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臺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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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站臺再相遇曉蕊等了一分鐘,眼簾半掀地瞄過去,這回總算瞄到書名,整個人卻傻在原處。
書名的證標題是,成長與喜悅,副標題是,給準媽媽的貼心話,封面主角則是一個很可愛、肥嘟嘟、兮兮的巨嬰寶寶,而從他翻過的頁數來判識,他已讀了一段時間。
曉蕊像被人重挫一詞,從此一路發呆到目的地。
火車鳴嘶地進站,她下車後沒往固定方向走,反像一具受到催眠的傀儡,跟著他那包悉的登山袋入大廳,親眼目睹他走近一個長髮有氣質的大女生。那個女生有張鉸好細緻的臉,手與腳皆細細長長,肚子卻明顯凸出一圈,他將手輕搭上對方肩頭,往出口方向走去。
不知怎麼地,這“幸福美滿”的一幕,讓曉蕊的好神瞬間委靡不振。她病了,心隱隱地發痛。那種痛,像初期的壘,好像有,又好像沒有,這秒明明在,下一秒又不知轉到哪勾結黨羽,醞釀造反作亂的計謀。
等到曉蕊想將痛楚抓出來,當成現行犯審判時,方知逮得太晚,因為盅毒早在神不知曳不覺時,將她的免疫系統破壞殆盡,以至於走不到二十來步,豆大的淚珠便滾出眼眶,肩上背的畫板有如千斤擔那麼重。
平生第一回,曉蕊饒課了,決定跟在他和那個女孩的身後。
曉蕊拿著手絹貼著頰,害怕被他察覺,途中頻頻想拿畫板當盾牌擋身。
進入醫院後,她放緩腳步任他們去搭電梯。她稍等兩分鐘,才找櫃檯服務處,詢問婦產科在哪一樓。當曉蕊看見他陪著女孩坐在借大的婦產科候診處時,她唯一的意識是,既然自己悄悄跟來,自然得悄悄一個人離去。
走出醫院,她在忙碌的十字路口前止步,白熱的光芒讓她分不出那通號誌是紅是綠,她忽地瞭解今
是一個晴空高掛的豔陽天,而她似乎總在這樣的天氣下獨自悲傷,尤其是遇見他的豔陽天,註定要發生不祥的事。
曉蕊心裡於是有了底,她與她的“御風百合”是活在兩個不同次元的世界裡,偶然沒有原因地在那節車廂上相遇重疊,卻永遠隔著一段距離。
她覺得有這樣的認知是好的,但瞭解並不代表她捨得放棄這個又甜又澀的習慣。她照樣期待下雨天,依然在火車停靠北投站時,從眾人裡尋找他的身影。
幾個月過去,天下似乎太平,生活無風無。直到有一天,為了到底該拆不折,在輿論界掀起討論話題,喧嚷好一陣子的淡水線火車,因為政府改建捷運計劃案的確立,終於無奈地步入歷史時,曉蕊才知道,所謂的未來,是個空了他的集合。
她永遠忘不了最後見到他的那一天——那是淡水線停駛的前一天。
晚上八點十七分,在火車站人滿為患的月臺上,她遇上他了。她看他的模樣像是在異次元世界裡撞上鬼,心漏跳好幾拍。
當然,一切如常,她與他仍是相隔老遠,他手上仍拿著一本書,只不過從沒攤開的意圖。
他們搭上火車後,通明列車在軌道上疾奔,白天往後飛的景象被車廂裡的靜物所取代,拜光與影的投效應,遠在天邊的他,竟然輕易浮在她眼前的窗上,叫她心上怎能不天翻地覆,拋開始默禱,渴求時間在這一剎那停止,哪怕火車被隕石撞停也好。
無奈那是妄想,時間沒停止,火車沒被撞,倒是踉蹌地停過好幾站。曉蕊瞪著窗外斗大的“奇巖”兩字消失在夜,意識到下一站即是北投,他快下車了,從此不再有機緣!她心裡只有一個“停”字在那裡猛滾著。
毫不意外地,他在火車駛進北投站前,擠過一群人,朝曉蕊佇立的出口處走來。她掩著哀傷而對牢窗,打算最後一次目送他的背影。
車緩了,笛鳴後,眾人前搖後晃,待一堆人走出去,火車前晃後搖兒秒便開始動了。
他沒下車!
