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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芟妖孽二女馳蠻荒尋巨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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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走時,南綺忽想起勝男曾說近本山時有妖人來往,昨還有一個在隔溪草地上巡遊了一陣才走的,以為附近必有妖人窟宅,重又詢問。勝男說:“自從白、二妖人死後,屢見異派劍光在空中來往,均未降落。只昨那妖人好似在尋找我們神氣,他先在空中盤飛了兩轉,突然降下來。當時阿莽正睡,我在田裡,一聽破空之聲,忙退入林,攔住阿莽,將身隱起,那妖人好似一個瘦小老頭,相隔尚遠,天又有霧,看不真切。

阿莽已退入內,沒有看見。後來我說了妖人形象,阿莽疑心是以前追趕野豹時在梅花外遇見過的,向我們強討寶玉的那個小怪老頭。我記得阿莽初遇時回來曾說,那老頭上身穿黃麻布短衣,光腳草鞋。這妖人雖也生得矮小,卻是脊背朝天,兩手都拄有柺,走路雖快,看去卻非常吃力。最怪的是他那黃光比霸他們要快得多,只不能隨便飛起,彷彿身上揹著什麼重東西,連作好幾次勢子才能飛起。偏又一離地便和電一樣,略閃即逝,快得異乎尋常。去的地方便是霸設妖陣的山谷,谷中崖頗多,也許就藏在裡面呢。”南綺聞言,猛想道:“昔曾與怪叟有約,尋到裘元,便即回去,借給他在合沙仙長玉匣中所藏的兩部仙訣。嗣因尋到妖女胡三娥巢,救出裘元時,誤用神火燒敵,致將地底真火勾動,地震山崩,烈火沖天,忙回蛇王廟去救狄氏姊弟,已被人救走,當時忙著上路,遂致遺忘。事後尋思,覺那怪叟口氣似和師父有,劍光雖是旁門,頗有力量,也無氣,自己不應失約。無如走出老遠,裘元又說怪叟行徑不是個好路道,仙訣至寶他既能開取,又如此貴重,所說略看即還的話也未必是真,萬一硬奪了去,豈不可惜?反正他無此寶不能出困,意回山問明師父,再作計較,就此忽略過去。”然而妖人既是駝背,覺與前見怪叟不類,料是附近山中隱跡的妖人,此番行道,正為尋找此輩,樂得藉著遊覽之便,前往查探,也許能建一件外功。便和眾人說了,準備先往谷中一探,相機行事。

石玉珠久經大敵,見聞甚多,與南綺姊妹又是舊友,遇事關心,一聽妖人駝背,手拄雙柺,起飛艱難,便知有異,見南綺不甚在意,便告誡她道:“南妹切莫看輕此輩,他那駝背許非真駝,或有原因。如非奉命行道,遇上不容不問時,還以不招惹他為是。”話未說完,靈姑、裘元同聲笑道:“要是遇見厲害一點的就躲,我們直似專為遊歷,無事可做了。就算妖人厲害,遇上也是無法。”石玉珠道:“我並非說不問此事,不過這廝必非庸,須要多留點心罷了。以我猜想,這廝未必住居本山,阿莽居此必也早知;否則,人可隱身,那些田畝菜畦,還看不出有人在內麼?”南綺道:“我們住這一夜,本不是為尋他的,只因適才勝男說近常有妖人來往,那駝子又曾在隔溪逗留,才料他在附近山谷中匿跡,我不過借遊覽之便前往查探,並非斷定在彼,何必為此懸念,敗了遊興?仍若無事一樣好了。”石玉珠雖覺南綺過於託大,本想詳為解說,但見眾人面上並無晦。同時裘元心急,已先飛空四矚,瞥見山後嘉木蔥蘢,泉清石秀,風景頗好,下來告知。靈姑便催快去:“如都步行,這大一座山,半怎遊得完?莫把好景錯過,妖人也被漏網。”說罷也即飛起。裘元、南綺也喊:“二姊快走。”石玉珠也就不再多說,一同往右側高山後飛越過去。

到後落下一看,下面景物雖佳,在眾人眼裡也只尋常,比較起來,還不如狄氏姊弟所居的高林繡野、白水碧山來得清麗,好在要去東山谷,越山過去正是捷徑,重又商量前往搜索妖人蹤跡,索查看個水落石出,再行盡情遊玩。石玉珠仍主慎重從事,即便妖人無甚法力,也免免脫。於是各自飛起,到東山谷上空分散開來,把附近一二百里地面全都仔細搜索,除了野鹿、野羊成群遊竄外,到處靜蕩蕩的,並無人跡,至於所遇事物也都見慣,無甚新奇,遠不如空中下視來得佳妙,倒是經此一耽延,己是銜山墜,倒影回光映成半天紅霞,另一半卻是深碧氤氳,澄霽如染,時有片雲滯空,其白如雪,東西輝映,絢麗無濤。眾人憑虛御風,飛行於碧水青山之上,天風朗朗,仙袂飄飄,千百里內山巒林樹、泉石煙嵐齊收眼底。眾人往也常邀翔天空,一則多半因事飛行,不似此心身閒曠;二則高山空際,常是雲霧溟-,似此下景既佳,天宇澄霽,風晴美之時絕少。不免俱覺襟懷空闊,豪快絕倫。

