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一念痴情無心成大錯兩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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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雖想念秋雲,假使你不是想除未來隱患,也未必會容我去,論起來,還是為你去的。我一個十幾歲全無法力的尋常幼童,只憑你傳我三支木箭,跋涉山川,間關千里,冒著無窮險難兇危,為你去出死力。我父母年老,有一愛女,已死你手,只剩我一個獨子,多不見,自是不免懸念。你如守我行時之約,不在人前出現,二老只當我和你在此行法守壇,即便走來見我不在,你只要明說,也還不會出事。你偏不知韜晦,鎮在外殘殺生物,使我母親看出破綻,生了疑慮,來此查看,誤認愛子遇害,埋骨室內,因而觸動乙木真氣,閉氣暈倒。我父親又誤認母子二人俱遭毒手,才致和你爭論,卻也並無惡言。後來聽你說了真情,並還極口向你賠罪。你終決絕,幾乎使我父也受重傷。漫說二老一時無知,情急之舉,不應計較;就多不好,你也應看在亡妹和我份上,等我回來,再作計較。為何見死不救,一怒而去?”
“等我回來,到處尋你不見。眼看父母病危,心如刀割,萬般無奈,想起崖上神木是你昔年依附之所,也許靈應可以相通,意來此求告。因聞亡妹墓上木香,無心中發現靈異之跡。掘出桑一看,鬚柔,清香撲鼻。久禱無靈,當你一去不歸,急病亂投醫,因那桑生自屍口,許有靈效,採歸服用,二老幸脫危境。回來掩埋亡妹棺木,你竟在此,才一見面,不問我此行艱苦,便以惡言恫嚇。自你降生起,我便終相伴,幾時違背過你?墓中是我亡妹,此桑長自墳頭屍口,即有靈,你已給她服用,論哪一樣也應以我家為主體。那桑短小,除鮮清香外,並無奇處,我父母服後好大一會才漸回醒,決不如你所言功效之甚。此事只能怪你心狠,見死不救,我走投無路。蒙上天鑑憐,巧得靈藥,救我父母回生。墳和死人是我家的,你事前又不曾提過,怎得說我偷盜你的東西?此靈已給我父母服下,事情是我做的,你如不講情理,昧卻天良,以強凌弱,有甚災禍,我自當之,殺剮由你好了。”超群說時,嬰兒早已怒不可遏,兩隻怪手抓緊超群兩臂。超群儘管被她抓得疼痛徹骨,依然強行忍耐,侃侃而談,神自如,絲毫不為所屈。嬰兒見他孤憤烈,正義凜然,漸漸心折,把手鬆開。始而怒目註定超群,不住搔首尋思,不知如何是好。後又厲聲盤詰超群此行經過和對頭中情景。超群知是緊要關頭,只盼嬰兒能因自己此行辛苦,解去惡意,以為有了轉機,極口鋪陳,惟恐不詳,一點也未思索,雙方對談竟過了半個時辰。偏巧桓雍夫見愛子久出不歸,著人來喚。超群忙答:“我和桑仙姥說話,一會回去。”嬰兒聞言,忽然觸動,獰笑道:“我也不是不念你全家對我好處,否則那你父母都沒命了。我因自生下來後,你母便拿我當仇人怪物看待,我自然心中大忿,特意使她多受幾天罪。原想借此懲罰,等你成功回來,再教你去救她。