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陰屍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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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的屍體被悄無聲息地處理掉了。這天晚上寢室裡的氣氛顯得格外壓抑,房間裡沒有開燈,正中間的桌子上供著唐明的遺像,遺像前面是一盤水果,兩邊則是靜靜燃著的蠟燭,桌子下面的臉盆裡火光搖曳,燒紙的灰燼在空氣裡翻滾飛舞。寢室裡的幾個兄弟給他設了簡單的靈堂,蘇鵲和何曉依也一起來祭奠他。
一個活蹦亂跳的人,眨眼間就沒了,無論是誰也沒法接受這個事實。幾個男生的聲音都有些哽咽,蘇鵲和何曉依更是哭得稀里嘩啦,害得這個寢室的人提心吊膽,生怕把管理員給招來。
幾個人傻愣愣的一直站到後半夜,誰也沒有心情睡覺,於是柳君臨提議說大家一起出去走走。現在畢竟溽熱未消,他們做賊心虛又關著窗戶,寢室裡悶得不行。大家都贊同這個提議,只有蘇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唐明的遺像道:“你們去吧,我身體不大舒服,想在這兒再呆一會兒。”大家知道蘇鵲和唐明是好朋友,他的死對她打擊一定很大,於是也不勉強她,一夥人嘁嘁喳喳說著話出去了。寢室裡只剩下蘇鵲一個人。
蘇鵲在唐明的鋪上坐下來,看著他的遺像發呆。這張照片是在一次出去逛街的時候拍的,那時唐明嫌這張照片的腦袋拍得太大了,有損他的光輝形象,說蘇鵲拍得跟遺照一樣,沒想到一語成讖。
她對著那張照片又看了一會兒,看著看著,覺唐明的模樣漸漸模糊了,彷彿相框上覆著一層稀薄的水汽,她眼睛再仔細看的時候,發現照片上眼睛的部分有兩行細細的鮮血緩緩得淌了下來。寢室裡憑空吹過一陣陰風,蘇鵲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蠟燭熄滅了。窗前倏忽掠過一個黑影。
“明,是你嗎?”蘇鵲大氣不敢出。
沒有人說話,只是那個影子漸漸徘徊在窗前不肯離去。
“明,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蘇鵲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那天在西涼山上的時候薛正虎說得很對,任何一個會法術的人都必須承擔一定的責任和使命,這是我們的宿命,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對不起,我明知道你那天晚上可能有事,卻沒有辦法趕去救你,因為一旦讓敵人有了可乘之機,後果將不堪設想。”那個影子依然站在窗前,一動不動。
“明,你這次回來是有事情要告訴我嗎?你是不是發現真相了?”蘇鵲對著那個影子問,卻沒有人回答她,只聽見窗外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再去看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房門“咔嚓”一聲被人打開了,蘇鵲扭頭一看,發現柳君臨幾個罵罵咧咧地回來了。原來最近接連發生命案,外面的風聲比較緊,保險起見學校在十一點之後把所有的校門都關閉了,所以這個時候本出不去,幾個人在學校裡隨便走了一圈就回來了。
“喂,你沒事吧?”柳君臨看她臉慘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我沒事。”蘇鵲看了他一眼,從上跳了下來“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哦,好吧。”柳君臨剛要往外走,何曉依卻氣沖沖地搶先一步擦著他的肩膀出去了。
“喂,你去哪裡?”柳君臨只好扔下蘇鵲,三步並作兩步地追出去,他追得急,何曉依跑得也急,在轉過一個拐角之後,何曉依“噠噠”的鞋跟聲忽然不見了。柳君臨茫然地在原地轉了幾圈,朝一個分岔路口繼續追了過去。
何曉依躺在路旁的草叢裡,覺一肚子委屈。柳君臨這個壞蛋,又請人家吃飯,又和人家一起去古墓,又那麼關心人家,還那麼聽人家的話,都沒見他對自己這麼好過。何曉依越想越生氣,把柳君臨十惡不赦的罪狀從頭到尾數落了一遍,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這時她忽然意識到周圍太過安靜了,剛才只顧著生氣,竟然沒有覺到害怕。在這個黑漆漆的校園裡,前後左右看不到一個人影,萬一遇到壞人連求救都不會有人聽到。
就在她心裡直發的時候,一陣“嗡嗡”的聲音忽然在頭頂響起來,她慌忙打了個滾從地上爬起來。眼前竟然是一個揹著割草機的工人,他頭戴斗笠,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身上穿著一件骯髒破舊的袍子,割草機“嗡嗡”的在他手裡顫抖著。何曉依一看他這個造型,忽然想起不久前看過的恐怖片《電鋸殺人狂》來,忍不住打了個靈。
“小姑娘,你哭什麼?”那個工人一動不動地說。
“誰…誰哭了?”何曉依用手抹了把臉嘴硬道。
“是不是男朋友惹你生氣了?”那個人繼續用那種令人討厭的口吻說道。
“要你管!”
