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續命無方二仙憐孝子返魂有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不但力大無窮,迅捷如飛,而且眼藏毒淚,五尺之內人必死,真個厲害無比。如今已為蒼須客收去看守門戶。也是你孝動天,才有這等仙緣奇遇呢。”紀異一聽,蘭實如給他母親服了,便可斷病除,延年益壽,好生悔恨,不該吃它,不又自怨自艾痛哭起來。無名釣叟勸道:“你莫要悔恨。那千年蘭實乃是亙古難遇的天材地寶,一得到手,當時便要吃下去,才能有效,稍過片時,香味俱敗,靈氣全失,有何用處?你在先本已誤服了山中蟒涎所化的毒果,如非巧服靈藥,再過些時,便要煩渴而死。不是你稟賦特異,連那高崖也上不去,即使想要帶回,怎能做到?此事關乎運數,不能強求。我因不堪為人師表。承令祖再三相托,打算將你引進蒼須客的門下。他見你質地甚好,已然應允。不過他近來正在清理門戶,又受了一個多年不見的好友之託,等我和他相見之後,便須前往赴約,有三五年光陰耽擱。再加你母只有這兩三年壽命,你祖父也無人服侍。一則成全你的孝道,特地使你晚入門十年,二則算出你還另有一番機緣,須等你遇合之後,中途遇到危難,那時定來度你人山。此後須要好好修持,靜待時機,無故不可殺害生靈,以免誤卻前程要緊。”說著,無名釣叟早把那些朱蘭搗碎成泥,又取了幾粒靈丹研散,和成梧桐子般大小的丸藥。吩咐紀女拿去,每如法服用。紀異雖覺兩三年壽限太短,不久即到,心中悲苦,卻也無法。私心還想在這兩年工夫,朱蘭靈芝之類的靈葉也許能夠找到,決計等無名釣叟走後,再去滿山尋找。因恐祖父、母親阻攔,心事並未說出。只不住向無名釣叟探聽,這些天生靈藥是何形狀,以免遇上時又失之臂。無名釣叟憐他至孝,倒也不借盡心指教。因這一來,紀異在十九俠中最稱博識,後同門師弟,先後有好幾個人俱得了他的益處。此是後話不提。
這一次,無名釣叟被紀光父女祖孫三人再四挽留,住了五,才行別去。在這五天之內,無名釣叟除教紀異一些博物知識外,又把醫術秘奧儘量傳給紀光,命他隨時在南疆之中行醫濟世,後終有善果。紀光自是一一記在心裡。
無名釣叟一走,紀異晝夜關心乃母安危。先是推說遊玩和打獵、採果之名,在附近一帶深崖峻壑之內,尋找無名釣叟所說的種種靈藥異寶。漸漸越走越遠,不特遠近周圍數百里全被尋到,便是昔誤走危崖,遇見神獸之所,也去過好些次。仗著服了蘭實之後,益發身輕力健,捷逾猿鳥,每去一次,最多的也只當便來回。久,紀光父女俱都看出他的行徑心思,雖然疼愛逾恆,知他比大人還矯健得多,倒也沒甚不放心處。反正不讓去,也止不了,只得由他。紀異見祖父、母親除了囑咐出門時須要帶上兵刃暗器,諸事小心外,並未攔阻,自合心意,索言明瞭再走。
光陰易過,轉眼一年多的工夫,除常見之物外,無名釣叟所說的各種靈藥,一無所獲。紀異絲毫不灰心,仍是苦求不休。紀女心疼愛子,知道無名釣叟話已說完,紀異只是徒勞,來苦短,恨不得母子常聚,不願離開。紀異事處兩難,既不捨得違背母親,又恐良機坐失。真個是勞心焦思,無寧處。
子就似這般過去,不知不覺間已是兩年將近,眼看聚首光陰越短。紀光知道修短有數,雖然傷心,也是無法。紀異年紀又長了兩歲,越發知事,比前更加焦急。因近來裡母親不許出去,便在半夜裡起身。仗著那一雙天生神目和飛快的腳程,出去窮搜崖澗,到了天明之後才廢然而返。一想到傷心處,便揹著人痛哭一場。
這一看藥罐,見餘藥還多,紀異以為乃母所服的靈藥,兩年光景才服了不足一半。
