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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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直身子要走,雪關揮開剛才的不自在,出聲喊住他“你應該去見她!不要得太遲了…”
“太遲了?”他轉回來,慢慢地泛起冷笑“早在十年前,她拋棄家庭,跑到臺灣去對丈夫的好朋友投懷送抱的時候,就已經太遲了。”瞬間,雪關強烈覺到自己臉上的血退去。她的臉在夜中看起來一定就像鐵悠那樣,如白紙一般,在黑暗裡浮沉。
“好朋友?什麼好朋友?”囁嚅問著。她空茫的表情,讓鐵悠不可思議地笑起來,笑聲裡滿含著譏刺和憎恨。
“你會不知道?你父親和我父親從高校時代,就是睡同一張、穿同一條褲子的死黨。”現在,浮沉的不單單是她的臉了,雪關像一副身子、一雙腳都跟著在浮沉,失去了立足。咫尺外,鐵悠依然蒼白無的站在那裡,一對眼睛卻是黑炎炎地看著她。
受不了那種眼神,於是,她轉了身就跑。
跑出黯淡無光的櫻花林,瞬間對上醫院那強烈、爍亮的燈照,一陣刺目,雪關到眩暈起來,差點站不住。
原來,她暗暗疑心著,又不知在疑心什麼的,正是這一樁!
雪關整個腦子鬧轟轟的,佔據了許多問號,每一個都把問題甩到她的臉上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些年父親懷裡所擁有的愛,竟是好朋友的子?他怎可能那麼做?
她有氣無力地走在醫院的長廊,扶著瓷磚牆的手心又溼又涼。抬眼看,已來到廊盡頭的房問,門上方鑲的青霧玻璃,微然透著燈光,照出金框門牌上那“荒川麗子”的字樣。
她人已回到病房。即便在病中,也未曾失去過美麗的…麗姨…雪關的心念猛一轉…
也許要問的不是父親為什麼佔有人,要問的該是麗子,為什麼她偏偏挑了丈夫的好友去投奔?是她當年已然無路可走,還是果真她恨丈夫那麼深?
動之餘,雪關一頭奔過去,把門推開。
“麗姨…”先是不見麗姨,只見到兩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其中一個手上還拿了頂帽子,正準備離去。雪關呆了一下,認出這兩人,他們不就是在詩仙堂山上的茶店盤問鐵舟的那一對?
“只是例行調查,打了擾,再會。”如此說罷,轉過身來,這兩人打量雪關兩眼,一前一後出去了。
雪關驚疑地趕進房間,只見麗子坐在沿,肩頭披了件珠灰羊衫,人是一動也不動,恍惚地像發愣。
“他們是警察嗎?”雪關劈口便問,於是問溜了嘴“他們是不是在調查三澤大宅的命案?”麗子驟然抬頭。
“你怎麼會知道三澤大宅?”
“我、我去過了…”這麼一脫口,內心就像垮掉了,雪關忽然為這陣子以來種種的人與事、意外與惶疑覺到疲弱,走過來,挨著麗姨的腿邊輕輕蹲下來。
“我去過三澤大宅,見過鐵悠,也見過…”一頓,她嚥了咽,小小聲的說出來“見過鐵先生了…”前因後果,她敘述得有些凌亂,並且“不小心”的遺漏一部分…比如她闖進泥地屋子,剛好鐵舟在洗澡。不過,雪關畢竟是坦白的心,也不願對麗姨有太多隱瞞,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說了。總之,為了一條白絲巾,她和鐵舟照過面,至今拿不回來。
麗子坐在那裡,從頭到尾沒作聲,兩眼定定的,卻是失了焦的眼神,有片刻,雪關差點要以為麗子完全沒聽見她說話。然後,才見她遲緩地開了口“他不會把那條絲巾還給你的…那是鐵家的東西。”—是她這話古怪,還是她的口氣古怪?雪關聽了驚詫不已,看著她道:“我不懂,麗姨,那條絲巾是媽媽從前最喜愛的東西!”不曾答腔,麗子只是忽然出十分疲憊的模樣,身子一寸一寸的俯下來,就伏在那褥子上。許久之後抬起頭,烏髮之間的臉和那褥一樣白。
“雪關,我們回臺灣吧…”她的嗓子剎那間變得嘶啞“我們馬上就回去!”三天之後,雪關怔仲地坐在飯店房間的邊,腳邊箱箱袋袋的,是已經打點好的行李。如此的突兀,她簡直不能夠相信…她們就要離開本了,回頭瞧,和她只隔了一扇門,麗姨的房裡聽不見什麼聲響。出院回飯店的這幾天,麗姨就這麼閉居房中,一意等候著返臺的子。
雪關輕輕握住的一隻小拳頭擱在膝上,忽覺得微疼。張開來!原來拳心裡藏了一塊碎陶片。
從泥地屋子牆下撿回來的碎陶片,不知什麼緣故,她一直悄悄的收留著。做陶那個人的影子,像一陣風,從她心底幽然拂過去。
離開了本,以後的子還會有這樣一道影子吹拂著她的心、擾動她的心嗎?突然,雪關深深地抓緊了那塊碎陶,分不清是手疼,還是心疼。敲門聲這時響起來,她趕緊把陶片入緹花小皮包內。
來的是人稻村,指揮侍者提起她和麗姨的箱子。
“來吧!雪關,你麗姨要我們先到大廳等她…”行李運下樓,退房手續已經辦妥,送她們赴機場的轎車就泊在大門外,稻村愁眉苦臉的,恨自己怎麼樣都沒能留住荒川麗子。
可是,這也怪不了他,也許麗子都留自己不得…幾分鐘之後,雪關望見麗姨姍姍踏出電梯時,忽然有這種想法。
麗子穿著夜藍裙裝,斜戴夜藍絲絨帽子,幽幽藍影映在義大利雪石地板上,一時引了大廳眾人的目光。
或許是因為心施了妝,她不再顯得那麼蒼白無顏了,但那臉上勉強牽住的一絲笑容,卻讓雪關看了難過,向她伸出手招喚她。
麗子才走過來,霍地一定,直了眼往前看。被她那模樣所驚,雪關順著她的目光也跟著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