“呵呵,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好不好?這個人永遠都不會惹你生氣。”割草機下草葉紛飛。
“不…不用了。”何曉依忽然看見他的口罩下不是一張人臉,而是一具森然的鐵面,她“啊”的大叫一聲,轉身就跑,腳底忽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幫你收拾了她,這次你又欠我個人情。”那個工人似乎在自言自語。
那件骯髒的袍子後面卻有人用尖利的嗓音回答了他:“少來這套!這筆買賣,你比我更想做!”
“你真的以為憑那些破頭髮就能成功?”工人扭曲的鐵面上看不出表情。
“就差最後這一步了。”何曉依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昨晚那個扛著割草機的“電鋸殺人狂”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兩個頭髮有些花白的中年男女。她翻了個身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腳已經都被捆住了。這時候是晚上,她往後一看,發現在幾盞忽明忽暗的煤油燈下還站著幾個灰頭土臉的農村人,看樣子是本家的親戚。她想喊,卻發不出聲音,原來嘴巴里也被了東西。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絕望過,周圍這些人,看樣子沒有一個打算幫她。好在耳朵還是好的,能聽得清周圍嘁嘁喳喳的聲音。
“喲,怎麼還是活的呢?”
“聽說是為了拜堂方便,等到了墳地再死。”
“嘖嘖,瞧這模樣,給他的死鬼兒子做‘鬼’,真是費了。”
“老兩口就這一個兒子,都念大四了,前些子跳了樓,這幾天一直在學校鬧事呢,這不怕兒子在地下寂寞,特地找個人去陪陪他。”
“把人死恐怕要償命吧?”
“他們已經瘋了。”
“真的要死她啊?”又一個人小聲嘴道。
“噓!小心別讓外人聽見。”
…
後面說些什麼何曉依已經聽不到了。她忽然記起前不久在網上看到的一則通告,是以警察局長葉景龍的名義發出來的。通告說最近有數名婦女無故失蹤,年齡大小不一,懷疑被人惡意殺死,賣給橫死的單身男人配陰婚做“鬼”犯罪嫌疑人目前正在追捕中。
陰婚也叫冥婚,是為死了的人找配偶。無非是尋求一種心理上的平衡,實際上亡者已矣,花費如此多的力和財物來做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實在是得不償失。
只不過作為一種傳承了幾千年的陋習,這些事情也是屢不止。
然而最近有些不法之徒為了牟取暴利,專門去盜那些古墓,取出屍骨來賣給有橫死的單身男子的家族做“鬼”當貨物買賣,這些屍骨稱之為“乾貨”更有甚者,為了賣一個好價錢鋌而走險,採用殺人的方式來做“陰婚”的生意,這些剛死不久的女子屍體則稱之為“溼貨”這幾年更是有“鬼中介”、“鬼媒人”這些地下行業興起,專門做死人生意。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有人輕呼一聲:“吉時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話音未落,錄音機裡的嗩吶聲滴滴答答地傳了出來,聲音半是歡快半是淒厲,聽不出到底是在辦喜事還是在辦喪事。因為怕外人聽見,整個過程顯得沉悶而壓抑。在黑魆魆的屋子裡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覺。