想起無名釣叟所說,三年之內服完藥後,如果無繼,才算無救之言。照目前存藥計算,乃母壽命至少還有兩年,心裡略寬了些。暗忖:“那年所遇蒼須客,看神氣似比無名釣叟道行還高。那朱蘭葉有一多半被他帶去,定然也是和成靈丹,想來還有,如尋到此人苦求,或者有救。只那雲夢山不知在哪一方,無從前往。也曾連問祖父幾次,那地方肯定在遠處,恐自己又要私逃,所以執意不肯說。偏巧前母親教讀《漢書》,正講起漢高祖下雲夢的一段,才得知道地點是在湖北。若和上次一樣偷跑,路太遠了,母親必不放心,明說又不行;不去更是無望。”他又盤算了多少天。見母親雖然照舊服藥,時常面帶悶苦之容,與往常不同。並且一步也不許離開,心中不解,益加憂心如焚。最後決定,仍是在靈藥未服完以前,趕往雲夢山去求蒼須客解救。即使不遂心願,那山既是仙靈所居,也許能尋到靈藥仙草之類,到底比起只在附近山谷窮搜要多幾分指望。便留了一封極懇摯的書信,在半夜裡偷偷起身,往湖北雲夢山上而去。
那雲夢山,就在雲夢澤的附近。山並不算大,可是壑幽冥,窮極深秀。紀異雖是靈,一則年紀大輕,沒有出過門;二則又不懂得外邊事故;三則身上未帶著盤川。起初在山中奔馳,還能和上次一樣,採些山果,飲些山泉,以充飢渴。即便出了山,走入山人的村落,有那知道紀光的人,固不把他當作外人看待;就是不認得紀光的,紀異是連連夜趕路,單討一點吃喝,也還辦得到。等到一路趲行,出了雲貴省界,走人兩湖邊界,誰知越是熱鬧的地方,人情越薄。有時不只要不出吃的,連問路都因紀異不明世俗虛套,說話直率,生得又那般醜陋,不討俗人歡喜,所以不是不理,便是故意捉,使他走了許多冤枉的路。他還不敢耽擱,路上至多打一個盹,連睡也未睡好。也不知受了多少飢渴勞頓,好容易才算走到。按他腳程,不過數可達,卻走了大半個月光景。
雖然僥倖到達,那蒼須客所居的,卻無人知道。紀異先在前山尋訪,打聽了兩天,沒有頭緒。第三起,也不再打聽,一個人滿山苦找,又是兩。雖是焦急,還以為乃母手中無名釣叟所賜的靈丹尚未服完,晚些回去,除了母親、祖父惦記外,大事無礙。蒼須客既在山中居住,已然到了地頭,早晚間不愁尋他不著。
這走向一個極幽僻的山之中,照例先跪倒默祝一番,然後邊走邊喊。入走有半里之遙,漸覺地面平潔,與別處所見不類。方在猜想莫非蒼須客就住在此內?
忽然到了盡頭。這種失望的事兒,紀異連經過甚多,並未怎樣在意。正待迴轉,忽聽眸的一聲獸吼,聽去甚是耳。再仔細一聽,那聲音就在壁裡面,餘響猶然未絕。紀異猛想起這吼聲分明和先前在危崖上巧得蘭實所遇怪物的吼聲一樣,後來無名釣叟曾說那東西是個神獸,已為蒼須客帶回雲夢山去看守府。這裡既聽到吼聲,必與仙居不遠,不又生了希望。
停步回身一看,中石壁頗有許多裂痕,試著用力推扳,竟然隨手而動。斷定仙人必在裡面,因防外人入內,特地將人口之處堵死。便擇了一塊可以扳動的石頭,用盡平生之力往外一扳。那一塊六七尺大小嵌在壁上的石頭,像後面有人推拱一般,沙沙兩聲,往外直突出來。紀異恐被石壓傷,連忙縱開時,咻的一聲,石出現。未及細看,壁後面的一怪物,早跟著衝將出來,渾身碧絨,頭上星光閃閃,正是以前所遇的噴雲神獸。
紀異識得它厲害,倉猝中喊聲:“不好!”拔步便往外逃走。逃出還沒多遠,後面神獸已然追臨切近。中路徑又黑暗曲折,越靠近口,地愈坎坷不平。幸而紀異目光銳,如換旁人,就是好好摸索而行,也難免跌倒,何況飛步逃走。紀異一聽神獸追聲甚緊,心裡一慌,恰巧經行之處有許多坑,極為險峨,不知怎的一個不留神,踏錯了步,腳被石窩陷住=絆,栽倒在地,立覺一陣腥風從頭上吹過。剛在害怕,猛一動念:“自己此來所為何事?神獸既在此守,這裡明明是仙人所居,尋還愁尋不到,怎便逃跑?
