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路上的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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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理由的相信，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幸福。

一我想我睜開眼那一刻還是幸福的。

看見明亮的世界，歡樂的笑臉，呢喃的聲音，聽見一個女娃洪亮的聲音“哇”的大哭出來，以此表達她對這個世界的喜愛。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記憶中很多快樂的事情好像都淡了，不，應該是模糊了。眼中腦海中浮現的只是父親疲憊的身影，母親無奈的眼神。罪惡，以前的快樂讓我每每想起來就覺得是一種罪惡。而沒了快樂，我又能擁有什麼？那一點點殘留的記憶是支撐我活下去的僅有的溫暖，除了它們，我一無所有。

我忘了我是怎麼長大的，好像生命在某一處被人突然截斷，我還沒來得及痛苦，就長到像現在這麼大。但我知道，我愛讀書，愛那些神奇的文字和句子，愛那些文字中的意思，關於生命關於人類，甚至那文字出口的聲音都讓我近乎於痴狂。記得母親把我送到學校的時候，我興奮得簡直像一頭小羊，在領書的地方母親笑著對我說:“娃啊，好好讀書，將來長大了別像我們這樣。”當時我覺得母親不是在笑，而更像哭，為什麼她眼中有那麼多的憂傷呢，我只顧著高興，沒在意，現在我知道了。

子一天天過去，父親一天比一天老，母親的病越來越重，我越來越明白事情，成的意識在膨脹，我的悲痛時不時的讓我殘忍的想一把火燒了這個世界。學校成績單出來了——全班第一，還有希望繼續努力的話語，而我看著它就想撕，撕了這一切，讓我不要有任何希望。哥阻止了我，他幫我把成績單收起來，放到箱子裡。我愛我的哥哥，他知道我的痛苦，他知道我們全家的痛苦，父親出去找事幹的時候，是哥承擔了一切事務，照顧我和弟弟，照顧母親，可母親還時不時的發脾氣，打他，哥哥從來沒有一句怨言，相反的他總是微笑。直到那一天，a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來了，我看見哥哥捧著它哭了好久，好像把幾十年的眼淚都集中到了同一個時間。母親哭了，父親哭了，跟著我和弟弟也哭了，我知道哥哥是在向他的大學告別，我知道哥哥是多麼不想向他的大學告別。

“媽，我不讀了。”有一天我對母親說，我要去掙錢，我要讓哥去讀大學。我可以不去想那些我愛的文字，我可以忍住我的痛苦，可我受不了哥的悲傷，哥的笑是我們全家的陽光，我不要這唯一的陽光也黯淡下去。母親什麼也沒說，她只是默默的幫我收拾東西，她一直背對著我，而我一點恐懼也沒有，外面的世界，是我的死路也是生路。走的時候我沒對哥說，只有母親知道，她摸著我的頭，說了句:“孩子，在外邊小心點。”就再也說不出話了。我笑著說:“媽，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的。”就這樣我來到了c城。

二舅媽又給我買新衣了，還是我最喜歡的草綠，那代表著希望的顏啊時常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一片光明，而活著是件多麼美妙的事。同樣，舅媽也給表姐買了一件，但表姐好像穿著有點不合身呢，“哈哈，姐姐又長胖了。”我開玩笑的說。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我看見表姐眼中冒出火光，不好，母獅子要發飆了，快逃。

“別跑，你給我站住，說我又長胖了，膽子不小啊。”表姐比我大幾個月，僅僅這幾個月使我倆不只是姐妹還是好朋友，我知道表姐喜歡我，所以我才老是粘著她，開她玩笑，一放假更是賴在她家裡白吃白住，誰叫她對我那麼好呢！

我家其實不在c城，而是在c城外的一個小鎮上，鎮上的人們做著小本生意，安居樂業著，我爸媽都是工薪階層，所以我也安居樂業——學習著，不用擔心溫飽問題，我媽有句至理名言:“你只要好好讀書，天天向上，其他的事一律不用你心。”但我似乎有點討厭這樣的生活，曾想過要離家出走，卻一直沒走成。孩子的脾氣會一下子爆發又一下子忘記。

舅媽給我和表姐買新衣服的那天，我們馬上穿著上街了。街上車水馬龍，時不時的有年輕的夫婦牽著自己的孩子走過，那些孩子們一臉的快樂無，眼中充滿了單純潔淨，這個世界的風風雨雨還不曾碰到他們，而我幾乎也是這樣長大的，風平靜，和他們同樣的幸福。