其實不難,只須用我所傳木箭朝她面上一晃,立可回生。再養上數,便能復原。不料我因不放心你,恐有閃失,往返耽延,鑄成大錯。你救親心切,事出無知,我也不再怪你。無如此物關係我成就遲早,休看你父母已然服下,我仍能取回來。你如殉系,我便成全你的孝道,雖然忘恩背德,也說不得了。”超群不知嬰兒此時功候未到,不能前知;又已問出二老所服靈實是屍腹餘氣所鍾,又細查那半段殘桑也遠不如所料之盛;再為超群至孝所折,心早緩和。只因想令超群去做那損人利己的事,故意要挾。超群聞言,不魂驚膽悸,嚇得戰兢兢跪倒在嬰兒面前,哀聲哭求,寧甘百死,以代父母,求她不可下此毒手。嬰兒道:“我素言出必行,你所深知。而你也是個素不失信的人。要你父母不死也行,必須從我一事。”超群立時心情一鬆,慌不迭應道:“只要不傷我父母,無不可以應命。還有一個秋雲,我知你是愛她的,而她又已歸順,又是有功之人,你也不會叫我去害她吧?”嬰兒道:“我怎能令你傷她,不過此事必須揹她而行。如若成功,不特你父母可以無恙,你還可以把她接來與你成為夫婦,於我也有好些益處。現時成敗繫於你一言,你去不去?”超群見她說到未兩句又是聲俱厲,唯恐變卦,忙答:“請仙姥說出甚事,只要我能辦到的,無不應命。”嬰兒道:“你上次深入虎尚且成功,這回更是容易。你適才不是說,你先去的東山坡上牆上有兩門縫印推不動嗎?那門裡面便是前到你家借救你妹子為名,想害我的道婆埋骨之所。你到那裡,不可使秋雲知曉,也不可相見。只用她所傳進門之法人內,將我木箭順壁上門縫痕印一劃,一推便開。裡面如再見門戶,或是地上有甚痕印,也是如此。下到底層,無論遇上甚阻力,只要用此箭,便可破去。照此前行,尋到女屍,法必然發動,由屍口飛出一團黃光。你仍用箭將它制住,不可損毀,迫令現形下墜,不問是甚東西,急速給我取回。去時,我再費一之功,傳你制箭之法,以免只能發收,不能隨心駕馭,無心壞了至寶,損人而不利己。得手後急速回來,你父母便有福無禍;如若不聽我話,妄與秋雲私見,你全家上下休想活命。秋雲不能與你偕來,便為了這點牽掛。她事後發現,不知是你,必當是她師父的另一對頭所為。由此無所依戀,事已至此,非來就你不可,豈不是我和你都好了麼?”超群救親心切,又愛秋雲過度。知她為守乃師遺體,不肯攜手同歸,這樣作法雖與秋雲心意有違,卻可省她牽腸掛肚,孤身一人長年守在土之內,受那悽苦況味,自己也可與她長相廝守。嬰兒言出必踐,不答應也不行,沒奈何,只得應了。嬰兒面立轉和緩,隨令超群自回,明一早去至後山崖內傳授法術。說完走去。
超群如釋重負,回到家中。因內又要出門好幾天,不敢再為隱瞞,便變著話頭把經過略為說了。桓老夫聞言自是憂慮。超群再三剖陳利害,並說:“此事成後,嬰兒縱不立時遠去,也決不致對於我家再有擾害。仙都我已去過一次,輕車路。對頭妖人已死,只剩中枯骨,手到成功,決無他慮。”兩老夫一聽,不放他去也是不行。桓母想叫丈夫和愛子同去。超群知道中戊土制甚是厲害,如令嬰兒傳授老父法力,決然不允。力說:“事雖平順無險,但須縝密捷。爹爹全不明白其中奧妙,到了那裡,反使兒子費力,多些顧慮。還是一人前去,省得一心兩顧,易於誤事。”二老只得罷了。
