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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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走,不看了不看了。馮焱焱說。
我望了方琳一眼,她本就不看我,好象何平已從她的生活裡消失了一樣。我心裡很有點不舒服。當然就相當後悔那天下午對她的態度。我傷害了她,她不再理我了,就這麼回事。月光如水地瀉在我們身上,田野上空落落的,這兒那兒的樹木全散亂地刺著天空,給人幾點淒涼的情調。鄉親們哎,汪宇忽然這麼毫無來由地大叫了聲,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嚴小平卻學著《紅燈記》裡鐵梅的叫聲尖嗓門叫道爹——聲音拖得長長的。
爹不是你的親爹,不是你的親。汪宇學李的腔調說,然後哈哈一笑。
汪宇。走在我們身後的幾個女知青裡一個這麼故作親熱地小聲叫了聲。
汪宇。方琳也這麼叫了聲。
汪宇就拖長聲音道哎——方琳。
女知青嘻嘻哈哈地大笑起來,當然就有喜歡玩的知青推方琳,去呀去呀,汪宇喊你。汪宇喊你你還不去?知青點的美男子喊你方琳咧。女知青在月光下七嘴八舌地推攘著方琳說。
汪宇就進一步開心說,方琳,我們遊田埂子去羅,來羅。聲音在月夜清的空氣中振盪。
汪宇的腦海裡閃現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這雙眼睛在一個細雨的上午靠著樟樹望著他。那是七月裡一個“雙搶”的子,那幾天正好是方琳幫廚、其他知青全下到各生產隊忙活去了,一大早就傾巢而出,要斷黑了才飢腸轆轆地走回知青點。方琳當然就異常地孤獨。汪宇是一清早出門時香菸扔在桌上忘拿了,向何平索了幾菸,但不好意思再要,農民的旱菸一進口就辣喉嚨,而且口要臭半天,只好利用歇氣的半小時回知青點取煙。你好。他瞥見方琳站在樟樹下便打招呼說。
方琳衝他嫣然一笑,你好。
汪宇邁到自己門前,打開鎖,拿起桌上的一包瀏陽河香菸,匆匆點著一支,了幾口猛的,這才又走出來鎖門,他忽然到背後一雙眼睛灼熱地盯著他的脖子,以致脖子有被驕陽曬著的異樣覺。你站在那裡不怕被雨淋溼?
這裡沒雨。她說,仍偏著頭瞅著他。
汪宇衝著她的眼神徑直邁了過去。雨仍是細雨,勻勻地下著,屋簷上緩慢滴著雨珠,地上已溼潤潤的了。樟樹下卻是一片乾燥的土地,但反倒比幾步外溼乎乎的坪上還涼快些。從五月份開始,這棵枝葉繁茂高聳入雲的樟樹下,每天晚上便聚集著一堆男知青,總要海闊天空談古論今地聊到子夜,室內的氣溫明顯下降了好幾度才各自回房睡覺。歪腦殼文叔告訴知青說,一九四四年,一路從岳陽開來的本兵,把國民黨的一個大鬍子團長吊在這棵樟樹下開膛破肚,那個團長率領全團上兵守著這個山頭把本兵打得很惱火,為的是阻止本人進犯長沙。這個真實的故事讓很多男知青希望回到那個時代,好當團長師長什麼的。汪宇踱入樟樹下時,抬頭望了眼密不見天的枝葉,這才瞧著方琳,這樹下好涼快埃他心情蔚藍地說。
嗯羅。方琳說。
你好過,躲過了累死人的雙搶。
我情願去雙搶,一個人沒點味。
一隻打蟲飛到了方琳的肩膀上,緩緩向方琳的脖子上爬去。
這隻打蟲充當了他倆相愛的媒人,幾分鐘後牽著他倆步入了愛情的王國。莫動,汪宇說,邁前一步揀起那隻打蟲丟到了地下。
你的頸好長的,很好看。
方琳望著他,嘴動了動,但沒說話。
汪宇驀地到她的嘴很,眼睛很美,方琳。他衝動地喚了聲。
嗯。方琳斜乜著他。
從她的雙眸裡汪宇瞥見了愛情的綠洲,當然就一陣動,便有了電影裡那些動作,摟抱什麼的。其實我第一眼看見你就愛上你了。汪宇說,緊摟著她,迫使她的兩隻rx房全部壓在自己的脯上。四周空漠漠的,只有青蛙的叫聲。一點雨水滴落在方琳的鼻尖上,汪宇忙湊上嘴把那滴雨水吻掉了…汪宇和方琳的關係一公開,雖已在我意料之中,我卻痛苦得想利用某個月明星稀的深夜一繩子吊死在樟樹下以免再痛苦下去。與我同樣痛苦的是馮焱焱。馮焱焱痛苦得格都變了,從前她臉上快快活活,淌著青的情,忽然就玩起深沉來了,做事嚴肅著臉,還故意不戴草帽讓太陽猖狂地曬,好曬蛻一層皮以此改頭換面。於是她的臉不但曬紅,當然還曬黑了。吃飯時,馮焱焱嚴肅著一張黑紅的臉走進廚房,誰也不睬,打完飯則端到自己寢室裡去吃,她不再參入打牌,也不讓女知青在她房裡打牌,我不想吵,她阻攔她們打牌說,你們到別的房裡去打。我要看書。
幾個女知青都理解她的心情,都知道她喜歡汪宇,而汪宇突然就跟方琳搞得熱火朝天,連吃飯兩人都是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好象其他人就不配進入他倆的視野一樣,過於旁若無人當然就讓人不順眼。
這兩個鱉又談愛去了。嚴小平不無醋意道,幹勁真大,天天晚上談愛。
樟樹下聚集著七八個尚未找到對象的男知青,一人手中一把扇子驅趕蚊子,邊談古論今,各抒己見。汪宇總是先一步出門,經過樟樹前時自然要和我們招呼幾句。又在這裡討論國家大事羅?他調侃地看著我們說。
你只管去談你的愛。老滿哥說,別的事你就不要管。
汪宇就笑笑,站上幾分鐘驀地就消失了。十分鐘,也許是十幾分鍾後,方琳的房門當然就吱扭一響,於是一個婀娜的身影就展現在我們眼裡,有時候她身上還飄來一陣淡淡的芳馨。她不走樟樹下經過,而是走食堂那邊下坡。
真的是又談愛去了。我妒忌地罵道,這兩個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