一路上，我和表姐打打鬧鬧，雖然都是十七八歲的大人了，可我們還像是小孩子，有時還向父母撒嬌，買衣服也要家人領著，當然，看到自己十分喜愛的書或是cd，我們還是會省著吃的錢來買，然後興奮得一塌糊塗。我們都是80年代出生的孩子，愛玩愛鬧愛瘋愛吵，卻也愛執著自己的夢想。

但是那一天，我遇見了她。

三c城是個生產煙花的城市，每逢週末，人們都會點燃一個又一個的花炮，於是整個夜空都會燃燒，絢麗的煙花急促的開放又急促的墜落消失，而我總會想到我出生時瞬間的幸福。至今我仍沒想清楚，我選擇來到這個世上，是對還是錯，還是說這本就不允許我選擇。我的無奈常常讓我產生莫名的憎恨，而這憎恨夾雜著對哥對家人的愛與依戀卻又變成為我深深的傷痕，讓我痛不生。

我正跪在公園的十字路口，幹我從前死也不會幹的事--乞討。來c成一個多月了，我身無分文，又找不到活幹，而回家亦如回地獄，不，至少地獄可以讓你痛快地痛，而家是一道永遠也不會癒合的傷口，悲涼、絕望，我決定留下來，延口殘，至少還活著。

今天是中秋節，我所在的十字路口來來往往滿是人的身影、腳步、香水，中心的花壇擁簇著紅紅火火的花草，燈光迤邐，我的存在似乎是多餘的，沒有誰注意到我，偶爾有人放慢了腳步，用居高臨下的眼光甩一眼我面前的白紙黑字介紹，又匆匆離去。我的雙膝跪的發酸，我開始想念我的爸媽，弟弟還有我那可敬的哥哥，離開這麼久我不知道他們的一點消息，不知道家中怎麼樣了…

“你，你不上學了嗎？”一個女孩怯怯的聲音打斷了我，我抬起頭，看見兩個女孩站在我面前，一個長頭髮梳著馬尾一個短頭髮似乎是她的姐姐，她們都穿著漂亮乾淨的衣服，眼中滿是幸福的顏，妹妹蹲下來，望著我又一次問:“你不上學了嗎？”我小聲地說著:“家裡太窮，我上不起，而且還有哥哥弟弟。”她眼中掠過一絲悲傷，“那你為什麼不去打工呢？”問這問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幸福家庭的孩子，在她們眼裡似乎賺錢如同吃飯那麼簡單容易，然而我不想傷害她，我說:“很難吶。”她又問了我一些問題，我一一回答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無論問多少她都無法理解我的生活，最後她從衣袋中掏出五元錢放到我手中，我機械的彎下，說了聲謝謝，然後低下頭，我不願她們在我面前多留一分鐘，那將使我更難受。五元錢對他們來說或許不算多，幾支冰淇淋或者一袋零食便可以花掉，然而在我眼中，這便是希望和生命呀。

四街上的小吃變著花樣讓你忍不住想把錢往那裡送，我和表姐都是不喜歡委屈自己的人，於是買了一大堆吃的來安自己的胃。走到公園的十字路口，我停下歡快的腳步，因為我看見了一個學生模樣的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跪在往來的人群中，像一隻瘦弱的小貓，顫顫的，彷彿一陣風就會把它卷向燈光的黑暗中滅亡，我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她。

在她面前有一張寫著她家庭情況的紙，她說她家在一個小山村，她為了她哥哥能夠上大學而選擇自己出來乞討。我有點納悶了，賺錢可以有很多方法呀，犯不著要來幹這一行，在眾人前跪下，用自己千金難買的尊嚴來換取那微不足道的一兩，甚至有的人把你當怪物看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開，我可以忍受痛苦，卻受不了這樣的恥辱，而她，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跪下了呢？她甚至不去讀書，雖說我討厭讀書，可不讓我讀書我會瘋掉的。

我問道:“你不上學了嗎？”她說:“家裡沒錢。”

“那你哥哥呢？”我看到她的介紹上寫了她哥哥考取了a大學，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讓妹妹出來乞討，“他在打工賺錢。”她很簡短的回答我的話，我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我知道我不能用自己的觀點來衡量別人的生活，但我又不甘心，我無法理解這種生活所以我不甘心，我又問了一句:“那你哥可以申請助學貸款呀！”她茫然的看著我說不知道，我想了想便從口袋裡拿出五元錢放到她手中，她彎下說了聲謝謝，面無表情，我知道這點錢本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我知道我還可以做一件事，“姐，走吧！”我拉著表姐的手，飛快的跑回了舅媽家。

