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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白雪麗陽春奇峰由地平湧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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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原在裘家花圃的後面,登臨甚便。轉過房後,便是一條山路小徑。友仁雖是文人,因為自幼山居,走慣了的,並不怕勞。好在山中道士,有的是人,用人食飲,一概不帶,一同空手偕行。繞過環山堰,走向入山正路。一路上盡是些參天修竹,凌霜未凋,泉聲松濤,相應和。襯著秋陽猶暖,晴空一碧,越覺身在畫圖,應接不暇。走沒多時,便到了長生宮。門前小道士認得友仁是師父好友,便要請進。友仁問知他師父邵凌虛正做午課,便不驚動,說聲回來必去看訪,仍同羅鷺前行。

約有二里多路,走人環青峽,蒼崖削立,峭壁排雲,甚是雄秀。尋著峽徑,盤旋上升。到了半山平處,走沒幾步,忽見前面一座小橋石闌上,臥著一個身軀矮瘦窮老頭兒。

那橋橫跨在兩山中斷處,是兩塊二尺來寬、六七尺長的青石板搭成,石闌寬才半尺。倚視絕壑千尋,下臨無地,天風冷冷,吹人慾墮。膽小一點的人,都不敢低頭下視。那老者偏臥那窄石闌上,稍一不小心,怕不被風吹落下去,粉身碎骨。

二人一見,甚是驚異。先疑是老頭有甚難過,特意喝醉了來此尋死。見他業已睡著,恐怕驟然一喊,將他驚落。直到身臨切近,羅鷺一手拉著老頭肩膀,然後低聲喚道:“老人家醒來,這裡大險,不是睡處。”喊了有十多聲,那老頭倏地醒轉,將臂一掙。

那力量竟重有好幾百斤,若非羅鷺天生神力,又早有防備,幾乎連老頭帶他自己都落到絕壑下面。羅鷺不由吃了一驚,忙把老頭拖下橋闌。正要發話,那老頭已指著羅鷺忿忿說道:“我老人家多吃了兩杯早酒,身上發燒。走遍青城山,好容易才找到這般涼快地方睡一回覺。有你多鳥事,把我吵醒則甚?”言還未了,噗的一聲,朝著羅鷺淋淋漓漓嘔了一大灘。幸而羅鷺身法甚快,聞見老頭酒氣熏人,站在那裡搖搖晃晃,已防他要嘔吐。雖然避讓得快,沒有汙了一身,臉和手臂上已微微沾著一點餘滴,兀自覺得疼痛非凡,彷彿和碎石子打在身上一般。

羅鷺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因為老頭是個醉人,不犯和他計較。便向他解釋道:“哪個愛管你睡不睡?只是你睜開眼看看,這石闌多窄,下面又是千百丈深溝。這裡風大,不說你不小心,要被風颳下去,還有你的命嗎?我們喊醒你,原是好意,你怎麼倒埋怨起人來?”老頭怒道:“我一年吃醉了,也不知來此睡多少好覺。偏偏今天背時,遇見你們這兩個不識貨的娃娃。這是你家的山?我偏愛在這兒睡,你們別管。”說罷,又往石闌上躺了下去。

羅鷺吃了他一頓辱罵,不由也生了氣,便道:“好!我看你偌大年紀,竟會不知好歹,說你不聽,由你去。睹你少時睡了,不被風吹下去才怪。你做鬼見閻王,莫說我們見死不救。”一邊說著,賭氣轉身就走。那老者本已躺下,聞言卻不依起來,趕過橋去,拉著羅鷺嚷罵道:“你這小狗東西,我老人家好容易今天騙吃了個酒足飯飽,來此睡覺乘涼。被你一打岔,將我鬧醒,酒食都吐出來了。肚子一空,睡就沒有剛才香。我老人家還沒找你賠還我肚裡的酒食,你倒罵我不得好死。你這小狗東西巴不得我死了,好承受我的家當。今天賠還我適才那一頓酒食便罷,要不依我,我不送你們忤逆才怪。”一路說著許多無禮之言,兩隻又瘦又白的手卻拉緊羅鷺衣領,死也不放。