曉蕊不敢轉身著他,只能藉由車窗上的影像,知道他就站在她身側。她的喉頭一時間被酸澀侵襲,她又開始禱告,希望時間停止,但時間還是沒停止,行過關渡橋後,她微動一下僵硬的身子,警覺到有人點了一下她的肩。
她茫然回視,呆望著他。她這時才知道近在眼前的他有多高!
他傾頭問:“同學,你是不是下一站下!”曉蕊兩眼大瞪,心卜通卜通地跳,喉嚨吭不出音,只能仰天點頭。
他出一個和照的笑容,將書遞給她,大方地說:“送你。”
“送我”她不知所措地接下書。
他眼帶柔光,笑著解釋“就當作是紀念吧!恰巧今晚見到一張面孔,有點
傷,總覺得應該留點東西下來,希望你不覺得突然才好。”顯然地,他記得她,也知道她有“研究”他看書的
病,但他絲毫不介意。
曉蕊忍著淚將畫板一擱,捧著書想跟他說謝謝,但瞄到快近竹圍站時,她的腦子已急僵了,她看了一下表,時間工好九點零九分,衝動之下,她急促地解下表帶,發條栓子一拉,將手錶遞給他。
“既然如此,我也該留點東西下來才算公平。”他一臉荒謬。
“不用了,我只不過送你一本書,並沒有要你回贈什麼。”
“就像你說的,今晚恰巧見到一張面孔,有點
傷,所以我堅持你收下。”見她表情認真嚴謹,他才不推拒,接下她遞上來的瑞士名家淑女表,調侃道:“這表不算便宜,你回家怎麼
代”曉蕊設顧慮到這一層,啞口兩秒,佯裝豁達地說:“沒關係,你收下就對了。還有,可不可以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當然,如果你不知道也沒關係…”他將停在九點九分的表放進農袋裡,鼓勵道:“你請問。”她深
一口氣,問:“時間,時間到底有沒有可能停止”他沒料到她會去出這樣的問題,呆楞數秒後,笑著點頭“該算有吧。依愛因斯坦的理論,如果物件的移動速度能到光速那麼快的話,時間就會停止。”說得好,可惜不會是現在,因為曉蕊的站再差一分鐘就到了。
見她一副若有所思,他為她拾起畫板,沒想到她又問了一個差點讓他閃的問題:“那可不可以再告訴我,平行線到底有沒有相遇的一
”有過前次的經驗,他對這類的怪問題似乎已司空見慣,側頭想一下之後,侃侃而談“該算有吧。
據物理學上的‘測不準定律’,不論人或者是再怎麼
良的儀器測東西,一定會有誤差,所以地面上的平行線持續一直延長後,最終還是有可能
叉在一起,儘管這個
會點,有可能發生在地心、有可能在外太空、太陽系、銀河系,甚至宇宙不知名的深處裡。”解得妙,但絕對不會在這節車廂裡!曉蕊在心裡偷偷反駁了他一句。
見她一副神遊天外的呆樣,他好意提醒她“你的站就快到了。”她轉醒後,也提醒他“你的站已過了。”不是出於好意,而是好奇。
“我知道。”他笑了。
你當然知道!都過五站了,再不自覺不就是白痴但曉蕊還是直線條地問:“為什麼”他本來不想答,後來轉口說:“想去外地走走。
衝動之下,曉蕊問:“跟那個著大肚子的長髮女孩嗎”他的笑意卡在
邊,凝肅地瞪著她。
她這才瞭解自己抖出跟蹤他的罪行,她惶恐地瞅著他。
而他不記舊惡,思索幾秒,緩重地吐了一句“不是。”他看著她的眼裡有著思量,好像在等什麼似的。
曉蕊想跟他道歉,但沒臉說,她想不請自來地跟著他去遊玩,也還是沒有膽量吭氣。最後,時間就這樣給她耗光了,他才沉沉地廷醒她“你的站到了。”她像被人重刮一掌,接下畫板,黯然神傷她跨出火車。
這回她不敢回頭,只能面對他送的你
裝書,凝視印在封面上的“理想國”任火車載看他遠去。
於是,筱蕊跟大男生之間這一份淺薄的緣,就隨著這條即將拆除的鐵路線,隱進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