裘元更是興高采烈,連聲稱讚,一路迴翔瀏覽,不覺落在後面。這時眾人已撤了隱蔽。裘元因惜晚景無多,斜陽不能永駐,見靈姑、玉珠、南綺三人在前並袂同飛,面高峰矗立,勢絕雄奇,看神氣似要往峰頂上飛去,忙催劍光趕上,高呼:“三位姊姊請留仙馭,斜陽如此美妙,留無多時,就此放過多麼可惜,況且山北一帶還沒去過,我們就在空中飛行遊玩,不是很有趣麼?”南綺回頭笑道:“北山正是我們來路,已見大致,有甚好景?你只覺晚景可愛,今這好天氣,少時東山月上還更妙呢。你看這峰孤聳萬山之中,高几入雲,峰頂盡是磐石古松,難得這麼高的峰會有這麼大的松。此時去把勝男姊弟招來,就在峰頂延月,用松枝烤那鹿風快飲,豈非佳趣,再說群山四野俱在腳下,一覽無遺,有何不足之處?照你所說,莫非帶著鹿在天空吃麼?”眾雖是緩飛,因相隔甚近,話未說完,早同飛到峰上。

峰在四山環繞的廣原中,拔地而起,幹霄接雲,峰頂約十餘頃。那麼高大的峰,卻如石筍雲骨一般,瘦透玲瓏,峭拔非常。通體都是碧薛肥積,上生無數古松,盤屈幹,飛鳳翔虯,大小高低,清奇古拙,千形萬態。尤妙的是下半筆也似直,自以上忽然蜿蜒東傾,由此輪困盤曲,時伸時卻,快到頂端突作乙字形縮轉回來,峰頂又比下面較廣。

直似神龍怪蛇昂首伸頸,勢騰越,忽然受驚,又復掉頭回顧之狀。四人先在空中且飛且談,不曾留意。來處又當峰後,只覺峰高形奇,未能盡窺其妙。及到峰項,再一玩味,方始覺察,重又繞峰飛行兩轉,越看越像神龍,無不連聲誇妙,共贊造物靈異不置。峰頂萬松羅列,常受天風,幹多盤屈,大而不高,中心獨生著一株古杉樹,拔地十餘丈,直立當頂,恰似龍的獨角,元兒說神龍不應獨角。峰又通體蒼碧,便把峰名取作蒼虯,以備異再續前遊。

憑臨片刻,斜陽已墜地平。只見天邊半輪赤影將沒,餘光猶出萬道紅芒,照耀遙空,雄麗已極。南綺便說去接勝男姊弟,裘元也要隨往。南綺微嗔道:“這也跟去。”石玉珠笑道:“多一人幫著拿點東西也好。”南綺道:“我把梯雲鏈留一面與二姊,再多點人物也能帶來,才不少他一人呢。”裘元道:“我是貪看晚景,想借此飛翔一會;他那裡泉水又好,想飲一點罷了。”南綺也不理他,徑將梯雲鏈與石玉珠一面,飛身而起。裘元仍然涎著臉隨後跟去。

靈姑笑道:“他夫情這麼好,於修為上可有礙麼?”玉珠道:“南妹本天狐之女,住萬花山長仙府。山在西邊,字內群山無一能出其上。風雪雲霧包沒峰,千萬年來休說凡體,便仙人也沒幾個往頂上去過。可是由冰雪寒荒之處再上三萬七千九百五十二丈,便入了第三層天,與靈空天域接界,氣候溫和,四時皆。因地高出遙空,又有冰雪濃霧隱蔽,歷古修道人都當作窮陰凝閉之區,俱被瞞過。及至羽化飛昇時節,已入靈空紫清諸仙域,不須此了。至於一切散仙之,多不知悉,偶有一二知道的也不知底細。因難得尋到朱果、墨苓、紫芝、黃慧等靈藥,恐驟遇天域界處的罡釗,反正所居一樣是美景,自身修為只此,這類仙域必有仙靈居住,何苦惹事,也就罷了。她父也是一時福至,想試那山到底多高,由亙古不化的萬重玄冰中冒險攀升,連經險難,才達其上,又費了數百年苦心經營,本有無窮仙景,益發錦上添花。山與印度界,中外名稱各異:番名黑飛而士,道家稱為元冰嶺,只山頂一帶經他改名萬花山罷了。

“我和她相識,是因她姊虞舜華與家姊明珠好,由此來往,成了莫逆。她姊姊常說她情長意重,惟恐異道心不固,墜入情網,並沒看對。聽家師說,此女外柔內剛,基心無一不是成道之器。她和裘道友看去猶如膠漆,實則只是情好緣分,心極純正。

