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交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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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在親切友好的氛圍中對著十幾具殘破屍體開始嗑瓜子。
一想起殷肆,姻姒心底最深處的漣漪便一層層漾開。無奈腦海中那個模糊輪廓怎麼樣都無法描繪清晰,甚至想象不出來制約她如此之久的男人究竟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曾幾何時,在她對他並非如此敵視之前,也旁敲側擊去問及關於他的事,扶桑神魔都言——東商君年少英才,樣貌堂堂,若非是因為身份低賤,為人又工於心計,或許會成為勾陳帝君的不二人選。
可她不管什麼身份不身份,心計不心計,那個名字早就在她的心裡生,發芽。
隨著時間逝,那種渴望接近的心情非但沒有磨滅,反而像經得海水沖刷,愈發程亮。然而發生了許多事,屢屢期望,屢屢失望,加之詔德泉眼歸屬之事,那心情終於一點點變作了厭惡和疏離。然當全然不相干的人提及他時,姻姒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很在意你的對手?”男子沉聲一句,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那是當然。”姻姒吐出瓜子殼,定定看著沾染著血跡的青石地面,神難得地有些黯然,“我生平只有這麼一個對手,普天之下,我只承認他一個…不過,不知道他承不承認我就是。”
“說的好似自己活了很久一樣,呵,他很優秀嗎?”
“萬年的老狐狸都比不過他。”姻姒輕蔑地瞥望周自橫一眼,好似在責怪怎麼會問出答案必然的問題來。或許也只有當著一介凡人的面,她才肯說出這番稱道殷肆的話,如果用老狐狸來作比較算是一種誇讚。
“喔——”故意拉長了尾音,周自橫笑出聲,順勢摸了摸下巴,“聽小遊說,她的道行才一百年,不知道這一萬年的狐狸,又有多大能耐?俗說話官商相護,怎麼說我也是皇親國戚,若有幸見得如此優秀的人一面,說不定還能幫上盈盈姑娘點忙呢,你說是不是?”
“罷了,我都見不到他,別說你區區一…”尾音消散,意識到身邊男子百年之後不過一堆枯骨,又豈會懂得諸神之間牽扯千萬年的愛憎糾葛,姻姒勉強綻開個笑容扯開話題,“對了,你身手不錯,倘若以後不想過富貴生活了,可以考慮下去當個什麼武林盟主。”
“我?呵,我使的都是旁門左道,難登大雅之堂,只求亂世保命,不求於人前…若是真的學著人家闖蕩江湖,恐怕也會被名門正派所不齒。”周公子倒是有自知之明。她哈哈哈哈。
謬讚謬讚。他也隨著哈哈哈哈。
吃也吃了,聊也聊了,一地的瓜子殼混在血汙裡,著實有點噁心人;成堆屍體散發出怪異的味道,開始有蠅蟲鼠蟻慢慢聚集。天漸漸暗下來,玄蒼買紙一去不回,著實叫她有點擔心,不過他若回來在一地死屍中看見悠哉吃瓜子的她,非得氣昏過去不可…
痛定思痛,姻姒覺得自己是時候與周自橫道別打道回廟了。
彷彿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周自橫理好衣襟,摺扇敲著膛保證,“沒事,這裡是我的地盤,鬧得動靜再大也沒人敢管——你拍死的那一個算在我頭上好了,放心回去寫信吧,等你從那老狐狸手裡把扣下的貨物取回來,記得請我吃頓好的。”
“那怎麼好意思啊,我拍死的就是我拍死的嘛,怎麼能算在周公子頭上?”
“哎呀,大家都那麼了,你還跟我客氣什麼,算我的,算我的。”他說的雲淡風輕好似在與人爭執一頓飯錢,“就這麼說定了,下回見面請我吃飯。”
“一定,一定。”姻姒拱拱手,當下暗忖這誇下如此海口的男子究竟是什麼不得了的身份,然而想問的話就在舌尖這麼一滾,又全數嚥了下去——萍水相逢,不必上心,這話可是他教她的。
兩人一西一東背向而行,分別前還不忘老友般開著彼此玩笑: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投緣。
走了幾步,她回過頭去望周自橫,男子修長勻稱的背影在夕陽餘暉下多了幾分滄桑,手中依舊悠悠然搖著扇子,彷彿天地神魔都不放在眼中。
她衝著那背影笑了一下,無端失落。
再說姻姒折返回街市,沿路尋了幾家紙墨鋪子也沒見玄蒼的身影。他一向安分,又無玩心,將她丟在城郊等了那麼久,一定是遇上什麼脫不開身的事情了吧?所幸不必為他的安危擔心,對部下信心滿滿的西參娘娘一邊想一邊往暫住的寺廟去。
在路上便聽得有人議論,渡風閣與南坪一窩匪徒私下來往,強搶民女,盜劫官銀,結果雙方為分贓之事大打出手,暗巷廝殺混戰,死傷極其慘重,現場不忍直視,官府聽到風聲,眼下已經派出官兵去渡風閣抓人收官銀了。
這他媽也可以啊——以上為姻姒聽說此事後的第一反應。
隨即是深深折服在周自橫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魄力和手段之下:怪不得那傢伙會那個時候出現在城郊僻靜之處,還如此熱心腸地替她收拾爛攤子…敢情從一開始就計算好了?她甚至在想,倘若她不出現,又或者她不率先動手,他也一定會大開殺戒滅了那些匪徒,然後憑藉攪混水的本事嫁禍給渡風閣那群畜生頭上。
好一個一石二鳥。
好一個目空一切的…野渡無人舟自橫。
周自橫。反反覆覆唸叨著他的名字,姻姒只覺得塵世一行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玄蒼有點困惑。
他捏緊袖籠中的錢袋,不斷提醒自己這件事與他沒有任何關係。然暗示了一遍又一遍,仍舊止不住“多管閒事”地往賣首飾鋪子前湊了幾步。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只是所有人都遠遠繞開那間設在長街轉角處的小攤子,卻不忘朝那裡深深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