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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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匡政一手將女孩高高拎起，像抓只小貓。

“再亂跑就送-到警察局關起來。”女孩憤憤地噤聲，兩條胖腿在空中晃踢，見到臉刷白、隨後追來的程天聆，轉了個面孔委屈地哭起來，“老師，壞人抓我，救命──”程天聆訝然脫口:“匡先生？”他點點頭，把孩子還她手中。

“快回去吧！都溼透了。”她瞧了他幾眼，他不也渾身溼透了？姿態一般鎮定，含著鼓勵的笑，雨珠沿著髮梢似小溪般滴落面龐，亦不伸手拂拭。

心莫名一蹦，她慌忙轉身，緊抱小女孩奔回娃娃車，孩子的父親已在門口等候，焦急地接過孩子。她簡短解釋了一下，忍不住朝後窺望，匡政走回車上了，前面驚駛座上的是常跟隨他左右的年輕男子。

竟是如此巧合！她找盡藉口不到店裡好幾天了，沒想到還是在街頭相遇。她忽然想起，她剛才忘了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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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地走，東張西望地似在逛大街，在巷口服飾店買了兩件上衣、便利超商買了本雜誌，消磨到九點半，她才用正常速度走回店面。

這個時間，匡政出現的機率不高。

她下意識地避開任何碰面的機會。這個話不多的男人，不必說什麼、做什麼，眼神溫和無半點侵略，卻能令人在不知不覺中心慌意亂，這受陌生又不安，幾乎令她失態，還是少見為妙。

上了石階，她驀地一楞，麵攤上，一個出其不意的男人在守著，手指縫夾菸，歪靠在水槽上，窮極無聊地在對空吐著菸圈。座椅間忙著送餐的是個清瘦的高中生，她皺著眉頭，靠近無事閒悠的男人。

“我媽呢？”她頓時生疑，匡政幾時接收程家麵館了？還派了這麼不稱頭的男人掌店，她快要大考的弟弟竟被使喚得似小蜂。

“嗨！程小姐。”林義立刻站直，揮揮手招呼，指指裡間，“他們在商量擴店的事，今天就要籤合作約了，我幫-媽顧個店。”他看了眼牆上的鐘，“應該快好了，他們談了快兩個鐘頭。”

“兩個鐘頭？”難怪她弟弟也派上用場了。葉芳芝竟保密到家，自行決定了！她今晚還渾然不覺在程楚明那兒幫事，葉芳芝當真脫離喪夫之痛，自立自強了？

“大姊，-回來得正好，我要上樓k書了。”程天佑如遇救星，解下圍裙轉身跑了。

“喂！”她走到收銀臺，指指那截煙**，“這裡不能菸。”

“噢。”林義無所謂地聳肩，把菸蒂扔進水槽，大方地打量她。

“-和葉小姐不大像。”

“我本來就不是美女。”她坦率地回道，口吻平常，不聞喜怒。

“喔，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抓抓腦門，試圖以他有限的語彙解釋著，“你們──各有各的好，只是一開始見到葉小姐，還真有嚇一跳的覺，能生出-這麼大的女兒真不容易，我以為她頂多二十八咧，簡直是女裡的極品！”她瞅著他，“你的意思是驚豔吧？”

“對、對，驚豔！”他大表贊同。瞧程天聆沒什麼特別反應，不，應該說，有點臭的臉，大概是同相斥，雖然被誇讚的是自己的生母，他忙轉個彎道:“不過-不用擔心，我大哥對漂亮的女人沒什麼興趣，他現在快要跟和尚差不多了。”她瞠目，“我為什麼要擔心？”他那些安的話實在只有反效果。

“他在修行嗎？我看他愛吃紅糟面的，要改吃素很難吧？”林義一怔，嗤一聲道:“-們女人──也愛面子的，我大哥是個好人，喜歡他有什麼難為情的？老實說，要打動他的心可不容易，他不會主動追求女人的。”她冷不防站起來，椅子倒地，烈的動作嚇了林義一跳。

“你…”她指著他，面乍紅乍白，一時結舌，“你…鬼扯什麼？誰、誰喜歡你大哥了！”

“緊張什麼？又不是見不得人。”徐徐白她一眼，決心老實放話，“幹嘛跟見鬼一樣？-媽比-大方多了，替-在大哥面前說了不少好話，可不像-老閃閃躲躲的。我這是好心告訴-，我大哥是下了決心抱獨身主義的，-要是嫌麻煩，不想白費功夫，現在打退堂鼓還來得及。”她一向認為生就弱質纖纖的嬌嬌女除了初期討男人憐愛之外沒什麼多大用處，現在她忽然羨慕起那樣的女人來了，起碼遇到這種令人想一頭撞昏的景況，不必自我了斷，就能“咚”一聲迅速倒地不起。

“我媽…說了什麼？”她有種不祥的預，遠比所想象的還難招架。她母親無故在她靜如止水的生活裡投下一顆大石子，攪亂一池清淨。

他聳肩，“也沒什麼，有幾次-不在，她先是探聽一下大哥的身家狀況，再來把-推銷一番。大哥不是第一次遇到看中他的對象，差不多習慣了，他若沒對-表示什麼，-不用到難過，他自有他的理由。”

“…”這是什麼世界？有人替她向異示好，她被矇在鼓裡也罷，此刻還被曉以大義不必心存厚望！這出求愛戲碼無聲的上演，她還沒進戲院就被告知落幕了，就算費盡舌公告她是局外人也不會有人相信吧？匡政呢？他從頭至今態度一致，不曾有半點不對勁之處，他是怎麼看她的？

她那天兵母親！

“程小姐，-臉很紅，冷氣要不要開大一點？”那張小麥臉蛋能在三秒內血氣衝腦真不簡單，看來確實是對匡政有了心。

“你們──”她待要發話，客人走向前結帳，她暫閉上嘴，咬緊牙，數了幾次才把找零數對。回頭才說了個“你”字，葉芳芝掀起布幔，喜上眉梢地從內室走出來，後面是匡政和一名西裝革履的陌生男子。

“小聆回來啦！”葉芳芝眉開眼笑，“我們都談好了，程家麵館再半個月就要擴大開張嘍。”無論有多驚異，她都該說恭禧，但匡政若有所思的目光一投來，她隨即僵硬，不合宜的表情懸在臉上，熱絡的氣氛一時驟冷。匡政微笑對林義道:“送送林律師吧！小義。”林義一走，匡政回頭溫言告辭:“葉小姐，有任何問題和律師或我聯繫就行了，明天見。”抬眼凝視她兩秒，“程小姐，打擾了。”她困窘呆立，葉芳芝肘子撞了下她的眼，“小聆，送送匡先生，我得準備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