向道更篤,決無絲毫慾念,實為名。比起劉樊、葛鮑只有勝之,於修道全無妨害。

請想朱真人視裘道友為最心愛的未傳弟子,是何等期許,稍差一點,怎會許他二人婚姻,破例收女弟子呢?她姊人倒極好,因見秦紫玲擺脫塵緣將成正果,一心想要學她,常把南妹比作紫玲之妹寒萼,以紫玲自居。我姊妹兩個卻料她更比南妹多情,心腸既軟,人又溫和,恐要適得其反呢。你看這兩個小夫儘管言動親熱,誠中形外,毫無掩飾,而面上卻是神光內湛,寶相外宣,可見靈府清空,不留渣滓呢。二人不知前生是何緣法,裘道友入門來,按理本不能由一隻靈鶴駝起,犯著乾天罡風,飛往萬花山去,偏在事前無意中得有寶珠,用防風寒。南妹為姊所,誓不嫁人,偏又因幾句口角,火燒裘道友,得不能不嫁。兩人本有夙緣,又是一見鍾情,互相愛好,幾乎片刻難離,卻不涉絲毫兒女之私。比起秦紫玲夕戰兢,暗中防閒戒飭,僅能自免的,更強得多。這真是神仙載籍中的佳話呢。”靈姑又問梯雲鏈的功用。石玉珠道:“此寶乃金玉英融會,天狐按照紫清天靈煉成。形如古玉符,共分兩面,一陰一陽,動靜相生,應。陽符反倒主靜。用時以陽符預一人,或放在自己府以內。路上如遇危難,與持符人相見,無論相隔多遠,只須如法施為,將陰符晃動,向空一擲,立有一片紅霞護身,向陽符所在飛去。雖所去有一定地方,比不上秦家姊妹的彌塵幡,可以任意遊行,念動即至,但也捷如影響,足可防身避害的了。”說時梯雲鏈上忽有紅光映,無故微微顫動。玉珠忙道:“他們來了。”隨即揚手相待。靈姑定睛朝前一看,只見側面遙空中似有一條虹影掣動,方喊:“玉姊你看,那雲霞層裡的朱虹是麼?”一言未畢,那朱虹已由小而大,電馳一般飛至面前。紅光閃處,落下大小四人,正是裘元、南綺和大人勝男、阿莽,手上拿有不少東西。同時鏘的一聲,那兩面梯雲鏈也自合一起,南綺隨手一抬,收入法寶囊內。

“阿莽、勝男所持多是鹿、酒果、用具之類。到地以後,一個忙著相度地勢去支火架,一個便去撿拾松塔、松枝,準備烤吃鹿,痛飲賞月。裘元也將手中刀叉等物放下,跟著忙亂。南綺笑道:“你怎如此猴急,生怕吃不到嘴麼?月原是雅事,煙火油膩已經欠雅,便放從容些也好。再要這麼饞相,急慌慌和山中獵戶一樣,打得野味便忙著生火,開剝大嚼,豈不俗氣?”裘元笑道:“我只覺絕頂憑臨,對月風,割鹿快飲,心裡舒服痛快,美景難逢,早點鋪排坐下享受多好,反正是吃喝這些事,有甚雅與不雅?來時遠看,見那輪明月低得彷彿掛在峰角老松樹上一樣,又圓又大。到了近前,還是那麼光明圓大,卻又懸在右側空野裡,比峰高不多少。四外山石林木都和浸在水晶宮裡一樣,固然升高一點,同是光明境界,到底各有各的好處,不早忙完來盡情領略,只管慢條斯理,豈不辜負美景麼?”南綺撇嘴道:“明明猴急,偏有這些說的,我身上累累贅贅帶了好些東西,分你兩件都不願,適才叫你帶吃的傢伙,明明勝男姊弟拿得了,怎又搶著拿呢?還說不是貪嘴?”裘元笑道:“南姊真冤枉人。你那些法寶我多不會用,衣包一向是我拿。多出來的東西就是蛇王廟得的那兩塊藏有道書的寶玉,還有那面金蛛網。本來我要拿的,你又說我沒有寶囊,無處藏放。自從湖心洲用網破了惡蠱,你看出此網妙用,便越喜愛,嫌那木架是個樹枝,不便收藏,被你折下。行時用了一夜的工夫,就你原有法寶改制,可大可小,隨放法寶囊內,不是沒我麼?”南綺微嗔道:“我就恨你這人,甚事都愛強詞奪理,我不理你了。”石玉珠笑道:“你兩夫莫拌嘴,快看那群仙鶴。”這時月光逐漸升高,照得大地通明,清澈如晝。適有幾隻仙鶴,銀羽翩躡,由遙天空際飛來,掠峰而過,鳴聲清越,上徹蒼穹,點綴得空山夜月景愈清幽。南綺見那鶴飛行迅疾,轉瞬已遙,笑道:“鶴兒也這等可憎,不知忙些什麼?等我拘回來,叫它就在這峰前峰後往來飛翔,添個夜景好麼?”勝男笑道:“大月亮下,像這類白鶴、鴻雁飛過,果是有趣。但要它自來自去,我們無心遇上,才看不幾眼,聽不兩聲,便即飛去,等飛過後,由不得叫人想它才好。

真要把它長留在此,盡飛盡叫,有心做作,又無甚意思了。”南綺原是隨便說笑,聞言頗覺勝男靈自然。見石玉珠也在點頭,方讚許,裘元忽道:“你看那鶴兒知道南姊愛它,又飛回來了。”眾人回顧,果然先去五鶴又復飛轉,其飛迅疾,到了峰側,忽然繞峰飛繞了一匝,然後向來路疾飛而去,晃眼無蹤。因峰大高,鶴飛最近時,幾乎一躍可及。石玉珠方忖:“此鶴怎不避人?飛得又那麼快法?”勝男姊弟已將火生起,將預切好的片烤上,來請用餐。眾人便圍著火架坐好,勝男又將自釀的百花果挨次斟上。