羅鷺見老頭胡鬧歪纏,年紀看去雖老,也不知為何身體竟那樣靈巧。腳底又似乎虛飄飄的,並不見有多大力氣。自己在練成了一身內外功夫,竟會被他跑來一把抓住,怎麼分解也分解不開。氣得幾乎想給他吃點苦頭,用內功中大擒拿法將他兩手掰開。後來一想:“這種老無賴,勝之不武,反讓外人知道笑話。”只得強忍氣喝道:“老頭兒,你再不放手,就要吃苦了。”老頭仍是滿不理會,索大嚷大罵起來。友仁從旁連連勸解,絲毫無效。老頭反說:“似你這等書呆子廢物,只會種花抱婆娘,我老人家不屑於理你呢。”羅鷺幾番想要動,都勉強忍住。

後來友仁見鬧得太不像話,又恐羅鷺氣急生事,聽出老頭口氣是要訛詐,只得認作活見鬼,便笑問老頭道:“你要我們賠你酒食,原物實在沒法歸還,折給你錢行不行呢?”那老頭聞言,容少和,答道:“要說賠我錢,我還不願意,不過也可將就,但是須要他親自拿出來。你也沒有錢,就有我也不屑於要。”其實友仁因為山中羽多半人,遊山不比出外,用錢不著,身上真的還是分文俱無。

羅鷺雖帶著一些散碎銀子,少爺脾氣,服軟不眼硬,吃老頭訛詐了去,委實不願。

無奈老頭實在難惹,沾上便不放手,除了將他打倒,實無解法。但自己在負義俠之名,恃強欺凌老弱,不問理由如何,終非雅道。想了想,對老頭道:“錢我便與你,只是似你這般行為,下次再向別人如此,犯在我的手內,難討公道。我們遊山,不犯與你慪氣,也沒帶什麼零錢;這塊銀子,你拿去好好作一生理,省得靠賴騙營生。”說罷,往囊內掏出一塊二兩多重的銀子。羅鷺還要往下說時,老頭見了銀子,立刻放手,面帶喜容,一把搶過,說道:“老人家是警戒你一次,賞你臉呢。你本來心裡老想和我動手,但你那點兒鬼畫桃符(川語:罵人本領有限。)還不曉得行不行呢。”說罷,連頭也不回,竟往橋那邊走去。羅鷺聽了,自是生氣。經友仁連勸帶拉,他為人素來豁達,走沒多遠,便已丟開。