死活也須將它制伏,才能得見仙人。”紀異想到這裡,勇氣大壯,一翻身便即縱起。正待向神獸打去,匆匆回頭一看,那神獸並未追來。記得初跌倒時,吹過一陣腥風,莫非那東西已趕到前面?怎的會不傷自己?且不管它,仍往的深處趕去。二次趕到盡頭一看,不由大失所望。原來那壁後面的石壁通體渾成,僅有數丈深廣。一層複壁,為神獸藏身之所,已於破壁時逃去。再看被自己扳落石塊的外層壁,卻似人力堆砌而成。先還以為仙人仍藏在其內,故狡猾,不見自己。及至面壁呼喊乞哀,號哭跳躍了一陣,仍是一絲影響全無,不失望。
紀異剛一回身,猛地眼睛一花,那神獸不知何時又回來,正蹲伏在頭層壁外面,頭上諸目閃如繁星,對著自己。紀異這時已是情急悲憤,奮不顧身之際,哪還有甚害怕,大喝一聲,便朝神獸撲去。那神獸竟不和他對撲,撥轉身朝外飛逃。紀異見了這般光景,膽力越壯,飛也似拔步便追,不一會,追出外,隨著神獸身後,一路穿山越澗,往前追趕。追了一陣,追人一個兩面危崖的深谷之中,眼看前路越窄,形勢越險,已然將到盡頭,神獸擦崖而行,漸難容身。所經崖處,兩崖藤枝樹葉斷落如雨。紀異方在心喜神獸走入絕地,那神獸忽然眸的一聲怒吼,身上綠絨團團鼓起,平地一躍,往盡頭處的崖頂上飛去,數十丈高的峻崖,竟然一躍而過。
紀異見那峻崖雖然壁立,中間仍有幾處危石可以攀附,和起初遇怪物時那座寸草不生、上凸下凹的削壁比較,上去容易一些。又加最近幾年服了蘭實之後,益發身輕如葉。
母親存亡在此一舉,既已追到此地,如何肯舍,便也大喝一聲,跟著往峻崖上縱去,第一步先縱到離地十餘丈的一塊崖石上面。第二步又縱高了七八丈。再想往上縱時,那立足之處,比起頭一二步要小得多,僅能容足,上面可以攀附的地方又相隔愈高;不比平地上躍,可以作勢,須要凌空拔起。正在為難,忽見側面壁隙裡掛著一山藤,離頭只有兩三丈遠近。紀異恐神獸去遠,更不怠慢,雙足一點,斜縱過去,一把撈個正著。好在身體輕靈,多年老藤甚為結實,一路攀援,捷逾猿猱,不消片刻,相離崖頂不過數尺,同時已到那山藤生之所。匆匆舍了山藤,腳踏藤,一使勁,竟然縱上崖頂。四外一看,那崖頂上光平,約有百畝。再看神獸,已不知跑向何方。心裡一急,拔步往前跑去。
跑到崖口一看,腳底下白雲-莽,其深莫測。
紀異正待回身,奔向側旁兩面觀察,忽聞神獸吼聲就在崖底,只因白雲蔽目,看它不見。崖壁又是下削,無法下去。一時情急,暗忖:“神獸吼聲甚近,想必也和來的一面高下差不多。以前被怪物追逐,從數十丈危崖下躍,聽無名釣叟語意,如非壑底有那毒的汙泥,並不至於受傷。彼時年紀尚幼,如今又大了兩歲,長了許多氣力本領,水更是通。死生有命,為救母親,跌死也值。”想到這裡,更不再作想索,大喊一聲:“蒼須仙人,可憐可憐我吧!”人隨聲下,竟不顧命地直往無底深壑之中縱去。立時墜入雲中,頓黨風生兩臂,溫霧沾衣,周身都被雲包滿。下墜之勢本速,轉眼工夫,業已穿破雲層,漸漸望得見下面的景物。紀異原本時時留意,提著氣穩往身子,以便到地時不致受傷。一見雲霧漸稀,忙往下看,不悲喜集,想喊未曾出口。只覺花明石秀,水木清華,一一呈現目前,身子業已落在一人掌上。