南綺左手端著葫蘆做成的酒杯,見裘元叉了一片烤鹿放人口中大嚼,連聲讚美,笑道:“這麼好的酒,都不沾,先搶吃,還說你不饞呢。”裘元笑道:“鹿烤大老了不好吃,這本不是文雅吃法。難道你只吃酒不吃?”南綺道:“你今天怎麼專門和我爭吵?這是甚好東西,我就不吃。”裘元見她生氣,正待賠話,忽聽右側橫嶺上有人厲聲遙喝道:“虞家婢子背信無禮,速將蛇王廟中所得合沙仙長遺留的玉匣奇書帶來見我。”南綺一聽,便知是蛇王廟尋找裘元時,在惡鬼峽深谷中所遇怪叟,先還自恃,未以為意。見裘元身起立,一面擺手止住,一面高聲遠喝:“你可是惡鬼峽深谷中受人制的怪老頭麼?叫什名字?”那人又復厲聲喝道:“無知賤婢,我便是終南三煞中的五方神叟朱缺。我因尋你已非一,適才五雲仙使歸報,查見爾等蹤跡,現來嶺上相待。曉事的速將合沙奇書呈來,聽我處置,以免累及無辜。”裘元、靈姑入門未久,哪知厲害,聞言大怒,便發話。石玉珠見機,急聲低喝:“靈妹和裘道友不可妄動,在此少候,待我陪了南妹前去會他。”裘元、靈姑見玉珠面帶愁急,南綺更是滿面驚惶,起身行,才知變出非常,來人不是好惹。靈姑天生義俠,儘管心中失驚,敵愾同仇,並無退意。裘元料知愛有了勁敵,急怒加,哪裡肯聽招呼,怒喝:“要去都去,誰還怕他?”搶先便要飛起,吃南綺一把揪住道:“你找死麼?

事不與你相干。這廝料也無奈我何,你去反而礙手,老老實實與我等在這裡為是,不聽話我真生氣了。”說時對方又喝道:“你們商量好了沒有?如覺我以大欺小,可將你那業障師父朱矮子找來好了。”南綺一面強止裘元,心中本在盤算主意,聞言猛生急智,大喝:“你既有此膽子,我就通知師父一聲。”說罷,將身側轉,手伸到法寶囊內,暗中施為,將兩玉匣附在梯雲鏈上。準備停當,重又暗囑裘元、靈姑不可妄動。倏地手揚處,一道青碧光華破空而起,疾逾閃電,瞬息無蹤。裘元聽南綺說過,梯雲鏈陽的一面專飛萬花山長仙府。似此手還未,先把陽鏈飛回,必是情勢危急,萬無生路,才出此策,好生著急。知道明說決不讓去,只得點頭應允。誰知五方神叟朱缺竟知此寶妙用,哈哈大笑道:“賤蟬妄想逃走麼?此時話未說明,任你鬧鬼,少時且看你這梯雲鏈能否逃出我的手底。

你們幾人無一是我對手,依我相勸,既然事不相干,最好不要來此見我,免得遭受池魚之殃,我不直尋你們便是為此,休要不知好歹。”南綺、玉珠也不和他鬥口,一面示意裘元、靈姑不要妄動,一面各自一打手勢,雙雙往左側嶺上飛去。

二人剛一飛走,裘元便要跟蹤隨往。靈姑知他氣盛,攔勸道:“南姊有難,我們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不過她和石姊姊都那樣說法,必有原因。石姊姊既然隨往,許有轉圈之望。事出倉猝,不能詳說敵人底細。相隔不遠,一望可及,與其去了憤事,不如姑且留此靜以觀變,相機行事,敵人真要倚勢欺人,再與他拼不遲。”說時勝男忽然驚叫道:“這廝正是昨來的那駝背,不是阿莽在惡鬼峽遇的那怪老頭。和我們從未見面,誰又失過甚約來?”二人定睛一看,那自稱五方神叟朱缺的已在右側嶺頭現身。人既瘦小,背脊朝天,又昂著一顆鬚髮稀疏的尖頭,一手拿著一短杖,乍看直與山羊等類野獸相似,相貌醜怪,從未見過。玉珠、南綺與他對立,雙方似在爭論,朱缺語音急促,神情暴躁,聽不十分真切。石玉珠似為雙方和解,語直而恭。朱缺為玉珠所屈,不住用杖擊地,火光隨手而起,聲皆厲,大有動武之勢。二人已聽出朱缺並非南綺失約的谷中怪叟,另是一人,因知合沙奇書為南綺所得,恃威強索。不料上來把話說錯,沒嚇住人,反吃石玉珠拿話間住,惱羞成怒,益發橫來。二人都是初生犢兒不怕虎,朱缺這人又從未聽說過。尤其裘元見愛受人欺侮,義憤填,忍不住道:“天下哪有這等不講理的?

呂師姊要不去,我先去了。”靈姑忙答:“要去,你我一路。”裘元已縱遁光往右側嶺頭上飛去,靈姑只得悄囑勝男姊弟不可妄動,自己也隨即飛往。甫綺回顧二人先後飛來,不大驚,未容裘元說話,忙回身攔道:“此事與你們無干,趕來則甚?還不快退回去。”言還未了,朱缺已哈哈笑道:“無知小業障,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好意留你生路,偏要自來送死。既敢前來,一個也休想回去。”玉珠、南綺聞言,知對方已變臉,互相一使眼,抗聲同答道:“朱真人,你倚勢橫行,強要霸佔他人之物以為己有,去害自家同門,這等豈是修道人所為?我們不過念你與師長相識,委曲求全,你怎如此蠻橫不通情理?誰還怕你不成?”說時一面飛身後退,與裘元、靈姑會在一起。同時早把飛劍、法寶紛紛放出,將四人全身護住。朱缺獰笑道:“無知鼠輩,敢在我面前賣?”說罷將口一張,噴出一青一黃兩股真氣,直朝四人身前去。滿擬所煉兩儀真氣無堅不摧,似此後生未學的法寶、飛劍,縱不似摧枯拉朽,當之立折,也必受傷損毀,難作護身之用。不料石玉珠深悉此老專長,早已防到,預將自己飛劍搶到外層,暗將元江得來的彩霓練斂去光,藏在飛劍之後。等朱缺張口噴出兩儀真氣,忙把劍一收,彩霓練突地暴長,化為一片光彩霞,擋向前去,個正著。同時靈姑見眾人劍、寶齊施,心想:“這駝背妖人必是厲害。”

