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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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憂依循聲音的方向往前奔趕,然而這座山似乎永無盡頭,走了好久也沒看到人或馬。
中途她嘗試過呼喊格木,每次都有孩子回應,於是她堅持往前走,決心一定要找到那個路的孩子。
然而山風越來越冷,天逐漸暗淡,早先多樹的山嶺,此刻除了高大的雪山雲杉和起伏的丘陵外,只剩低矮的灌木。
天黑了,皚皚白雪中山影變得森然,她發現自己完全失了方向,現在唯一給她指路的,就是那歇歇短短的童聲;即便她不再呼喊,那聲音仍舊持續不斷。
當寒冷漸漸侵入她的軀體,冰雪凝掛在她的眉梢時,她甚至懷疑那孩子的呼喚是不是真實的。
可是,她已經沒有退路。
昏暗的氈房內,火塘散發的熱力難以抵消女人淒厲痛呼,所帶來的寒氣。
翁歸靡看了眼身邊神情萎靡、默默禱告的族人,往火焰上再加了些柴薪。
“她不行了!”巫醫在帷氈內說。
高大的烏孫人猛然起身掀開帷氈,跪地哭求:“法師救她!”翁歸靡跟過去,看到雙手染血的巫醫垂頭站在邊嘀咕:“天神早有明示,漢女不能生養,你不該要她…”
“不要死啊!”男人不理會巫醫,抱起上蒼白的女人嚎啕大哭,那悲傷的哭聲出自如此雄壯的男人之口,足以令鬼神卻步,卻拉不回他心愛女人的生命。
翁歸靡心頭劇顫,問巫醫:“還能救嗎?”巫醫搖頭。
“神仙也難。”翁歸靡往上看了看,見那個曾經是細君侍女的女人,正吃力地張開眼皮;她無神的眼眸,盯著腳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顫了顫,然後緩緩閉上,絕了氣。
男人大哭,巫醫的助手,一個老婦人,哀嘆著用氈子將腳那團東西包起。
翁歸靡這才看清,那是個嬰兒——身上還沾著母親血的初生嬰兒。
“孩子怎樣?”他突兀地問。
“死了,還沒出孃胎就死了。”巫醫佝僂著背,拍拍哭泣的男人抖動的肩,安撫他說:“漢女體弱,生不出雄鷹…”翁歸靡腦海裡出現解憂的笑靨,當即問道:“法師此言何來?”
“來自上蒼。”巫醫指指頭頂。
“種馬配種、男女配親,關鍵要『配』。高大強壯的烏孫人,與嬌小羸弱的漢家女,配而不當,定然一屍兩命。”一屍兩命!翁歸靡驚悚地看了眼上蒼白的女人,和被包起來的死嬰,忽然到舌發乾、心神恍惚,於是匆忙對巫醫說:“這裡沒事了,法師休息吧。”說完,他離開氈房,留下他的族親獨自哀悼亡。
“不會的,解憂沒有那麼嬌弱,大王也不會碰她,她不會死!不會!”翁歸靡騎上馬,嘴裡默默唸著,心裡卻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憂慮糾纏。
他要回一趟赤谷城,邊界已經平安,他與康居國國王的使者也見了面,正準備與他們訂立盟約,正好可以此為藉口回去見大王,也看看解憂。
兩個多月前與她黯然分別後,他沒有一天不想她。
這段時間,不知她與大王相處得怎麼樣?他既希望她與大王和桓寧相處融洽,那樣生活才能安全和快樂,但又害怕她引了大王、得王寵愛。
可是,他有什麼權力阻止大王寵愛她?她是王的女人哪!
這念頭伴隨著女人蒼白的臉,和一團模糊的血,攪得他心慌意亂。
“駕!”翁歸靡放開馬韁,驅使著坐騎,往山谷荒原奔去。
忽然,他看到了她——解憂!
在月光與白雪之間,她宛如乘著火光的女神,從對面山脊上朝他飛來。
那是夢嗎?他睜大眼睛,不,不是夢!
就算看不清楚來者的容貌,可她銘刻在他心上的矯健身姿,和她下的駿馬“火焰”無不證實他沒有看錯,那就是她,他心愛的女人!
可是——翁歸靡臉上忽然出現驚訝的神情,雙目困惑地注視著山谷下的曠野。
“格木!”解憂絕對沒有想到,跟隨著孩子的吆喝,真的能找到失蹤的牧童。
“公主,是天鵝公主!”格木拉著另一個男孩朝她跑來。
“天哪,格木,你父母和我們大家都在找你!”解憂下馬,將他們一起摟進懷裡,驚喜地說:“你們真聰明,如果沒有你們,我肯定會失在山裡!”
“是烏就屠,是他把我從山裡帶出來的,也是他聽到你的聲音,然後一直髮聲引你走來。”格木指著比他年幼的少年說。
解憂讚賞地看著那個俊俏而結實的男孩。
“好能幹的孩子,你幾歲了?”烏就屠自豪地起。
“八歲了,我父親是族長,他才能幹呢!”
“是嗎?他——”馬蹄聲打斷了她的話,三人一起回頭,烏就屠興奮地說:“他就是我父親!”解憂瞪著面而來的男人,彷彿被冰凍似的,僵立在雪地上。
翁歸靡。
而且,他有個八歲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