一路指點菸嵐,說說笑笑,不覺過了老捕坪。前面再轉過一座高崖,便離天師不遠了。那崖壁立路側,面對一片廣原。原上生著一片茂林,鬱郁森森,枝柯繁密。雖是九秋天氣,因為上暖泉甘,樹葉黃落甚少。濃蔭覆蓋中,不時看見一叢叢丹楓紅葉點綴其間。從高處望下去,宛似攤著一幅錦茵繡褥,華豔非凡。再加上天風伶冷,泉聲潺潺,崇山峻嶺,凝紫堆青,雲清天高,碧空無際,越發令人心曠神怡,萬慮皆忘。羅鷺不住口地直贊有趣。友仁道:“這裡算得什麼?崖那邊紅葉茂林,一片丹霞,還要美得多呢。”羅鷺正要隨了友仁舉步,忽聽來路天空中有一種奇異微妙之聲由遠而近。抬頭一看,光耀眼,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彷彿見有一線光華,細如遊絲,比箭還疾,直往崖腳那片茂林之中投去。定睛一看,不“暖呀”一聲,舍了友仁,從崖旁慌不迭用力將腳一點,一個長龍入海,往下穿去。到了下面,連縱帶躍,步履如飛,直往林中跑去。友仁不解何意,不驚疑。隔有好一會,羅鷺才從林裡悶悶不樂地跑了上來。友仁問是何故,羅鷺道:“再也休提。我成年到頭訪求劍仙俠客一類的異人,這兩三年也不知費了多少心血神。雖物到幾個有名的武師,真正飛行絕跡的異人卻未碰上一個。好容易今天遇上,又被我自己糊塗,當面錯過,豈不是平生一件恨事?”友仁聽他說得沒頭沒腦,還是不懂,便問:“我們一路問來,只見著一個訛錢的老頭兒,哪碰見什麼異人?莫非適才你跳到那樹林裡,就是去找異人的麼?”羅鷺自怨自艾地答道:“你哪知道,那位老人家便是一個飛行絕跡的異人,只怪我適才瞎了眼。他裝瘋裝呆地試我,我竟會不知道,還當他是個老騙子。你想,那位老人家看上去已是年將半百,身子那樣瘦弱,竟敢醉臥在懸崖石闌之上,當然不是平常之人。這一層我見不透,且不說了。單說我自幼酷好練武,雖是不得門徑,也著實有點底。自從先父一亡故,這幾年得遇名師,練成一身內家功夫。雖不敢說鐵皮銅筋,刀槍不入,尋常兵刃暗器不打中我的要害,也傷不了我。怎麼會被這位老人家嘔吐出來的幾粒殘飯,打得臉上生疼?我竟蒙了頭,只顧生些閒氣,卻把這曠世難逢的良機忽略過去,真正可惜,該死!

直到未後,聽見天空響聲來得異樣,頗與前些在成都聽人說那劍仙御氣飛行的破空之聲相似。連忙留神追蹤趕去,已不及了。”友仁見羅鷺滿臉懊悔,不住垂頭喪氣,便勸他道:“即便空中響聲果是劍仙一,你又沒有看清,焉知便是那位老人家呢,凡事俱有前定,真是仙緣,遲早總會遇上,何須氣急到這般田地?”言還未了,羅鷺答道:“你說得真輕巧,有那麼容易的事?起初我見他許多無理取鬧,太已不近人情,心想異人奇士往往故作瘋狂,遊戲三昧,未始沒有動物之念。及至留神觀察,竟看不出一絲過人地方。總算還能忍耐,沒有恃強凌弱,鬧下笑話。同他分手走出老遠,我不知怎的,儘自心動回望。到了這坪上,從高望下,還隱約看見他一些影子。就只一轉顧問,便聽破空之聲。循影注視,已在林中現身,不是他是誰?還有一位瘦長的異人,手裡似乎拿著一叢叢未見過的花草,正從林中出

連忙趕下,只是一片金霞影子微微一閃,便不見了。我跪在地下哀求了一陣,始終沒有看見,知道飛行己遠,才上來的。”友仁聞言,也覺可惜。又勸道:“大表弟不須後悔。你想他如不想見你,頭一次你既錯過,要是看不起你,第二次何必再顯形跡?像我才是無緣的人,先前連我的錢他都不要。後來我不隨你縱下崖去,固然無此本領膽力,上下相隔大遠,為何只你一個看見光華和他本人?我除了微聞聲息,什麼影子也沒看見,可見這位仙人是事出有心,早晚總還要給你機會。那時再不留心錯過了,才算絕望呢。”羅鷺仍是悶悶不樂,推說身子不快,連紅葉也懶得看,急幹要回去。青城本是友仁常遊之所,此來專為陪客,只得由他。二人仍由原路迴轉,羅鷺還存萬一希望,逐處留神,哪有老頭影子。

直到長生宮坡前,才碰見兩個道士,俱與友仁相,互相見禮,知宮中觀主邵凌虛聞得友仁遊山,已治素齋相陪。友仁連未休歇,也覺力乏;道士盛情,不可不擾。道士堅邀進門,邵凌虛也得信出。羅鷺見那邵凌虛面目清癯,頗有道氣,不是平常羽