面放起飛刀護身,以防有失;一面將五丁神斧取出待要一試。一眼瞥見青黃二氣飛來,便在刀光護身之下縱出圈外,揚手一斧去。石玉珠見靈姑出圈,惟恐有失,忙縱遁光向前拉回告誡時,斧上神芒釗舉,青黃二氣已被絞斷大半,電一般縮退回去。

朱缺也是輕敵太甚,先見前面敵人劍光無故自退,以為石玉珠識得厲害。忽見眼前霞光燦爛,有異尋常,兩儀真氣竟被住,不得上前,方在暗忖:“是何法寶,如此厲害?”心雖驚異,仍想運用真氣去毀敵人法寶。正在運用玄功,猛又瞥見一團銀光裹著一個黑衣少女,由彩霞後飛出。跟著由銀光中飛出半輪寶月,幾股芒。這才想起兩件俱是前古異寶,知道不好,忙收真氣,已是無及。那青黃二氣原是朱缺用本身真元之氣煉成,雖不同生共死,也與本身同共休慼,經此一來,無異損傷不少道力。陰溝裡翻船,如何不急,立即怒喝:“小狗男女,竟敢如此無禮。速將玉匣奇書獻出,處罰還輕,否則休想活命。”裘元被南綺強拉住,不得縱出,見靈姑破了敵人青黃二氣,甚是高興,聞言怒罵道:“不要臉的老畜生,你的伎倆已然領教過了,有本領只管施展。實告訴你,那玉匣適才已被我姊姊送往師父那裡,你連這點都看不透,休說吹氣冒煙,便放也沒有用處的了。”朱缺聞言,猛想起適才南綺所放梯雲鏈,光華中隱含寶氣,因事出倉猝,以為南綺是用此寶飛往青城求救,這時才想到,已是無及。此事關係重大,自己雖不怕矮叟朱梅,但奇書落在他手,必要開視,得了書中奧妙,不特不能再為己用,必還用以剋制自己。越想越恨,厲聲喝罵道:“大膽業障,我因與你師父井河不犯,來此只想取回此書,本不想傷害你們,誰知你們如此刁狡無禮。死運臨頭,還有何說?待我殺了你們這幾個小業障,再找朱矮子算賬好了。”朱缺說罷,昂首一聲長嘯。隨聽鶴鳴之聲,適見五隻白鶴忽自雲中出現,回翅下。

朱缺手往四外一指,中有四鶴立即四面飛去,只當中一隻最大的停在中央。那四鶴飛出半里遠近,也各按方位停住,銀羽翻風,滯空不動。看去直和五隻大風箏一般,離嶺頭約有十餘丈高下。跟著朱缺二次張口朝空連噴,便有五彩煙按著五行方位朝空去,其疾如箭。初噴出時細才指許,到了空中,菸頭被五鶴銜住,立即由小而大,平鋪著舒展開來,晃眼瀰漫滿空,凝為一片彩幕,將眾人籠罩在內,朱缺又將右手短杖併入左手,五指齊張,烏爪般朝地猛力一抓,立有五股黑煙直人地內,隨聽地底一片輕雷之聲隆隆響過。

靈姑被石玉珠拉回後,見朱缺行法部署,幾番出,俱被石玉珠攔住,附耳低聲道“我們幾個人看面俱不應有災難,所遇敵人卻這等厲害,其中必有解救,少時自見。

這廝不比別人,戰既不可,逃亦不能,只有守在這裡靜心待救。我的彩霓練足能防身,你那五丁神斧也有好些妙用,這樣萬無一失,否則這廝玄功奧妙,詭計甚多,此時出去,一個不巧,便被他用五行隔影之法將我們隔開,那時彼此不能相顧。我還稍識他的底細;你雖有寶刀、神斧,功力尚淺,容易上套;南妹和裘道友更無敵他之力,如用梯雲鏈遁走,聽這廝口氣,也未必能行,何苦白吃他虧呢?”這時朱缺已然退立頗遠,四人正低語聚議間,忽聽厲聲喝道:“你們這些小業障已然人我羅網,我只消略為施展,上下四外五行神雷一齊發動,爾等立成齏粉,形神全消,不過我意在取書,我知天狐梯雲鏈飛行甚速,朱矮子接到必來,暫容你們半夜活命,權作押頭。我聞朱矮子和姜庶創設青城派,你們必是他的愛徒,如肯將書贖人,還可免死。

天明朱矮子如若未來,不是恐怕丟人,裝聾作啞,便是想舍卻門徒,沒此書,後再設法尋找報仇,那你們就沒命了。你們奉命下山,遇到事急,必有向他求救之法。你們俱是好資質,能有今造就,煞非容易,如若惜命,速將你師召來,免得劫難當頭,悔無及了。”石玉珠見朱缺誤把自己也認作青城門下,暗中好笑。有心乘機向師父半邊大師求救,繼思:“終南三煞中,朱缺最是有名的狠毒,現將他怒,本該下毒手施為,怎還語氣之間明暗緩,好些遷就,與傳說大不相似?令人不解。適才靈姑神斧一出,他那真氣立即退去,前半還被斧光攪散。莫非此寶是他剋星,惟恐兩敗俱傷,故以虛聲恫嚇,又想借此將朱真人引來,委曲商說麼?”南綺、裘元、靈姑三人因玉珠不令與敵說話,南綺更是從小就聞終南三煞威望,俱未開口。

