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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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鸞站在阮雲卿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他心中詫異,臉上卻不動聲,轉而笑著回頭,問宋轔道:“這位公公眼生得很,不知是在何處當差,紅鸞怎麼從沒見過?”宋轔笑道:“他原本在母后宮裡當差,是孤看他勤謹,才將他調入端華宮來,幫墨竹管管雜事。以後宮裡的瑣事儘管給他去做,你也好出空來,專心陪我。”紅鸞點了點頭,他袍袖一展,朝阮雲卿長揖一禮,笑道:“在下謝紅鸞,見過阮公公。”阮雲卿連忙還禮,謝紅鸞虛扶一把,又笑問他:“你來了這麼久,可是有什麼要緊事要找殿下?”紅鸞十分客氣,他像這宮裡的主人一樣,讓阮雲卿坐下說話,又問他站了許久,到底是有什麼事。
阮雲卿只覺渾身上下針扎似的難受。
他苦笑一聲,紅鸞問他有什麼事,他該如何作答?說他因為想念宋轔,所以今才這麼迫不及待地趕來見他?還是說他像個傻子似的,捱了五十刑杖,連命都不要了的護著他,卻只換來如今這般新人笑,舊人哭的慘境。
阮雲卿什麼都說不出了,他真覺得自己傻極了,明知道宋轔喜怒無常,莫徵也幾次提醒過自己,他卻還是念著宋轔那一點轉瞬即逝的溫柔,一頭栽了進去。
阮雲卿張了張嘴,心裡苦得厲害,連帶著口中都苦澀起來,他本就寡言少語,此時更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宣洩心中的情緒。
勉強客氣了幾句,阮雲卿還是忍不住問紅鸞道:“不知這位謝公子,是殿下的什麼人?”不等紅鸞說話,宋轔已然先開了口,他直盯著阮雲卿,高聲說道:“他是孤親納的男寵。”他是孤親納的男寵。
宋轔一語未了,阮雲卿的眼圈就已經紅了,他輕輕點了點頭,心道果然如此。
過去種種如今還歷歷在目,阮雲卿心中並不後悔,當是他走投無路,才主動撞到宋轔身邊,他們二人亦師亦友,他曾把宋轔當作知己,而宋轔也曾真心待過自己。
阮雲卿從不懷疑宋轔的真心,一個人是真情還是假意,這點他還分辨得出。
他只是不再需要他了。阮雲卿默默想著,既然如此,他就守著自己這一份真心,繼續替宋轔辦事,哪怕他後再也不會對自己溫柔笑語,哪怕他後都要與另一個男人攜手相伴,自己都不會後悔。
阮雲卿整了整衣冠,向宋轔躬身說道:“奴才此番前來,是向殿下稟報一聲,奴才自今起已到端華宮當差,謹尊皇后娘娘懿旨,自此奴才便是這宮裡的七品執守,暫代首領太監一職,宮中大小事務皆由奴才一手調停,若殿下有何吩咐,只管支會奴才一聲,奴才自當肝腦塗地,為殿下效力。”說著話他一衣襬,向宋轔行了大禮,自他二人相識以來,這還是阮雲卿頭一次在宋轔面前行跪拜之禮,阮雲卿禮數週全,起跪幾次,行了全禮,才從地上起來,朝宋轔躬了躬身,接著一甩袍袖,頭也不回,轉身出了書房。
紅鸞望著阮雲卿的背影,見他背筆直,決絕而出,明明瘦得風一吹就要跑了,他卻硬是從阮雲卿身上看出一股子桀驁不馴的勁兒來。
紅鸞微微一笑,單fèng眼略向上挑,臉上透出一股魅不羈的風情,與方才那個柔弱嫵媚,恨不得化在宋轔身上的妙人兒簡直是判若兩人。
不在心內嘆道:“這孩子,好倔的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不管他此時的所做所為,是真的滿不在乎,還是刻意裝給別人看的堅強,都足以讓紅鸞刮目相看,發自內心的嘆一句。
宋轔心中也是五味雜陳,本以為他故意在阮雲卿面前與紅鸞親近,阮雲卿怎麼也得生氣發怒,甩幾個臉子給自己看看。沒想到人家壓沒拾這茬兒,恭恭敬敬地把該說的話說了,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把他扔在這裡,當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心裡惱恨,無奈卻是自己找的,如今也只好生生受著。