等到那人將他從手中放下,慌不迭地抱住那人,雙膝跪倒,不住哭求:“仙師救我母親一命。”那人將他扶起,安道:“你小小年紀,跋涉山川,經行絕險,為延母命,幾次奮不顧身,似你這等純孝,真是難得。只是你母前生之孽過重,運限已終,除了千年芝仙的血,便是神仙也無能為力。我連正在封山修道,如非今白眉老禪師命李道友來此傳渝,也難前知。既容你到此,必為你設法。不過你母還有十五六壽命,那千年芝現在峨眉山凝碧崖大元內,受峨眉派老幼群仙寶愛,再有十二年便成正果,取它生血醫人,談何容易。如今遠水不救近火,要想叫你母不死,勢所難能。為今之計,只有拿了白眉老禪師所賜的百年茉莉之,趁你母元氣未盡時,連同殘餘的幾粒靈丹,一同服下。不消片時,人便死去,再由汝祖擇一好風水之處埋葬。等到九年之後,你已為母積了許多功德,足可挽蓋前蔥;同時必與峨眉派發生淵源,再行拜上峨眉,求來芝血,開棺救母,不但起死,還可長生。除此之外,不論仙凡,皆難為力了。這是李寧大師,法號寧一,上前拜過。”說話的人,正是紀異連所尋的蒼須客。旁邊還坐定一箇中年和尚。紀異聞言,一聽乃母只有十五六壽命,不又驚又詫又傷心,眼含悲淚,先朝李寧拜禮之後,重又跪問道:“來時我母親靈丹還有多半罐,預計可服二三年,怎便只有十五六壽命呢?”蒼須客道:“這是你母慈愛,見靈藥少一,恐你傷心,特地行此拙計,用別的草藥和成與靈丹相似的丸藥。她本人卻能鑑別,每仍拿真的服用。一則免你徒勞之苦;二則藥盡即死,事出倉猝,有你祖父在旁,不致再生別的變故。用心可謂良苦,誰知差一點連母於最後一訣都不能呢。”話未說完,紀異一陣急痛攻心“哇”的一聲未哭出來,竟然閉了氣,昏死過去。
李寧道:“此子至,與小女英瓊可相彷彿,無怪連近來不問世事的家恩師都動了。”說時,蒼須客已將紀異扶起,在背心上打了一掌,當時緩醒過來,號陶大哭。蒼須客道:“你哭有什麼用?我那守神獸,因為犯了我的家規,幽閉業已半年。今接了白眉老禪師法諭,才特地開了封鎖,由它將你帶到此地。仗著你天生異稟,兩次縱躍危崖,身經奇險,以示冥冥中業代汝母一死,以免逆天行事。你將來如果前靈不昧,等汝母復活以後,歸到我的門下,如能修好,必成正果。這九年之別,豈能算遠?還不聽我的話,快辦正事!”紀異聞言,如夢初覺,悲切切重又拜倒,請求解救之方。
蒼須客道:“依你腳程,如知路徑,回去至多七可達,你母子二人不可貪圖這數之聚。那靈藥多服一粒多一粒的好處,到家以後,稟知汝母和汝祖父,速將所餘靈藥全數服下。過了三個時辰,再將茉莉花用酒研服,不消片時,人便死去。切忌放聲悲哭。九年之後,求來芝血,自可回生。我本想送你前往,但任你歸途跋涉,也無非使你多受辛勞,成全你罷了。昨白眉老禪師路過此地,見你在前山逢人詢問,細算前因後果,除命李禪師來此傳諭,另又給你四封柬帖,上面標明月,到時開看,自有好處。
老禪師以前也是前輩中最有名的劍客,今歸佛門,不久即成正果,飛昇西土。你得蒙他垂憐,仙緣不淺。九年之後,我仍在此等你。回去好好照我所說行事。這崖你下得來,卻上不去,我仍命守神獸送你出去吧。”說罷,喊了一聲:“阿良!”便聽眸地應了一聲。
