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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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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雲卿了上去,還未開口,那黑衣人先遞過一顆藥丸,“解藥。小說”阮雲卿接過去吃了,黑衣人也不多話,在阮雲卿伸手接藥時,就順勢向前,伸臂一夾,將阮雲卿夾在肋下,跟著飛身上樹,借力一躍,轉身上了相鄰不遠的屋頂,一路連躥帶跳,幾下縱躍,便出了麗坤宮。

他一番動作一氣呵成,阮雲卿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上了屋頂,黑衣人手勁頗大,一雙臂膀鐵鉗相似。他輕功極高,夾著一個大活人,都不見有半分費力,緊緊箍著阮雲卿,在黑夜中縱躍穿行,躲過層層衛,一直往東而去。

阮雲卿讓他晃得頭暈,咬牙忍著,細看他行進的方向,黑衣人速度極快,高樓廣廈一晃而過,好不容易辨清方向,阮雲卿也放下心來。

剛剛經過的地方,是皇帝的寢宮康乾宮,照這個方向再往東走,就是端華宮了。

自古以東為尚,太子身份尊貴,要有別於其他皇子,不能去宮外居住,待太子成年後,都會在皇宮東側,專設一座東宮,供太子居住。東離朝的太子東宮,就是這座位於廣華門裡的端華宮了。

這個黑衣人,是要帶自己去見太子。

阮雲卿心下惴惴,緊緊攥著拳頭,合上雙眼。

心裡飛速的想著,一會兒見到太子,要說什麼,要如何行事,才能讓太子對他另眼相看,答應他的請求,助他除掉肖長福。

成敗在此一舉,說是改變命運也不為過,若能得太子賞識,在暗中相助,自己在宮中就不再只是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有用便用,無用捨棄,也不會讓任何人覺得可惜。這樣可悲的命運,阮雲卿再也不想要,他要成為人上之人,他再也不想過這種被人隨意丟棄,命如草芥的子。

“睜眼!”耳邊一聲輕喝,阮雲卿覺得身子一沉,人已落在實地上。

睜開眼睛,一座宮院赫然入目,今夜烏雲滿布,月隱星無,只有端華宮內的無數宮燈懸在宮牆之上,風雨來,狂風肆,宮燈隨風亂擺,圈起一個忽明忽暗的四方圍城。

黑衣人指了指宮門,“從此處進去,便是太子寢殿!”黑衣人話語簡練,只此一句,待完後,便翻身躍上屋簷,隱於暗處。

阮雲卿定了定心神,腳下有些發虛,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邁步上了石階,還未等阮雲卿去推宮門,門裡突然吱呀一響,四扇木製大門開了半扇。

阮雲卿嚇了一跳,後退半步,往裡觀看,宮殿裡黑漆抹烏,什麼也瞧不清楚,他側耳聽了聽,也不聞半點人聲。沒有宮燈照亮,也沒有月透進窗格,整座宮殿都陷在死一般地寂靜黑暗裡,狂風呼嘯而過,冷冽風刀灌進衣領,阮雲卿打了一個冷戰,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懼怕之意。

連呼都不由得放輕了,阮雲卿緩了一陣,才敢伸手推門。

來都來了,怕也沒用。再邁步時,阮雲卿心頭已是一片平靜,進了宮門,還不忘回手關好門扇。

背後唯一的光源也斷絕了,屋裡更是黑得徹底,閉了一會兒眼睛,適應了黑暗的環境,阮雲卿又往前走。

這座寢殿極大,與皇后所住的相比,也不見絲毫遜。視物不清,所有的東西都像包裹著一層朦朧的霧,阮雲卿走得格外小心,繞過正堂當中的桌案擺設,試探著走了幾步,眼前驟然閃過一道亮光。

黑暗中的光亮總是特別誘人,阮雲卿想也未想,就朝那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遠,黑暗裡更辨不清方向,阮雲卿只覺得他向右一拐,沿著夾壁牆走了數丈左右,猛然豁然開朗,三間內室連綴一處,中間沒有隔斷,一望到底。室內光華璀璨,耀眼的燭光晃得人雙目刺痛,眼前模糊。

阮雲卿抬手擋著光線,在一片模糊中,看到一個拔修長的身影憑窗而立。

夜風吹過窗稜,吹起那人一身白衣,衣襬被風鼓起,夾雜著吹散的墨長髮。黑與白的彩對比鮮明,讓阮雲卿一時愰神,心中只覺此情此景,眼前的人,真有些“羽衣常染煙霞,不沾人間桃李花”的風灑脫,還有那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羽化成仙,不再留戀凡塵的清冷和孤傲。