朱缺見四人靜靜的,只在寶光籠護之下一言不發,重又出聲恫嚇。這樣一來,玉珠益發料他也有短處,便笑道:“朱道長,你錯了,我們四人乃是三位師長:家師是半邊大師;這位乃大熊嶺苦竹庵大顛上人弟子;只襲、虞二位是青城門下。但三位師長到此也須講理。那合沙奇書本是虞南綺得自蛇王廟大人姊弟手裡,是恩相贈,既非巧取,也未豪奪。後遇商道長,也只說借閱。南綺失約,一則因遇變遺忘;一則因道路各殊,放心不下,就說理上有虧,所負乃是商道長,與道長並不相干。況商道長今行徑,正可證實南綺失約,所慮不為無見了。再者她答應的是商道長,失約已經愧對,如何再肯讓道長奪去害他呢?”朱缺初會玉珠、南綺時,因看出眾人膽怯害怕,因而驕狂自恃;忘了隱諱,直說自己有一仇敵被困惡鬼峽谷中,若得此書,便可剋制,使其亙古不能出頭。二女一聽所害的便是谷中怪叟,好生詫異。再聞知怪叟姓商,越知二人俱是終南三煞之一,同門至友,不知為何自相殘殺。既憤朱缺不義,乘人於危;又想起平素所聞終南三煞行為,獨這朱缺一人驕橫兇惡,無論正各派,一言不合,便永成仇敵,最是可惡。奇書本就不捨,況已飛走。先還和他好說,朱缺為理所屈,無言可答,正發橫間,靈姑、裘元已雙雙趕到,雙方立即破臉。朱缺上手便即受挫,平常驕橫已慣,從不吃虧,當時暴怒如雷,恨不能將眾人一網打盡,置之死地。五行惡陣布就以後,忽想起書未到手,自身還有短處,這幾個少年男女必是青城門下愛徒,如若制死,豈能甘休?此時仍以和平為是。自己本和朱梅相識,倒不如用作押頭將朱梅引來,拼著老臉皮,哪怕賠話服低,休說奇書到手,便能借閱一回,即可脫難超劫,豈不比和他成仇作對要強得多?只因上來太兇,不便改口,只得仍用虛聲恫嚇。

及被石玉珠看破,出語譏嘲,朱缺一聽內有顛仙弟子,暗忖:“元江金船寶物已為顛仙取去,內有好些異寶奇珍,俱是剋制自己之物。適才真氣為此女寶光所損,已在疑心,不料果是顛仙門下。怪不得對方明知自己來歷,還那麼把穩神情。這一動手,連半邊老尼和鄭顛仙全都結下深仇。老尼雖說厲害,還不足為慮。惟獨顛仙新得前古金門諸寶,如與為仇,無異自尋苦惱。偏又對方說話尖刻,勢成騎虎,多少年來威望,豈能為幾個未學後輩所折?”越想越氣,重又勾動怒火,意先給四人一個厲害,使其畏服,再作計較。於是厲聲喝罵道:“無知業障、好言開導,執不悟,還敢任情狂吠,且叫你們嘗我厲害。”說罷,左手朝上一揮,天空五鶴立即隱形不見。跟著那面五彩煙結成的天幕便向四人頭上罩下,晃眼由大而小,眼看近身而來。

石玉珠識得五行氣厲害,忙喊:“眾人不可妄動,由我抵敵。”說時將手一指,彩霓練倏地暴長,也化成一個形如穹廬的光壁,虹光燦爛,恰將煙幕擋住,使其近身不得。朱缺見狀大怒,又是一口真氣噴出,煙幕上立即發出青黃赤白黑五火焰,漫燒過來,四人雖仗彩霓練護身,未為五行真火所傷,怎奈那光外五火焰具有無邊潛力,朱缺又在不住運用施為,重如山嶽,故而只能抵住不動,突圍上升萬辦不到。石玉珠原在意中,並不是驚懼。靈姑看出形勢不妙,因適才神斧曾經奏功,意再試。石玉珠雖知神斧靈效,終覺靈姑道淺,不能深悉此斧妙用。五行真火非同小可,遇隙即入,如用神斧出鬥,須將彩霓練微撤,稍有失措,四人同受其害;可是不用此斧一拼,又覺照此情勢,萬無勝理。心正作難,囑咐靈姑少安無躁,待機而作。

朱缺見持久無功,天將發亮;又因梯雲鏈帶著合沙奇書飛往青城多時,照說朱梅早該趕到,竟未前來,斷定玉匣已開,知道四人有前古異寶護身,急切問難於傷害,此時必在詳閱奇書,等將書中法學會,方來為難。這一來不特心願全成畫餅,後仇人出困再來報仇,更是不堪設想。好好一樁事,誰知會上這幾個小狗男女的當,一時疏忽,被他們將書暗中送回山去,鑄此大錯。恨到極處,不由動平常兇狠情,咬牙切齒,把心一橫,猛伸右掌往地面上一按,四人立身的嶺腹內立起殷殷雷鳴之聲。

