒有。”駱家珍忽然嘆了口氣，面頰貼靠著手臂內側，整個人卸除了武裝，尖銳斂收，呈現小女兒無助的嬌態。

“哎！他到底想要什麼？我喜歡他喜歡了這麼久，他把我當小孩看，要我當他叔叔，我偏不！男朋友從沒認真過，好不容易等他離婚了、我大學畢業了，已經夠大了，他還是不接受我。我知道他一定在意爸爸讓他受委屈的事，我可以補償他，爸爸也不反對，可是他…”匡政有過婚姻？她喉口像了顆貢丸，盡棉薄之力勸說著:“駱小姐，-別再找人跟蹤我們了，他決定的事，恐怕很難更改。”原來匡政的警覺心沒錯，有人在跟監他們。

“-怎麼知道？他告訴過-？”下巴不服輸的揚高。

她見狀，決定單刀直入，“我大伯後來跟-說了些什麼？”說法轉變如此之大，其中必有蹊蹺。

“程先生說，匡政嘴硬心軟，只要我使勁功夫纏住他，不讓他一天到晚只想著經營程家麵館，他就會把心放在我身上，不過可能要花上一段時間。我照做了，三不五時上他家等門，他反而不回家了-說，-天天看見他，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她驚愕得說不出答案。

程楚明竟以私害公，以為近水樓臺，葉芳芝會為匡政掀起內心一池水，順手拿駱家珍當攪和的工具，攪得匡政心頭大亂！淡泊人事的程楚明竟會為了要弟妹守貞而走火入魔？她早該替匡政把事情澄清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只知道，-如果愛一個人，就該尊重他的選擇，讓他不開心，不是-喜歡他的初衷，不是嗎？”她放慢語調，轉念又道:“駱小姐，命理之說，只能參考，不能盡信，-該相信眼前所見，不能憑別人三言兩語就照章辦事，那樣做…活得太沒自我了。”這番話並不討喜，卻不得不說，她得替程楚明的私心收尾。

“噫？拆-大伯的臺？”眼角斜揚，接著端直桿，俯近她，表情多了幾分鄭重。

“程天聆，-說的沒錯，我決定要努力盡人事，不再管別人說什麼了，匡政總有一天會明白我對他的心的。”

“嗄？”她真愧對匡政，駱家珍對人事有異於常人的理解力，她能著力的地方實在不多。

“那──那很好，有決心很好，就…就怕他不領情。”駱家珍滿意地-眼。

“所以，我暫且相信-和他沒什麼，可是-得幫幫我。”

“嗄？”她沒聽錯吧？

“幫…幫什麼？”

“他最近老躲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待我好了，我使不上力，他對-沒防備，-是最好的幫手了，透過-，我才有機會啊！”說得理所當然，她聽了手心發涼。

“-在開玩笑吧？駱小姐。”她忙拉遠兩人的距離，暗地裡同情起匡政。駱家珍從小到大，想必惡搞了不少事吧？

“這種事怎麼能開玩笑？”緻的臉蛋又湊上來，“-放心，-幫了我，我也會幫-的，我會替程家生意多宣傳的。要是他接受了我，爸爸出資替你們再開家分店都沒問題，-說怎麼樣？”她面頓僵，竭力維持著禮貌，“請問，我有說不的權利嗎？”她怎能背叛匡政、背叛自己？

“沒有！”駱家珍捧著腮幫子，嬌聲清亮地否決。

“程家麵館是你們家主要的經濟來源吧？要是有人一天到晚上門白吃白喝破壞氣氛，-想還會不會高朋滿座啊？”她匪夷所思地傻眼，喃念:“-──真是──惡魔！”語出威脅時還能嬉皮笑臉。

“匡政也這麼說過，不過他叫得比-好聽，他叫我──小惡魔，聽起來是不是可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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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見到她的時間不長，他刻意與她保持蜻蜓點水般的會，對她、對他，未來都會是比較好的選擇。她有時僅是路過麵館，和他打聲招呼就走，也許是算準他在店裡才走這一趟，他不確定，也不介意；更多時她會留下幫忙送餐、收盤，手腳快速俐落，只有把餐點給他時，動作會慢條斯理，在頰畔垂散的髮絲間，掀動著羽睫，一次又一次地朝他探視，臨走前，以飽含意的微笑作結束，他則帶著她留下的微笑意象，愉悅地吃完每一餐。

如果夠幸運，他願意一直和她這樣保有如水純清、如陽溫煦的關係，直到有一天，她把帶著喜意的靦腆笑容轉向生命中真正的良伴。

今晚，她還是代班，從出現在樓梯轉角口，他眼角餘光便隨著她身影移動，直到她停靠在他餐桌旁。

他習慣地送出微笑；意外地，她始終垂著長睫，連淡掃一眼也無，動作快且慌亂，把麵碗端出托盤時，湯汁竟潑灑在拇指上，她“嘶”一聲，忍著不縮手，把碗放好。他立時用紙巾捏住她的痛指，脫口:“要不要緊？”她似乎嚇了一跳，很快回，不安地晃首，“沒事，兩位慢用。”他盯著她走開。她半路騰隻手接聽手機，焦慮響應:“今天不行…他身邊有別的朋友在…明天再來吧…”

“看夠了吧！她哪一點比家珍引人了？”對坐的中年男子發出了抗議，因圓胖而擠得剩一條縫的眼睛光不減，豪氣地撈起麵條囫圇下。

“駱叔，家珍是孩子。”他握著筷子，心裡想著那燙著的指頭。

“剛剛那小姐和家珍也差不多年紀吧？”駱進添哼笑，“我知道你心裡有疙瘩，以為我答應家珍和你在一起是為了補償你，我這人，什麼都賣，就是不賣女兒，她真心喜歡的，我才替她加把勁。當然，我也算是帶著你長大的，你是什麼子我很清楚，你不想要的，我絕不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