阮雲卿就那樣呆呆地站著,忘了行禮,忘了來意,雖然只是短短片刻,也讓他在回過神來之後,懊惱的咬了咬嘴

“見過太子!”阮雲卿躬身行禮。

他並未像奴才那樣,對太子行叩拜之禮,而是像個普通的門客幕僚一樣,對太子行了揖禮。

阮雲卿清楚自己的身份,就是因為太清楚,他才不想再做什麼卑微的舉動,去做小伏低的懇請太子垂憐關照。上位者缺少有用得力的人,而並不缺少忠心卑賤的奴才。

身體繃得筆直,阮雲卿躬下身體。

時光好像停頓了一樣,太子倚著窗子,目光放在窗外濃雲密佈的天空上,久久的注視著,彷彿屋裡本沒有阮雲卿這個人。

阮雲卿不敢亂動,依然保持著躬身的姿勢,靜靜地等著。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太子的思緒,他一手捂著口,一手半握成拳,輕輕抵在口邊。

阮雲卿不由抬起頭來,偷偷打量著眼前這個身份尊貴的少年。

若說見面後的第一個印象,是太子如神祗般風光霽月的華彩,那麼第二個印象,就是太子蒼白的臉和那病弱不堪的身體。

阮雲卿有些吃驚,早在內學堂,見到顧元武房中那副泥金底子的對聯時,他就在猜測太子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尤其是在猜到太子詐病不出,瞞天過海的躲過了宮中層層耳目,在暗地裡排兵佈陣後,心中更是對這個機警聰明的少年好奇到了極點。

在阮雲卿心中,太子應該是個冷漠到冷酷的人,與十皇子的張揚霸道相反,太子該是個內斂懂禮,多疑不驚,深藏不,能夠走一步算三步的老辣之人。他聰慧、強大,懂得人盡其才,物盡其用,連最細微的一點事情,和最卑微的一個奴才,太子都能夠將它的作用發揮到無限大,其心機、智謀,甚至連在宮中沉浮多年的顧元武都有所不及。總之,與眼前這個給人虛弱印象的人截然不同。

阮雲卿的心情突然複雜起來,這樣一副虛弱溫和的外表下,真的有如自己猜測中的那樣強大堅韌的靈魂麼?

這念頭一旦躥了出來,阮雲卿心底的不安越發強烈,他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人,不由思慮:這樣的人,真的值得自己把命託出去嗎?

太子輕輕一笑,“看夠了?看夠了就過來。”溫潤動聽的聲音傳來,阮雲卿心裡一驚,再想低頭已經來不及了,他的目光與太子的直直撞在一起,四目相對,電光火石之間便刺得他狠狠打了一個哆嗦。

太子的眼睛很漂亮,狹長鳳目,眼角略有些向上挑,剛剛咳了一陣,他的氣息有些雜亂,眼眶也微微犯紅,無端為那雙眼睛添了些風嫵媚的顏

可惜阮雲卿還來不及為那雙桃花眼所蠱惑,就被那眼睛裡的目光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雙眼睛裡,什麼都沒有。

沒有情緒,沒有溫度,只有深潭一樣漆黑的顏,和看不見任何情的清冷目光。那簡直不像是一個活人該有的目光。

被那樣一雙眼睛看著,阮雲卿覺得自己腦中所有的情緒好像都被看穿了。他急忙低頭,心頭狂跳不止,剛剛壓下去的恐懼又洶湧的撲向全身,阮雲卿止不住的想要發抖,腦袋裡亂成一團,一路上想好的話和計策,全都被那目光刺得四散奔逃。

他的心亂了。他知道,他輸了,他不是太子的對手。

太子又是一笑,這一次比剛才的笑容又大了些,他咳了兩聲,輕嘆道:“果然還是個孩子。”阮雲卿的臉漲得通紅,聽到那句孩子,他有些不甘心,甚至覺得委屈。明明太子也才剛滿十五歲,按東離二十歲行冠禮的規矩,他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太子叫他過去,阮雲卿慢步上前,又躬身施禮。

太子細細看他,阮雲卿還穿著就寢時的寬鬆衣袍,晃晃噹噹的,顯得他的身體更加瘦弱。太子的目光從下而上,沿著阮雲卿瘦小的身體,一直到他清秀的臉上。

那臉上還留有明顯的瘀傷,嘴角、眼眶、還有臉頰,青紫紅腫在那張白淨的臉上格外顯眼,太子看了許久,才慢慢開口,他問阮雲卿:“疼麼?”阮雲卿微微一愣,在明白那話裡的意思後,心裡便湧上一股怪異的情緒。

動還談不到,說無動於衷又有些違心,關懷的話語聽在耳中,阮雲卿還是覺得他心頭的情緒起了不小的波動。他五六歲就開始幫襯家裡,小小的孩子幹活哪能利索得了,不是被火燙了,就是被刀割了,三五不時身上就得添點傷口,更別提進宮之後,捱打成了家常便飯,新傷舊傷就更是數都數不清了。

總是受傷,阮雲卿早習慣了,可長到這麼大,卻極少有人像如今這樣,問過一句“他疼不疼”也許是太子問這話時,聲音太過溫柔,也許是太子說話時,神情間出了那麼一絲半點的關切,以至於阮雲卿有那麼一瞬間,真的覺得那問話的人是打從心底裡關心體貼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