紀異循聲注視,才看清四外景物。這地方並不甚大,不過裡許方圓。四圍削壁,拔天直上,形如一個深井。東壁最遠,有一道飛瀑如白龍倒掛,下注成一個大潭,珠靠玉屑,煙騰霧湧,隱聞轟雷盪之聲,洪洪不絕。頭上白雲-莽,看不見天。地面一律平坦,滿種松杉樞捕之類,嘉木繁茂,自成行列。西壁有個高大石,口磐石一方,大可畝許,上置茗杯,便是蒼須客與李寧大師的坐處。
這時那噴雲神獸正從東面樹林之內飛奔而至,到了蒼須客面前,跪伏在地。蒼須客道:“孽獸,今如非命你接引孝子,至少還得困你二年。還不揹他出去!”神獸聞言,又眸的應了一聲,便起身走向紀異身旁。蒼須客說了歸途路徑,便命紀異騎了上去。紀異早已歸心似箭,叩了兩個頭,便縱向神獸背上。剛一騎好,那神獸早四蹄展開,跑將起來。紀異下來時是南面崖壁,見它只在地上來回飛跑,並不往南崖上縱,好生奇怪。
正在焦急,那神獸已越跑越快,突然眸的一聲怒吼,就在這山嗚谷應,餘音蕩耳之際,身上綠茸球團團鼓脹,前足一抬,恰如飛鳥鑽天一般,直往頭上白雲之中穿去,到了崖上停住。
紀異縱將下來,先謝過了神獸,然後認準路徑,飛步往回路上跑去。連跑邊看,才知來時走了許多的冤枉路。這時紀異真是歸心似箭,路上差不多連歇腳飲食的時候都少,睡眠是自然更談不到。歸途路徑雖有人指示,不再繞道,子少了幾天,但是所受的辛苦飢渴,比起來時還要勝過許多。縱然天生異稟,小小年紀,經受這多天的磨折勞乏,鐵打身體也不住。
及至到家一看,祖父和母親正在相對悲泣,愁容滿面。紀女見他空手回來,不有些絕望。且喜愛子無恙,明知必死,反而坦然。先還當是紀異不知自己用假藥騙他之事,連忙斂了愁容,裝出笑臉,將紀異摟到懷中,剛喊了一聲:“么。”紀異自是萬分忍耐不住“哇”的一聲,放聲大哭起來。紀光父女當他沒有尋到雲夢山,路上受了委屈回來,正待溫言撫,紀異已嗚咽著一一說了經過。
原來紀女對於本身雖然達觀,不以生死為念,可是上有老父,下有愛子,哪一痛腸也難割斷,不過運數所限,無法罷了。平因知乃子生有至,唯恐到時又出變故,才配了些假丹藥,好讓紀異看了,見藥還多,以為母親離死尚早,一則可以略微寬他一點心,二則免得情急出事。等真藥服完,忽然身死,他已無計可施。但是這短短兩年多的歲月,光陰真比黃金還貴。來無多,去苦短,紀女總恨不能父女母子三人朝夕都不離開來才好。偏生紀異一心想延長乃母壽命,到處找靈藥仙草。紀女憐他孝心,既不忍心強加止,又想起如非他上次去尋無名釣叟,巧得靈藥,自己早已身歸黃土。見他如此,或者能有萬一之望,只得由他。後來見他窮搜崖澗,終無所獲,光陰已過了一年多,母子相聚之越少,這才不準他再往外跑。
這紀異半夜出走,紀女早起看了他所留的書。再一計算餘藥,僅敷個把月之用。
雲夢山遠在湖北,相隔數千裡。紀異年幼,不識路徑,身上又未帶著旅費,不但徒勞無功,不知要受多少艱難辛苦。中途折轉還好,要是一味冒險前進,母子便永無相見之期;有無災禍,更是難料。想要追他回來,他那般快的腳程,怎能追上?萬一兒子未尋到,藥卻用盡,死在路上,連父女也不能永訣,豈不更慘?越想越急,不悲從中來,拿著那封書,就往紀光房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