次早,超群去見嬰兒,請其傳授制箭之法,仗著夙深厚,天資穎悟,半便已學會。嬰兒大喜,便命隔起身前往。並說對頭與自己秉乙木之氣而生不同,原是生人修成,功候頗深。只因當初所習便是這類道法,那些戊土之寶雖與她異歸來成道有關,沒有也實無大害,不過要多百餘年苦煉之功罷了。此時已轉世,再過些年她回到故居埋骨之所,見寶失人亡,不能再作威福,也許因禍得福,就此舍卻本來旁門左道,另投門路苦修,得成正果都說不定。秋雲道行淺薄,只知奉命惟謹,何能深悉。超群儘管答應嬰兒,終覺秋雲忠於乃師,念念不忘,又有昔對師誓言,來時還囑他向嬰兒化解前怨,自己不但未為辦到,反將乃師元命所關之寶盡去,害她一敗塗地,不可收拾,良心上怎對得過?偏又被處此,無計可施,方在愧恨不安,聞言料知嬰兒從無假話,心始釋然。
當回去稟知父母,次未明便即起身,向嬰兒辭別,重往仙都趕去。
超群初去時一心記掛父母安危,唯恐到時被秋雲撞見作梗,不能下手,全家難免慘禍,特意算準秋雲在前行法參拜之際,偷偷前往,哪知二人俱是命該遭劫,超群受了嬰兒挾制,不敢和秋雲相見。秋雲在中雖然渴念,但知超群不會這麼快趕回,又知出入路徑方法,來時必照自己傳授,向鏡中喚人,一到即知,因而全神戒備著正來的仇敵,不曾留意東山坡土會出亂子。而超群前次隱藏的一枚金丸,兩面瞞著,始終沒有機會轉口告知秋雲,也致鑄成大錯,悔已無及。
超群到的這一天,秋雲由頭一晚起便有了警兆,兀自心神煩躁,坐立不安,恍如大禍將至。覺著嬰兒尚幼,不能前來;並且她的仇敵已去,超群早應到家,又是自己禍福與共的千秋伴侶。心想:“東山口墓雖是本重地,但那一帶制神妙,隱秘非常,外觀只是一個尋常不起眼的小土坡,便到近前也看不出。下面又埋有師父的遺體、法物,即使有人疑心發掘,觸動戊土制,墓立即下沉,上面老是千尋黃土,發掘不盡,休想到底。除超群已知其中奧妙,可以隨便出入,外人休想闖進一步。前妖道連那鏡中通路俱未走完,便即遇阻退回,自信萬無一失。倒是前既已堵,並有重重制,但是妖道常來之地,位置、方向仍可辨出。此時心驚跳,必應在此。”惟恐勢孤無援,萬一疏忽,被妖道法攻入。越想越覺可慮,連地中參拜也都停止,終守在前裡面準備。
事也真巧,妖道已去多,獨於這時約一同黨趕來。本意並不一定和主人翻臉,只強迫著再試一回。及見外桑林全拔,陣法已撤;崖也已不見,變為實質。先在外面厲聲呼喝,令速現出門徑,沒聽應聲。以為主人記著前之怨,有心決絕;又以為是不能行動,怯敵食言,閉關相拒。不由大怒,一面厲聲怒罵,一面施展法寶攻山。實則法神妙,妖道決攻不開。秋雲終是心寒膽小,從來又沒經過大陣仗,覺出兆頭不佳,竟為妖道聲勢所懾,越以為先前料中。惟恐有失,嚇得連那和超群商定用來對付敵人的一番話全忘了說。專一藏在裡面,戰戰兢兢,小心防守,一步也不敢離開。以致超群在後墓為所為,一點影子也不知道。