那對中年男女的臉上彷彿有了一點活力,他們煞有介事地端坐在房子正中間略顯昏暗的“喜”字兩邊,充滿愛憐地看著何曉依。這時早有人捧著死者的遺照上來了,另有一個人過來按著何曉依跪在地上,她拜堂,何曉依拼命地亂踢亂撞,可是無濟於事。在行“夫對拜”的大禮的時候,何曉依終於從正面看到了死者的照片。那張照片她在檔案館做勤工助學的時候特地查找過,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跳樓的大四師兄。
房裡到處都是喜慶的大紅,紅花,紅燭,就連帳子和被褥也都是紅的,只是掛在頭的放大的黑白遺照,眉目生動,宛如生前,看得何曉依心裡一陣陣發。這時候人群早已經散去,周圍靜悄悄的,除了蠟燭輕微的噼裡啪啦,聽不見一點聲音。剛進來的時候她還大吵大鬧,四處亂撞,可是發現周圍毫無動靜之後,她也就漸漸安靜下來,在這種氣氛裡,即使是自己的聲音也會讓人骨悚然。據說只要在這個房間裡呆上一夜,死者的冤魂就會自然而然地附在她身上,這樣三天後再把她帶到墳地裡勒死,兩個人就能在地下作伴了。
自從這個唯一的兒子死掉,夫二人的神便已經崩潰了,因而除了去學校蠻不講理地鬧事、四處亂髮傳單詆譭學校的制度外,他們也沒忘了給死去的兒子找個“鬼”可憐的何曉依無意中成了他們的祭品。她不知道的是,為了買這樣一件“溼貨”兩口子幾乎把全部家當都變賣了。
萬籟俱寂。只剩下何曉依和那張神情肅穆的黑白照片,門是反鎖的,窗戶也被封死了,空氣悶熱而溼,何曉依爬到裡照片最遠的那個牆角,抱著膝蓋,肩膀一聳一聳地哭。她不該和柳君臨賭氣,更不該偷偷跑出來不讓他找到,現在被關在這個陰森森的地方,死了都沒人知道,她的心猛地動了一下,覺天昏地暗,一種無力讓她軟軟地癱倒在地上。君臨啊君臨,這個時候你在哪裡啊?何曉依從來沒有比此刻更需要那個寬闊的膛。
她忽然發現上的被子是攤開的,裡面鼓鼓的著什麼東西。何曉依用手抹了把眼淚,大著膽子走過去,每走一步心跳都會加快,透過被子的形狀,她隱隱約約分辨出裡面好像一個人,難道是…
頭忽然“噗”的一聲,何曉依渾身一顫,下意識地發出一聲尖叫,抬頭看時,黑白照片的眼睛裡緩緩地躺下兩行鮮血,順著臉頰一路蔓延…
被子被拉開了,一個蠟人直地躺在那裡,生硬的線條勾劃出那個師兄的大概樣貌。他們想必是怕何曉依寂寞,做一個假人來和她入房。她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來,彷彿她一說話,就會把這個蠟人吵醒。
可當何曉依想到這個師兄跳樓時的慘狀時,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讓人骨悚然的尖叫,她拼命地撲到窗戶邊,拉開了窗簾,她使勁推窗戶,可是推不動。就在這時,她忽然覺對面窗戶裡有什麼東西在動,兩間房子隔得不遠,何曉依把臉貼到玻璃上想看得仔細些,這時候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猛地撲到那邊的玻璃上,也朝何曉依看,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都是血,兩隻手拼命地在玻璃上扒著,留下一片狼藉的血手印,蒼白的嘴哆嗦著,似乎在向她求救。可沒等何曉依反應過來,裡面好像有什麼人使勁把她從窗戶上往下拖,她一邊掙扎一邊用兩隻血手拼命拍打著玻璃,發出驚心動魄的“啪啪”聲。何曉依再想看的時候,一張扭曲的鐵面在窗戶上一閃而沒。
何曉依覺渾身的衣服都已經被冷汗溼透了,她四肢無力,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那個鐵面人一定是幕後真兇,女子恐怕是要被殺死,然後作為“溼貨”賣出去。想到三天後自己也將面臨同樣的命運,何曉依腦袋裡“嗡”的一聲,順著牆壁緩緩地倒在地上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