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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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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般泉所領的女媧營前軍軍伍,置於大軍前部,敵軍軒轅營在縮短兩軍軍距之時,即展開了一波波的進擊?自軒轅營兩翼來的兵箭,比雨還密,箭襲方過,猶未過氣來,緊跟著掩至的中路正軍已將他們前部的陣形街潰,並以摧枯拉朽之勢搗散前部,再前進與女媧營騎兵伍正面衝鋒,然而女媧營的盾伍尚來不及掩護騎兵伍,此時軒轅營置於兩翼的軍伍又再次為中路正軍開道,以漫天墜下的落箭狂襲,難捱的箭雨方停,在御箭的士兵們尚不及將擋箭的巨盾打開來時,軒轅營中路正軍的一柄柄陌刀已快掃至他們的面前。

在軒轅營攻守並用的戰術之下,女媧營不只是前部死傷慘重,就連後頭跟上的騎兵伍也都人傷馬散,僥倖逃過一劫的殷泉,攜著殘存的部屬快速退至大軍之後,趁著騎兵伍仍在前方纏鬥,閔祿隨著步兵伍再補上之前,趕至閔祿的面前,想建議閔祿暫且退兵,重新收整陣武后再捲土重來。

但他猶未開口,跟在他身旁負傷的副官,已越級大聲向閔祿呈報。

“將軍,恕卑職斗膽進言,眼下戰況對我軍極為不利,卑職以為將軍應以退為進!”閔祿危險地瞇細丫眼“你說什麼?”

“如此與軒轅營硬拚,不過是徒增死傷,將軍不如-”

“懦夫,”不待他把話說完,閔祿已轉動手中所握的大連陌刀,飛快地斬下那顆猶莊說話的人頭。

瞪大眼目睹這一切的殷泉,在副官那顆人頭滾落在地時,如遭雷殛。

閔祿猶不屑地對地上無頭的屍首低語“本將說過,勇往直前,你們才有活路可走,這就是你怯戰該有的下場。”殷泉動彈不得地看著那顆同樣是目不瞑口微張的人頭,他不自覺地一手撫著頸間,自喉際發出嘶啞的息聲,然而同樣也是不心軟處決手下的閔祿,面上的神情依然同當年一般,毫不猶豫地兩腳重重挾向馬腹,再次揮刀殺向敵軍。

當年那顆滾落在他腳邊的人頭…

轟隆隆的心音直衝耳鼓,殷泉只覺自己當下一腳踩沒了,又再次掉入那個無止無境的夢魘深淵裡,那幾令人窒息的亢與憤怒,像一雙骷髏手,緊緊掐住他的喉嚨,讓他又再次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怎能讓這種事又再發生-次?

在前頭已遭突破的陣中,閔祿找苦了直衝向他的樂,揮揚著大連陌刀的他,朝同樣也是用刀的樂橫掃而去,在馬上接了他一刀的樂隨之反擊,將凌利的刀鋒划向閔祿。

“還霍將軍命來!”樂刀勢頓時轉向,往下砍向閔祿座下的戰駒。

“可笑,”被迫棄馬的閔祿,下一刻,亦不遑多讓地斬下對方的馬首,將樂也給掃下馬來。

眼看著與樂一般身形魁偉的閔祿,不是樂能在短時間內所擺平的對象,身處在另一處指揮著戰局的餘丹波,在他倆纏鬥許久卻仍難分軒輊時,為節省時問,也為處在搏戰中的樂的安危著想,默然地拉開餘家弓的餘丹波,在將手中的弓弦拉至最緊時,他瞇著眼看向箭尖所指之處的閔祿。

“把你的另一隻眼也給我留下。”然而他手中脫弦的箭,卻始終都沒出去,而樂再衝上前的腳步,也錯愕地停留在原地。

像是老天忽然潑了一盆冷水般,轟烈喧鬧的戰場,剎那間變得很安靜,敵我兩方,皆愕看向那令人震驚的兩人。

一柄由身後貫穿的陌刀,自閔祿的腹間剌出,正舉刀揮向樂的閔祿怔站在原地,難以置信地低首看著刺進他腹間的陌刀,半晌,他緩緩轉首將眼定在靜站在他身後的殷泉身上,“你…”他咬著牙,大聲氣“你竟敢…”殷泉一臉木然“末將不能個贖罪。”

“贖罪?”

“為長沙枉北的婦孺百姓。”這些年來,死在閔祿陌刀下的那些婦孺,他們的臉孔夜夜都在他的腦海裡責備著他。他們總是在他的夢裡出現,瞠大了血紅的眼無聲地瞪看菩他,像是在指控他當時為何要噤聲,為何不像萬業一般對他們這些毫無反抗能力的無辜者伸予援手,他竟貪生怕死地轉過頭去不聞不問,任閔祿殘殺他們一如屠宰牛羊。

他無法忘記,萬業那顆滾落在他腳畔的人頭至死不肯瞑目的模樣,彷彿也在責備著他,為何要為虎作倀。

那是一種深深堆棧在心中,永遠無法求得解脫的內疚,自那噤聲起,他就一直將罪惡馱負在肩上,任再多國家興亡、個人榮辱,再多功勳也不能消減半分,他知道,這份深深纏繞著他的罪孽,將會一直跟隨著他,直到他入土。

或許,他本就該死在噤聲的那,因為他從軍,不是為了販賣靈魂。

之過雖已不可彌,他還是必須給那些人一個待。

“叛徒…”怒火中燒的閔祿,想也不想地也舉起手中的陌刀,將它朝後用力捅向殷泉,他勉力轉身一腳踹開殿泉後,也跟著不支地坐倒在地。

遭刺中要害的殷泉,口中涎著鮮血倒臥在地,西方的落映照在他蒼白的瞼上,將他的臉龐也給染紅,在他將雙眼閉上前,勾留在他眼中的景象,令他忽然覺得,這的夕陽,與當年在長沙那處秋原上所見的蕭瑟夕景,十分相似。

傷重的閔祿一手將陌刀撐在地,猶掙扎地想站起,但試了好多回,最終他還是乏力地跌回原處,嘴裡嘔著一口又一口鮮血的他,原本心裡還想著在除去樂後要與餘丹波大戰一場,以討回餘丹波所欠他的一隻眼,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竟遭自己人所背叛。

轉瞬間,什麼堂皇大業、名揚千里沙場,都在這不該發生的小小背叛裡化為泡影,原本已經要到手的一切,竟是這麼脆弱不堪,他好不甘。

多年來,他以刑治軍,嚴以律己律軍,控兵卒一如縱人偶,總認為在嚴刑竣法之下必出勇兵,可在他的麾下卻出了個懦夫,一個敵不過自己心魔作祟的叛徒,在這叛徒滿足了自以為是的內疚之時,同時也出賣了他助鳳翔登基的宏願,還要他死在這種不明不白的背叛裡,不讓他以一個戰將之姿,堂堂正正地死在沙場之上。這教他怎能甘心?

將一切看在眼底的餘丹波,在身受重創的閔祿幾度狼狽地掙扎起,卻力不從心之時,一言不發地重新將箭上弦,選擇讓閔祿在眾人面前保留他最後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