玉珠、南綺俱知敵人已將地底陰火神雷發動,一會便要地裂山崩。四人俱有飛劍、法寶護身,雖不致死,但這一震之威也難受。並且嶺崩以後,烈焰雷火由下而上,一齊暴湧千百丈,與上面火焰相會,將兩儀真火結成一體,威力大增,化為火陣,把人圍在中心燒煉。即便彩霓練能夠抵禦,時久仍難承受。念頭略轉,地底風雷之聲漸厲,嶺腹山石崩裂,炸音密如貫珠,石玉珠知道不妙,上面又難突起,事急無計,忙囑四人聚立一處,將遁光連成一片。令靈姑速將五丁神斧取出,等護身光霞微撤,稍現空隙,立將神斧伸出運用,不可絲毫大意。

說完,正在戰戰兢兢戒備之際,朱缺忽又發話道:“兩儀五行真火都已發動,再如執不悟,我一彈指之間,你們便成意粉,悔無及了。”石玉珠未及答應,忽聽遙空中有人接口怒喝道:“只怕未必。”聲隨人墜,平空一道黃光,一幢彩雲相繼飛落。朱缺用心也真狠毒,聽出語聲耳,知道不妙,百忙之中,一面準備應敵,一面早把陣法發動。誰知來人早料及此,比他下手還快,才一落地,黃光中首先飛出一片紫光,電一般穿火而下,晃眼展布開來,將四人立身所在的嶺脊全部包沒。嶺腹地火恰在此時發動,爆音如,響到四人腳底,地面已似波濤一般起伏上湧,千尋烈焰眼看就要崩山爆發。

紫光倏地罩在上面,晃了幾晃,便即寧息。地底爆音被紫光強制鎮壓,不能宣洩,益發怒嘯不已。同時黃光便和那幢彩雲會合,徑直穿入火陣,往四人身前飛來。

南綺和石玉珠先見雲幢飛墜,已覺眼,近前再一注視,越發驚喜。方出聲呼喚,忽聽雲幢黃光中同時有人喝道:“速將護身寶光撤去,以便出困。”石玉珠才想起彩霓練阻隔,來人無法近身。但敵人五行真火若未破去,又恐有疏失,忙囑靈姑戒備。剛把寶光微撤,外面光幢已雙雙乘虛而入。只聽一聲:“快收法寶,同離此地。”彩雲便已展開,將四人…齊擁住,電駛星飛,衝開千尋火焰,往對峰飛去。晃眼到達,雲幢中共是三人:一是寶主人秦紫玲,一是南綺之姊舜華,一是追雲叟白谷逸的大弟子嶽雯。除石玉珠全都識,餘者多未見過,由石玉珠匆匆敘見。勝男姊弟先見隔嶺光焰千丈,正在莫測吉凶,焦急萬狀,忽見雲幢飛來,眾人現身,驚喜集,也忙上前拜見不迭。

南綺覺那黃光似是異派中人,尚在火陣之內,方詢問,虞舜華已說道:“說來話長,我們且等看完熱鬧再說。”四人往來處一看,嶺上五烈焰已漸減退,黃光已斂,現出一個蓬頭赤足的老頭,相貌也極醜怪。裝束神情俱與朱缺彷彿,只是背不駝。南綺一見,便認出是惡鬼峽中商姓怪叟。怪叟先和朱缺並未動手,只各張著嘴猛,似和朱缺爭著收那五火。朱缺收火本快,因有怪叟作梗搶收,看去好似有點手忙腳亂。

一會,火被二人收盡,怪叟方指朱缺大罵道:“你這忘恩背義的叛徒,自己犯了教規,不知悔改,竟敢勾通妖叛師犯上,老三已被你害死,又想將我一網打盡。我初會你時,只當你念我這多年來為你負過,受盡苦難,稍一脫困,便來看我,只望助我一臂,彼此免去累贅,不惜傾吐肺腑。誰知還是應了師父當年的話,你竟人面獸心。表面是探我虛實和對師父心意,實乃聽我說出合沙奇書發現經過,你好設法尋那得書的人,又知我雖受苦難,並不怨恨師父,越發中了你計,立意置我於死地。我對你原無機心,勢非為你所算不可。偏你心忒急,又因師父已然兵解,除去這部合沙奇書,我萬無脫身之,臨去時你忽然變臉,自兇機,我才知道你拭師叛教,萬惡滔天。無奈我身在困中,又與你反目成仇,如不能尋到此書,命且不保,出困更是無望。深悔事前疏忽,已是無及,你如此兇殘狠毒,此書只一尋到,便是我商祝遭劫之前幸遇一位道友,為我出力劃策,代求神駝乙休出力。恰巧乙道友同時接到青城朱道友飛書相托,命白道友的弟子嶽雯持了靈符,暗伏前面神鴉崗上空。此時你正命你門下孽徒幻化的妖禽,將書主人虞南綺等尋到。你以為羅網周密,憑几個未學後進,怎能逃出你手,志得意滿,大言不慚。不料虞南綺人甚機智,知你意在得書,先用法寶將書飛走。被嶽雯中途用乙道友靈符接住,立即與我送來。開書一看,不特知道制你之法,並且沙仙長已早算出今月之事,書中還附靈符兩道。嶽雯接書時,恰值南綺之姊舜華空中路過,認出梯雲鏈是她家寶物,為此耽延了些時候。如非秦紫玲同行,彌塵幡飛行迅速,我若再晚來一步,你將五行真火上下一合,地火被你勾動。地裂山崩,烈火暴發,被困諸人雖有前古至寶防身,不過受一虛驚,這方圓千百里內的人畜生靈豈不全葬在你手?若不是天奪你魄,怎會倒行逆施,自造這麼大罪孽?你已惡貫滿盈,還有何說?”眾人見朱缺那麼兇橫強暴,這時耳聽敵人數斥,卻一言不發,好生奇怪。細看又無別的異狀,朱缺只是滿面獰怒之容,目閃兇光,注視商祝,一任譏嘲辱罵也不答話,好似全神貫注在敵人身上,只守不攻之狀。商祝雖較從容,口裡說著話,兩眼也和朱缺一樣,目光註定敵人,毫不旁瞬。商祝後又歷述朱缺罪惡,說得淋漓盡致。按說這類刺心的話,又出諸仇敵口中,怎麼也受不下去,朱缺卻只管目蘊兇毒,始終不答。一晃天明,二人仍在對立相持,除上來搶著收那五火,無一動手,連那立的地方都未更易。