暗想:“青城為道書上有名天福地,異人盡多方外之,也許得知一點蹤跡。反正回去也沒事,不過因友仁不慣滿山亂跑,又恐友仁在側,異人不肯出見,打算將他送回家後,獨自再來尋訪。就朝道士打聽,也是辦法。”便不堅持,一同隨入。

長生宮原是昔李雄、範長生隱居修道之所,歷代多是有道行的羽做觀主,傳的仙蹟很多。這邵凌虛,出身世宦,看破世情出家。雖不是什麼高人異士,人極風雅,尤其幹星相六王之學。友仁堅訪他,一則多不見,歇腳敘闊;二則他幹占卜,年前曾託他起了一卦,說應在至親骨身上,就在這三年之內,主有絕大災厄。心想:“自家本分,不會有事。妹夫羅鷺好勇鬥狠,喜管閒事,莫非應在他的身上?”難得羅鷺到來,成心想請他看看相貌,斷斷休咎。

落座敘完寒暄,友仁略道來意。邵凌虛便笑道:“令親身具仙骨,氣字清奇。若照他人看來,二目淨若澄波,而藏鋒蓄煞,蘭臺紫府隱現赤紋,天庭高,三峰聳秀。雖說得天獨厚,祖上基非比尋常,然而過清無濁,威稜內蓄,有正煞而無正權。彷彿群林蔽野,一木獨秀;危峰砥柱,獨峙中。世上千年華蓋,能有幾株?龍門奇石,能有幾個?早晚還不是被大風狂瀾摧殘淨盡。可惜一副大貴的骨架,反被一身至清至奇之氣掩蓋成了貧薄。主於幼遭孤,弱冠以後,不但富貴難期,更無順心適意之時。縱不致轉溝壑,也必蹭蹬終身。貧道卻不贊同這般說法。自以為造物生人,必有所為;英靈毓秀之氣所鍾,決非偶然。若不任他發洩,何必給他這種秉賦?以令親之相,置之富貴中人,誠非所宜。恕我言直,似這等清奇孤高骨相,如能拋棄外物,投身方外,雖然英煞暗藏,不能成佛成仙,也必可以成為像空空、的劍仙俠客。機緣遇合,據我看來,目前已在發動,恐不會遠了。”友仁聽了,知他素來相得靈準,暗暗吃驚。羅鷺聞言,卻正合心意。剛想發問,邵凌虛又對友仁道:“若照目前來說,施主是至福人。三十年後,你二位比較,卻難說了。

實對二位說,貧道數十年來,閱人何止千百,似這位這種至清至奇相貌,只在去年冬大雪黃昏時節,見到過一個。那人是個老者,體形極為瘦小。彼時山頂雪封,漫說是人,連野獸也難飛渡,我卻見他從捕坪懸崖上緩步下來。匆匆一面,無緣攀談,僅在後呼喚,道路又滑,身腿不健,未曾追上。我見他至少已有半仙之分,比這位又強得多了。”羅鷺聞言,連忙細問身貌,果與剛才所見老頭衣著身容俱都一樣,只是邵凌虛未曾見過第二面,問不出所以然來。心中悶悶的,猜定異人住在山裡,越發動了嚮往之心。

這時一意訪仙,幾乎連心上愛也置諸九霄雲外。

山中飯早,吃完齋,天還未黑。友仁見羅鷺滿臉愁思,恐人魔道,便和邵凌虛告辭回家。臨行悄問:“親人有災,是否羅鷺?”邵凌虛道:“照前卦象看,彷彿應兆的人於至優絕危險之中,還有曠世奇逢。出死人生,先危後樂,好似屬於陰人。羅施主終難免遁跡方外,卻是無大凶險。”這一番話,把友仁鬧了個心神不定。便疑心甄氏有了兩月天癸不至,莫非產期中有甚亂子?萬也沒想到未出閣的妹子身上。