紅鸞輕笑一聲,扭著纖晃到宋轔跟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媚笑道:“殿下,殿下?喲,魂兒都讓人家勾走了?”宋轔讓他笑出一身雞皮疙瘩,避瘟神似地退出好幾步去,這才指著紅鸞高聲喝道:“你離我遠點啊別這麼脅肩諂笑,一臉媚態的,我告訴你,這不是戲臺上,把你唱戲那一套全都給我收嚴實了,別隨處亂抖落”紅鸞緊走幾步,又撲到宋轔身上,他單臂一攬,掛在宋轔肩上,擠著眉眼,出一臉委屈。明明是爺們的動作,紅鸞卻偏偏做出一股女兒嬌態,他滿臉委屈,柔聲嘆道:“太子殿下好生薄情,奴家辛辛苦苦陪你演了一場戲,如今你卻卸磨殺驢,唸完經就打和尚。哎,只怪奴家命苦,信了你這冤家的胡言亂語…”他說話間已經變了腔調,一句好生薄情說完,後面的話竟全都變成了戲裡的唱詞。紅鸞道白婉轉聲音清脆,說話時完全是女子的聲音,不只是語調聲音,就連動作神態也全帶了女態。
紅鸞邊唱邊舞,袍袖輕揚,甩水袖似的,在屋中轉起了圈子,若不是他此時穿的是男子衣衫,任誰看見,都得將他當作一個美豔女子。
宋轔與他相識已久,十年間紅鸞一直是這樣一副瘋瘋顛顛的樣子,說起喜怒無常,他們兩個還真不知是誰更勝一籌。
宋轔冷了目光,他神情冷漠,眼中清冷一片,看著紅鸞在他面前手舞足蹈,臉上也毫無表情。
紅鸞自覺無趣,他斂了袍袖,湊到宋轔身邊,搖頭嘆道:“你這樣累不累?我可是你專程來的陪你演戲的,於情於理,你對著我這個多年好友,也總得給人個笑模樣罷。可真讓人寒心。”宋轔勉強扯了扯嘴角,他自嘲一笑,苦道:“我哪笑得出來,眼前諸事紛雜,各方勢力膠著不下,我難掙羅網,連自己心愛之人都護不住,還有什麼臉在這裡跟你玩笑胡鬧。”他語間滿是疲憊,一番話說出口,心頭更覺沉重,宋轔看著謝紅鸞,不由羨慕道:“你遊戲人生,看透世情,如今倒比我活得還要自在瀟灑。”他何時也能掙脫眼前的困境,和阮雲卿心意相通,也算是此生足矣了。
紅鸞咧了咧嘴,嗤道:“行了啊你,富貴榮華,一朝儲君,你說羨慕我?我一個登臺唱戲的戲子,有什麼可羨慕的,你這不寒磣我呢?”宋轔不住笑出聲來,“好了,好了,算我的不是。這回多謝你了,只要你在雲卿面前演好這齣戲,我後自然好好謝你。你想要什麼,都儘管開口,只要我辦得到的,我一定答允。”紅鸞柔媚一笑,略微福了福身,舉止間滿是女兒家的嬌媚,“如此就謝過太子殿下了。”宋轔渾身發冷,斥道:“只有你我二人,你就別裝相了,沒的冷得慌。”紅鸞哼了一聲,不屑道:“也就你嫌棄我,多少人想請我在他面前演上一場,我都不搭理呢。”他嬌喝一聲,又問宋轔道:“你為何不直接道破實情?我瞧你這模樣,竟是一時也離不開他的,做什麼這樣彆扭,大被一卷,直接帶上榻,有什麼誤會是解不開的”宋轔斷喝道:“休要胡說”宋轔聽見那句“帶上榻”就猛然變了臉,他然大怒,倒把紅鸞嚇了一跳。愣了半晌,紅鸞掩嘴笑道:“你莫不是…枉我們說起來,都說太子殿下風瀟灑,原來你竟枉擔了虛名…嘻,你莫不是,還沒跟他怎麼樣罷?”宋轔越發變了顏,他悶聲無語,紅鸞更覺自己一語中的,猜中實情,心中不免得意,指著宋轔好一頓取笑。
宋轔心中發苦,馬場之事時,阮雲卿為了護著自己,一心赴死,宋轔看在眼中,當真是氣恨加,他這樣為了自己著想,豁出命也在所不惜,可宋轔卻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阮雲卿這樣做,究竟將自己置於何地?而他,對自己,又是怎麼想的?
自己已經習慣了有阮雲卿相伴的子,這點宋轔十分清楚,那樣的子恬靜美好,舒適自在,他享受其中,此事之前,宋轔也從沒想過,阮雲卿對自己到底意味著什麼。魏皇后下令將阮雲卿杖斃,那一刻恐懼襲遍了全身,那是宋轔從未體驗過的覺,那樣害怕,好像天地都要崩塌了似的。
直到那時,宋轔才猛然驚覺,他是那樣在乎這個人,在乎到失去一切,都不想放開他的地步。
宋轔站起身來,推開窗扇,微風拂過,四月的天氣中,已經有了初夏的味道,窗外百花齊放,宋轔想起自己與阮雲卿相見時的情景,不由無奈苦笑:他的心意已然明瞭,而阮雲卿呢?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樣,他又是否能接受自己?
“好想把他關在什麼地方,永遠都不讓人看見。”宋轔喃喃自語,卻說得無比認真。紅鸞聽在耳中,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知道宋轔說到做到,是真的幹得出來的。
也不知阮雲卿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竟讓宋轔心心念念,如此掛在心上。紅鸞看著宋轔,心裡對阮雲卿卻越發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