第二天，我又拉著表姐來到了那個十字路口，那女孩還在，我無比興奮，昨天從雜誌上抄下來的“助學貸款”詳細情況的紙條放在我衣服左邊的口袋裡，我希望自己這一點點用心能夠對她有所幫助，至少他哥哥可以去上大學，而她也不用再跪在這裡。但當我走到離她不遠處，我有點猶豫了:我這樣做會不會是自作多情，她會不會不接受？我無助的望著表姐，就想要去見喜歡的人一樣，害羞得滿臉通紅。表姐沒有說什麼，而是把我一把推了過去，我被推到那女孩的前頭。

她還記得我，但眼中沒有多大的神，就像一個無底，讓人到絕望，我沒管那些，我只知道我要把紙條遞給她。我鼓起勇氣那樣做了，我說:“這上邊寫了怎樣申請助學貸款，或許對你有幫助。”她收下了，仍然面無表情，也不看我，低頭又一個謝謝，像上次一樣，我站起來，那麼高興與動，我的心都要飛上天了，我做了一件很好的事，我跑向我姐擁抱了她。

五第二天，我又跪在了那個十字路口，夜晚依舊寒冷，從我身邊經過的人依舊會停下來看一眼又走開，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跪著看著這個對我來說不知該謝還是該怨恨的世界。然而，我又看見她了，那個長頭髮的女孩，她在尋找我，雖然她沒有看著我，但我知道她在注意我，她在那徘徊著，我不知道她要幹什麼，為什麼還要來，我不想見她，她是個很好的女孩這我知道，可我不想見到她亦或是說怕見到她，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怕。突然她被她姐姐推了一下來到我面前，我又害怕又疑惑，她像上次一樣蹲下來，和我保持相同高度，說:“還記得我嗎？”我點點頭，她有點緊張，臉漲得通紅，卻從衣服的口袋裡拿出一張紙，上面寫滿了字，很工整，她說:“這上邊寫了怎樣申請助學貸款，或許對你有幫助。”說完，她不好意思的飛快跑開，我看見她快樂的奔向她的姐姐，笑得像一個孩子，我有點嫉妒了，但我謝她，從心底的謝。

六“我已經見過那女孩好幾次了，”表姐有天突然對我說，“這樣的人太多，你幫不了多少的。”真的嗎？難道我所作的一切一點意義都沒有？我不相信！或許現在那女孩回家了，她哥哥也可以去上大學了，她沒有在乞討了，或許還在我呢！

於是我真的以為我再也看不到了她了，然而在一次和姐回家的路上，我看見她還在這個城市，以同一種方式同一種姿勢甚至同樣的衣服在另一個地方繼續她的生活，就好像我和她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我怕面對她了，我躲到我表姐的左邊，我不想她見到我，我不理解她，多麼不理解。

天空好黑啊，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很無聊，我有種被欺騙的覺，但我還是不覺得做錯了，我想:“等我以後有錢了，我一定會幫助那些失學孩子，不讓他們落街頭。”可是，我將來會有錢嗎？我不知道…

七那女孩走後我沒有再見到她，我換著位置維持我的生活和希望，那張寫滿了字的紙在我口袋裡很好的躺著，我不認為這個東西對我有用處，我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子，絕望孤單，當一個人絕望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只要他沒自殺，什麼痛苦便都是小菜一碟了，而我還不想死，因為知道死神一定在某個地方等我，我不用急也不用害怕，總有一天他會來接我離開，趁這空當我就好好呆下來吧。至少我還不是一個人，我哥，弟弟，爸，媽，還有那個女孩，雖然我不願意承認。

天空仍然一片漆黑，雲把什麼都遮住了，人類製造的光明在黑暗中顯得那麼微不足道，然而仍然照亮著眼前的路，依著它人們安全著，我竟然有一絲的動，眼淚在眼眶中開始醞釀，我低下頭嘴角輕輕的上揚了一下，我的笑容在黑暗中燦爛的綻放著，我開始相信，無理由的相信，總有一天這樣的子會過去，總有一天我、我們都會幸福，不管那一天會是什麼時候，總會有那麼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