回家以後,兩郎舅各有各的心事,候到吃完消夜,略談了談,便即就臥。第二一早,友仁醒來,不見羅鷺,忙喚長年來問。回說:“天還未亮,表少爺就叫門出去,說上青城山尋邵道士算卦,中飯後準回來,不要派人去找。”友仁連忙著人到長生宮去問,說是昨走後,並未去過。知是昨天的道兒,怕他遇見異人,真個出家,好不焦急。飯後正要著人遍山尋找,羅鷺已經回來。問出並未遇見老頭,略為放心。

由此,羅鷺住在友仁家中,也不言去,也不提起親事,沒早沒晚往山裡跑。有時友仁勸得急了,有一次竟藉故迴轉成都,說去三五天,辦完事就回來。誰知他卻裹糧入山,連去數,直到回來,才得知道。轉眼殘年快到,大雪封山。羅鷺雖有本領,也無法攀登,才行暫時中止,打算告別回去。

以前的事,友仁始終未向甄氏提起。反是甄氏聽下人傳說,又見親事越等越沒信,問起友仁,好生埋怨,說:“早知你這般呆法,還不如我來呢。只因你想等妹夫自家開口求說,差點沒出事來。”當下也不等羅鷺說出告辭的話,先備下一桌豐盛酒席。席間,仗著生花妙舌,把羅鷺父母的遺命和成家立業的做人大義,隱隱約約點了個透,卻沒表示有催娶之意。羅鷺一連遊山數,並無佳遇,已漸有些灰心。經這一席話,猛想起青梅竹馬之情和來時初意。大丈夫焉能負一孤女子?何況多年愛侶,豈忍令其丫角終老?不重起家室之想。聰明人一點便透。飯後,老著臉,和友仁說了心事,仍用來時打的主意:回成都去,使姑母開口主婚。連期都商量好,趁著正月裡,友仁夫婦帶了芷仙給他姑母拜六十整壽,就便在成都辦理喜事。此時便算定局。羅鷺因還要回家準備,第二告辭動身。友仁夫,也不再留,總算少了一場心事。

嫁妝早已安排妥當。因為當兄嫂的友愛,又是富家,刻意求工,連年也未安逸過,添了這樣,又是那樣。芷仙雖惱著嫂子老拿自己取笑,芳心中也自歡喜。

因為正月甘七是長親六十整壽,二月初二是吉期,需要期前趕去才來得及。所以忙過了十五,兄嫂妹子帶了幾名長年丫鬟,一行十餘人,徑往成都進發。嫁妝有的在成都早已備就寄存,有的也早都送去。大家歡天喜地,坐船動身,沿江東去。到達離成都還有三十多里路的周板場,上岸換轎,抄田岸中小路捷徑,往西門城內走去。

這時上元才過,孟時節,雖沒什麼花草,偏巧前一天下了一場大雪。成都氣候溫和,雪存不住,道路非常泥濘難走,可是樹枝椏上的殘雪猶未消融淨盡,到處都是一樹樹的銀花,瓊枝堆豔,分外顯得華美。有時轎子走過矮樹底下。轎頂絆著樹枝,便灑了人一臉的雪水,陡地一涼,兀自覺得添了幾絲寒意。

友仁心裡埋怨轎伕,不該舍了石板大路不走,只顧貪走一些近路,卻去抄行這種野外田壟。路上這麼滑,要跌了芷仙怎好?正在尋思之際,忽見面田岸上走來一個道人,穿著打扮,好似哪裡見過。及至道人挨肩過去,才想清晨在河壩上岸時節,曾見這道人向著自己的坐船探頭探腦。撓夫子說他已跟了十多里地,鬼頭鬼腦,不是好人。罵了他幾句,他也沒理,只冷笑了兩聲走開。當時因見這道人生相古怪兇惡,多看了他兩眼。

隨後友仁忙著招呼家人們上轎,不多一會便動了身。這條路自己昔走過,並沒岔道,怎會從對面走來?不心中一動。

友仁坐的轎子原是頭一乘,芷仙第二,甄氏第三,第四乘是兩個陪嫁的丫鬟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