超群到後先照秋雲所傳入,隨又如法施為,將口照舊隱去。然後照嬰兒所說行事,取出木箭,順著壁間門印一劃,一陣黃煙冒過,順手一推便開。走進去一看,裡室和外室一樣,四壁金光閃閃,明如晶玉。除當中有一土榻外,空無一物,壁間也不再見有門戶痕跡。超群仔細看了一陣,尋不到門徑。暗忖:“秋雲明說乃師法體藏在這裡,出困以前她和醜女先還來過,怎會查看不出端倪?此榻位置在當中,與地渾成,都如黃玉一般,光、質地全無少異,形式卻極古雅,與外間不同。莫非這便是墳?下面藏有死屍也說不定。”想用木箭試試,又恐榻內便藏有死屍,無心毀損屍頭,法寶得不回去,徒勞無功,還不好代。事須從速,又恐秋雲走來撞上。略為盤算,便將三支木箭取出。
兩支緊握手內,以防萬一;只將一支如法施為,向榻角近土之處擲去。五行生剋,果具妙用,一觸即發。箭尖上青光剛剛向榻角,呼的一聲,那座比晶玉還要堅硬透明的土榻整個爆散,滿金光、黃雲齊向身上壓湧而來。當時光彩奇亮,耀眼難睜,超群七竅堵,幾乎閉過氣去。幸而超群上次嚐到過戊土制的厲害,早就提防它突然暴發,難子抵禦,下手時十分謹慎,只在丈許以外指定箭光行事,人沒挨近。乙木之寶又有極大威力,具有剋制妙用。超群一見光煙蓬起,眼花頭暈,便知埋伏觸動,忙把護身青氣放出。一面再將手中雙箭同時發出,與頭一支會合,化成三道青光,飛向金光、黃雲之中,只繞馳了兩週,金光、黃雲便已消滅。戊土氣一破,青光照處,再看那,已成了一個土。上氣刺鼻,甚是黑暗,迥非初進時金牆玉璧,光彩輝煌情景。土榻已無蹤跡,只當中地面上陷了一個丈許方圓。
超群過去低頭一看,並不深,與土榻一般大小,四壁俱是美玉砌成。裡面有一短榻,榻上臥著一箇中年道姑。頭前有一石燈臺,燈光極強,照得下面明如白晝。腳前放著一個小陶盆,滿盛著水。左手持著一柄小金刀,右手握著一枯木,木上也有一柄小金刀。安穩合目,仰面向上,神態如生。離頭尺許以上有一個三尺許小龕,裡面放著幾件質如金玉的刀叉劍戟以及一些零星物事。
超群發現內有兩枚金丸,比前見三枚稍小,黃光閃閃,頗與嬰兒所說內丹相似,忽動靈機。暗忖:“嬰兒兇殘心狠,敵人已不能再為她害,還要我來此侵害死人遺體,做這類虧心沒品的事。如照秋雲所說,此地制重重,比起前埋伏厲害得多,並不似她說的那麼容易。看這佈置,好似含有金、木、水、火、土五遁用意,她三支木箭尚有那麼大威力,焉知敵人這些佈置沒有妙用?一個不巧,吃了大苦,還累父母受害。還有道姑與我無仇無怨,又是秋雲最敬愛的恩師,愛屋及烏,怎麼也不應害她。受而來,原非得已。何不先把這小金丸取到手內,再照她所說試上一試?能如所言成功更好,否則回去好有搪。此丸與她行時所說丸情景極為相似,也許就是此寶都說不定。”超群想到這裡,伏身口,往龕中一掏,便容容易易取了上來,隨手掂了掂,藏向懷內。
再將木箭握在手內,向道姑面上連畫了三次,並無動靜,也不見有黃氣自口中冒出。
嬰兒行前叮囑,事由臆測,如若此法不行,超群便應發揮木箭威力,將屍側所有法物毀去,最後將箭向屍口以內,必有靈效,決不至於毫無所得。超群因此舉過於狠毒,太對不起秋雲,不忍下手;就拿了這兩枚小金丸回去,又恐搪不住,貽害父母;再如延捱,秋雲走來闖見,不特大事全休,還許為此絕反目。躊躇了一陣,自覺不能再捱,天人戰之餘,終以父母安危為重。沒奈何,只得站在口,朝道姑通白,力述自己迫不得已之苦。說道:“上仙如若有靈,可將內丹獻出,兔致損及法體,有負秋雲姊姊重囑厚愛。”心裡還再想試探著行事,不將三箭齊用,但能不侵害屍體最好。哪知對方防禦周密,設有五行制,便嬰兒未成氣候以前親身自來,也是傷她不了,何況超群一個凡人。當土榻消失,超群用箭在道姑面上畫時,那些制已漸發動。如非超群心地仁厚,臨事謹慎,只想搪,不曾依照嬰兒所說魯莽行事,就連命也保不住了。