嶺腹內地火熔沸,山石之聲仍如湧。裘元等久立難耐,覺著無甚意思,忍不住問舜華道:“大姊,你說有熱鬧看,他們怎麼老不動手?那姓朱的妖人聽人叫罵,連聲都不回,是何緣故?”舜華笑道:“你們如要看,也極容易。那姓朱的叛弒師長,殘害同門,最是可惡,你倆也受他氣,如等得不耐煩,不會同南妹罵他一頓出氣?也許他因你們一罵動手,不就有熱鬧可看麼?”南綺較為高明,已早看出二人雖未動手,俱是蓄勢待發神情。尤其朱缺神志專一,絲毫不敢鬆懈之狀,分明識得厲害,心中內怯。二人表面尚未動手,實則已在暗鬥;否則便是彼此互知各有短長,互相待隙而動,不發則已,一發便分出存亡勝敗,所以誰也不肯輕舉妄動。又知裘元稚氣未除,姊姊平常喜引逗,以為又是拿他取笑。剛喊得一聲:“呆子!”想要攔住裘元。忽見舜華微使眼,石玉珠卻往裘元身側蜇近,並肩而立,神情似在戒備,料有原因,便不再攔。

裘元便對朱缺高聲喝罵起來,初罵時朱缺未睬。後來裘元附和商祝,大罵朱缺是脊背朝天,人面獸心的畜生妖孽。又問他昨晚兇焰何在?如何裝死裝呆,連話都不敢答?

越罵越兇,以致觸著朱缺痛處。他本是蘊毒蓄憤,強自忍耐,雖未出聲,忍不住斜睨了裘元一眼,兇睛一動,心神微微地一分。商祝本在伺隙,便把手一揚,五指尖上立飛出五股青氣,去。就這瞬息之間,朱缺已知把握不住盛氣,為敵先發,落在下風。

不等青氣飛到,已將左手短杖擲地,隨手一揚,也飛出五股白氣,將青氣住。白氣才飛出丈許,青氣已然飛到,兩下里才一接觸,商祝手連揚處,青氣忽又化為紅。朱缺見狀,把手連揚,白氣也變為黑氣。由此各按五行生剋,彩互易,循環不息。朱缺雖能敵住,終因發動稍遲,被敵人蓋住,落在下風,比較短促得多,氣得他咬牙切齒,全力應敵。雙方都是變幻神速,商祝雖似略佔上風,也看不出一點制勝之道。

舜華笑道:“如何?這都是妹夫一罵之功,不然還不知如何才能見他二人動手呢。”南綺聞言興起,也隨聲辱罵起來。罵了…陣,裘元見商、朱二人各用所煉五行真氣相拼,一時難分勝負,久看覺無什麼奇處,以為二人俱出全力苦鬥,不暇他顧。此時如若上前相助,勝了固好;如照玉珠、舜華所說,真正神妙難敵,當時退將下來,也不致受甚傷害。忽然心動技癢,意上前一試。知道明說眾人難免攔阻,念頭轉定,身劍合一,便往對嶺飛去。兩地相隔本近,劍光迅速,瞬息即達。正想出其不意,夾攻朱缺,忽聽商祝喝道:“來人急速退回,不可造次。”裘元原從未缺側面飛到,朱缺知道有敵,仍如無覺,竟連面都未回。裘無聞得商祝語聲,微一停頓之間,猛覺眼前一花,十來股五彩煙飛箭也似而至,劍光直似撞在一種絕大潛力上面,幾被倒震回來。同時又是一道經天彩虹飛至,橫亙在彩氣劍光之間。耳聽石玉珠喝道:“裘道友還不速退,商老前輩自有機宜,無庸相助呢,”裘無聞聲警覺,也知不可輕敵,只得退回。到了峰上,舜華埋怨道:“妹夫怎地不知輕重?你就要去,也說一聲。起先石二姊見我借你誘敵,早就防到你要見獵心喜。知道終南三煞所煉五行真氣,便是各派長老,也只寥寥十來位能敵,破它仍是頗難,尋常飛劍被它絞住,不毀必傷。幸有前古至寶彩霓練還可應付,故特意守在一旁。待了好一會,沒見你動,方以為不會妄動,想不到這等冒失。如非商老前輩看出不妙,將那廝真氣敵住,你所用又是青城教祖久煉奇珍,能夠人劍都平安退回麼?可笑南妹又不是適才沒嘗過厲害,見你一走,也想隨往,幸被我拉住。如今各異派中能手甚多,前途所遇多是竹山教下妖黨,如此輕率行事,真教我替你們擔心呢。”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