超群祝罷立起,正朝底查看如何下手,忽聽中隱隱有水火風聲透出,聲雖細微,甚是真切。心方奇怪,猛一瞥見屍腳陶盆中水無故旋轉,頭前燈火也炎炎上騰。一個波濤洶湧,一個烈焰熊熊,發出萬道火花,勢均猛惡。因是具體而微,顯得非常好看。
再一看,屍手金刀突煥奇光,另一手所握樹枝也似遇見大風,搖舞有聲,時有細微青煙冒起。超群不知危機已迫,童心未退,覺著好玩。這些法物均非嬰兒始料所及,不知如何下手,緩得一緩,下面五行制勢愈猛烈。這才想道:“照此繼長增高,水火大作,如果不是戊土,不能用乙木剋制,少時如何抵擋?至少也應將出路開通,免得臨時慌亂,逃不出去。”念頭一轉,卻救了自己命。立即跑向門側一看,那裡已變成一座土壁,竟推不動。越發驚慌,忙將木箭放出,一道青光向壁上。雖衝開了一個小,可是隨分隨合。情知不妙,不敢再延,忙將三箭一齊放出,施展全力,猛衝出去,當前上壁才得崩散。
超群到了外面一看,仍和前見景物一樣。只是衝勢太猛,將那光明如玉的地面毀裂了一大片。急匆匆照秋雲所傳,剛將門戶開通,正想回身進入後室再試一回,猛聽身後水火風雷之聲大作。回頭一看,後面上室已然不見,化為一片金光、黃雲,雜以水火風雷之聲襲來,比起前在前所遇,勢更強盛。超群先還自恃,一面發揮乙木真氣護身,一面取了一支木箭朝前擲去,滿擬仍和前次一樣。哪知青光到處,金光、黃雲倏地爆散,化為一片烈焰,將木箭裹住燃將起來,火勢猛烈異常,晃眼湧到身前。超群一見不好,趕緊縱身出,火也跟著追來,方覺不妙,一聲雷震,在火光中忽飛起一片白光,閃得一閃,青煙散處,那支木箭立化烏有,火勢也快要追上。加緊飛逃出來,外山坡上林木又多,紛紛燃燒,一時烈焰飛揚,蔓延全山。同時下面洪濤大作,由口逃路向後山湧來。上有烈火,下有洪波,四外林木又被引燃,狂風四起,地暗天赤。嚇得超群無路可逃,一路急竄,縱到左側空地山石之上,上下四外水火狂風也漸合圍而至。眼看火雲下壓,就要葬身水火之內。
也是超群不該慘死。正在驚惶無計,猛瞥見左側山坡頂上地勢較高,又無樹木,以為水勢就下,急切問不能漫過,中間雖隔有一片點燃了的矮樹,自信輕身功夫還可由火頭上冒險衝過,只要能縱到坡上,便脫出火雲圈外,或能逃得命。於是奮起平生之力,一縱十數丈,徑由大樹叢中越過。身到空中,猛覺囊中兩枚金丸甚是沉重,以致預定地方並未縱到,差點還要落在火裡。心中害怕,不由手伸人囊,將金丸取出,二次往坡頂縱去。腳才落地,那水火竟有知覺,也隨著追來,壓迫更為緊急,火雲如血,已快壓到頭上。下面洪波浩浩,也似凝聚之物,水頭高約數十丈,並不往四外旁溢,山一般直向身前壓到,相去不過兩三丈。當這危機瞬息,一髮千鈞之際,超群見火離頭頂不足三五丈,來勢急驟,火雲隨著展布,晃眼廣逾十畝,怎麼也躲避不及,已烤炙得頭暈眼花,舌幹口燥,氣透不轉,自分必死,駭得心魂皆顫,一時情急,仍想逃命,一邊覓路縱逃,一邊隨手把金丸累贅向上打去。
中五行制本以戊土為主,相生相剋,自行變化,那兩枚金丸正是此中樞紐。超群如若發得不是時候、地方,或朝水中打去,不但自身仍難幸兔;而且這五行制已經引發,無人制止,秋雲又在前禦敵,不知後墓有此鉅變,勢必互為生化,闖出大禍,非得過四十九,五行互克互消,才能自滅,那時全山林木、生靈也俱成灰燼了。
這時無心巧合,正合了火、土相生,剋制癸水妙用。超群不會運用戊土之寶,脫手時仍是原樣。一到火裡,立時爆散,化為一片黃雲,將火托住。緊跟著,火、土相合,成了一體,火雲全變成了黃。火焰全隱,天塌一般向下壓倒。
這時下面洪濤依然繼續增高,洶湧不已。超群萬不料金丸能阻火勢,乘這略一停頓之際,忘命往前飛逃,剛縱出十餘丈,滿天黃雲倏地下壓,勢絕猛烈,超群便飛也飛不出圈子外去,不由亡魂皆冒。方把眼一閉,暗道:“我命完了。”覺著黃雲似已壓到,身外空空,不冷不熱,那水也未湧到身上。睜眼一看,水已不見,只有一片五煙光,匹練般往下面山坡卷退回去,晃眼無跡。自身仍好好的,直似做了一場噩夢。可是地上溼漉漉的,許多燒焦了的林木殘枝遍地縱橫,又非幻境,只不知怎會得救。
超群壯起膽子掩向坡後一看,上已然不在。照秋雲所傳入之法試…施為,也不見口現出。心想:“木箭已毀,無法再進。衣發皆焦,做的又是負人的事,無顏去尋秋雲。但就此回去,又如何代?”正在惶急憂慮,忽又想道“那火和水退得太快,分明是金丸妙用。小的已是如此神妙,大的可想而知。家中幸虧還藏有一枚。嬰兒素信自己,此次並非不為盡力,實是她來時所說好些不對,怎能怪我?早知如此,還不如適才取到金丸便走,還好得多。事已至此,為救父母,說不得只好食言背信,編套話回覆,用家中那枚去向嬰兒搪了。”想到這裡,便往回趕去。到時怕與嬰兒相遇,不敢由村前繞越,特意繞道翻山回去。
超群到家見著父母一問,才知嬰兒自超群走後不特未來,也無人再見她的蹤跡。昨佃工借送食物往探,只在所居外遇到一個身材高瘦的道裝少年,見了去人,前攔阻,不令走近。那佃工不眼氣,和他爭論說:“這地方、道路又不是你的,我給中桑仙姥送吃的,怎不能走?”道人說:“桑仙姥正在中有事,請我在此看守。食物如願留下,我帶回;真要過去,若吃了苦,莫要後悔。”佃工見那道人眼睛甚亮,聽說與嬰兒一路,便沒敢招惹,只把東西留下,退了回來。大約又是怪之類,決非好人。
桓母見愛子衣履殘破汙穢,神情狼狽,令更換再去,超群假說:“事已辦好,這樣顯我勞苦,為她受罪,更要好些。”說罷,匆匆回到己室,將金丸取出。
趕往一看,果有一羽衣星冠,相貌清奇的道人在彼。似早知超群來意,未等開口,便先發話道:“你是桓超群麼?無怪桑道友說你好骨,果然不差。我晚來了一步,致你此行白白炮受驚險,毫無所獲。”超群聞言,心方一動,忽聽內嬰兒遙呼,忙和道人走進。一看,數不見,嬰兒身材仍是那麼矮小丑怪,面上神情卻平和了許多,下半截身子全埋土內,乍見超群,竟似憐惜。剛說了兩句安的活,忽然望著超群驚喜道:“我只當你此行白白受苦,雖然走時面無死氣,不致送命,但是決無所獲,如何身有戊土的氣外映?難道你真得手了麼?此事大出我意料之外,受益不小,快取出來我看。”同時那道人在側也似看出,面有喜容。
超群這次獻出金丸,因是急救父母,迫於無奈。及聽道人口氣,似已前知,情形不似去時緊急。方打主意如何可以保全,嬰兒便在中呼喚。心想:“進門先不說話,看嬰兒如何說法,相機應付。”無如戊土氣竟被看出。否則,照著對方兩人語意,大可不用獻出。悔恨已是無及,沒奈何,只得取出金丸,照著預擬的話說了。
嬰兒喜道:“我並不知對頭法力那麼高,防備又如此周密。前為了尋你,遇見一個惡人,幾乎吃虧被擒。多蒙銅椰島天痴上人門下一位道友路過相助,用元磁之寶收去惡人困我的法力,方免失陷。我彼時把雙方都當成了敵人,沒有向他禮謝問話,便即返回。直到前夜,上人又命這位樓道友來傳仙示,才知敵人墓設有五行循環相生的制,除卻他們自己人,誰也難於攻破。以為你僅失去木箭,保全了命,已是便宜。不料你會這樣忠心,居然將她戊土氣所煉至寶得了一粒回來。我現蒙上人和樓道友仙法相助,只消修煉四十九,便可另覓仙山,修煉三年,立成正果。如得此寶,不但旱成,還可增長好些道力,我前原因你為人誠實,鍾愛秋雲,不肯食言背信,故此以你父母安危來作挾制,其實並無傷害之心。今既為我建此大功,不特是你,便秋雲也決不負她,遲早必使你二人如願相償,永為連理。你放心好了。”說罷,又說那道人名叫樓滄洲,乃天痴上人門下第六弟子,令超群上前拜見。
三人正談說問,遙聞外女子驚號之聲,超群聽似秋雲聲音。忙趕將出去一看,果然正是秋雲,業已受傷倒地。這時外制已然發動,遍地雲煙。超群情急萬狀,急喊:“秋雲姊姊。”正往前飛縱,耳聽身後喝道:“超群,不可莽撞,等我過去給你救來。”超群本覺愧對秋雲,又見她受傷狼狽之狀,料是因已後破法而起,心如刀割,神志已亂。只顧救人心切,也沒想到自己是凡人,秋雲尚且入網,何況是自己,竟把樓滄洲之言置若罔聞。樓滄洲偏又為人謹慎,自覺師門法令嚴厲,此次奉命引度桑仙,於本門成就關係甚大。所居又是曠野間的一個崖,神木靈脈所在之地,其勢又不能遷往別的僻靜之處,桑仙修煉期中,保不定有外魔來此擾害,為此在環四外設下極嚴密的制。
除卻自己引導,外人若不知誤人,立有命之憂。
秋雲滿腔悲憤,苦痛尋來,先到桓家尋超群,本還不知後之事是超群所為。偏巧桓母愛子情切,上次病癒,聽愛子說起秋雲如何好法,便記在心裡。及至見面,果然美如天仙,認作未來兒媳。只顧憐愛,不知利害輕重。一面咒罵嬰兒;一面把超群前如何受,去盜死人口裡內丹,適才回來,鬧得頭髮燒焦,衣履破碎,滿身泥土,不知受了多少苦處等等盡情說出。秋雲一聽後之事竟是超群做的,益發心如刀割。既恨仇人狠毒,又憤超群負心食言,便打了拼命的主意。不過她為人溫婉,又知超群為救父母,無力與仇人相抗,被迫無奈,鑄此大錯,還有幾分可原,因此雖是悲憤填膺,仍用好言安兩老夫,一點不神,假說桑仙住處除超群外,外人不能去,不可令人去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