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怎麼?”天白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問夏磊:“你那個東北,沒有蛐蛐嗎?”
“那…”小天藍急急嘴:“東北有東西吃嗎?有樹嗎?有月亮嗎?
…
”夏磊實在忍不住了,見天藍一股天真樣兒,他嗤的一聲笑了。他這一笑不打緊,夢凡、夢華、天白、天藍全笑了。五個孩子一旦笑開了,就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好笑,居然笑來笑去笑不停了。
“這下好了!”康秉謙看著笑成一堆的孩子:“我可以放心了。他們五個,會一起長大,情同手足的!”是的,這五個孩子,就這樣成了朋友。夢華的敵意既除,對夏磊也就認同了。夏磊的童年,從來康家之後,就不是一個人的,而是五個人的。當秉謙為牧雲在祠堂裡設了牌位,都是五個孩子一起去磕頭的。夏磊給他的親爹磕頭,其他四個孩子給“夏叔叔”磕頭。其他四個,雖沒有夏磊那樣強烈的追思之情,卻也都是鄭重而虔誠的。
接下來,五個孩子在一起比賽陀螺、鬥蛐蛐、騎追風…夏磊成了陀螺的高手,誰也打不過他。鬥蟋蟀也是,因為夏磊總有本事找到貌不驚人,卻強悍無比的蟋蟀。至於騎追風,更是理所當然,沒有人能趕上夏磊。一個能力強的孩子,往往會成為其他孩子的領導,夏磊就這樣成為“五小”的中心人物。那一陣子,大家跟著夏磊去樺樹林、去曠野、去河邊、去望夫崖下捉鬼…夏磊的冷漠與孤傲,都逐漸消失。只有,只有在大人們悄悄私語的時候:“女孩子一天到晚跟著男孩子混,不太好吧?”胡嬤嬤問眉姨娘。
“我看老爺太太都不在乎!”
“還小呢,懂什麼!”眉姨娘接口:“反正,天白是咱們家女婿,天藍又是咱們家的媳婦,楚家老爺和太太的意思是…從小就培養培養情,不要故意得拘拘束束的,反而不好!”女婿、媳婦!又是好新鮮的詞兒,聽不懂。但是,楚家和康家的大人們,是經常把這兩個詞兒掛在嘴上的。
“眉姨,”有一天,他忍不住去問心眉。
“什麼是媳婦兒?什麼是女婿?”
“哦!”心眉怔了怔,就醒悟過來:“你不瞭解康家和楚家的關係是不是?咱們叫做‘親家’!這就是說,天白和夢凡是訂了親的,天藍和夢華也是!”
“訂了親要做什麼?”他仰著頭問。
“傻小子!”心眉笑了。
“訂了親是要做夫的!”
“所以,”胡嬤嬤趕緊機會教育:“你和夢凡小姐、天藍小姐都不能太熱呼,要疏遠點兒才好!”為什麼呢?夏磊頗為惑。但是,他很快就把這問題置之腦後,本來,和女孩子玩絕對趕不上和男孩子玩有趣。那時候,他和天白賽馬賽陀螺賽蟋蟀賽得真過癮,兩人年齡相近旗鼓相當,友誼一天比一天深切。有時,夏磊會坐在孩子們中間,談他在東北爬山採葯打獵的生活,聽得眾小孩津津有味。這樣,有天,夏磊談起康秉謙和父親結識的經過,談到兩人在雪地中義結金蘭,天白不心嚮往之。帶著無限景仰的神情,他對夏磊說:“我們兩個,也結拜為兄弟如何?”這件事好玩,其他三個孩子鼓掌附議。於是,夏磊把當結拜的詞寫下來,孩子們在曠野中擺上香案,供上素果,燃上香。夏磊和天白,各持一束香,嚴肅而虔誠的並肩而立,夢華、天藍、夢凡拿著臺詞旁觀。
“我…夏磊!”
“我…楚天白!”
“皇天在上!”
“后土在下!”
“夢華夢凡為證!”
“小天藍也作證!”
“在此拜為兄弟!”
“義結金蘭!”
“從此肝膽相照,忠烈對待!”
“至死不渝,永生無悔!”兩人背誦完畢,拜天拜地,將香束進香爐,兩人再拜倒於地,恭敬的對天地磕頭。
拜完了,兩人站起身。天藍、夢凡、夢華一起鼓掌,都圍了過來。天白趕緊問夢凡:“我剛剛都背對了沒有?”
“都對了,一個字不差!”夢凡點著頭。
夏磊對天白伸出手去,鄭重的說:“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兄弟了!”天白緊緊握住夏磊的手,一臉的動。其他三個孩子,都震懾在這種虔誠的情緒之下,一時之間,誰都說不出話來。愛哭的小夢凡,眼裡居然又閃出了淚光。
這一拜,就是一輩子的事。夏磊深深的凝視天白,全心震動。他不再孤獨,他有兄弟了。
呀!”夢凡縮著脖子,不勝畏怯:“有多長?有多大?會不會咬人?在哪裡?在哪裡?”
“別怕別怕!”他很英勇的護住她。
“你貼著這塊大石頭站,別站在崖石邊上!那四腳蛇啊,只有這麼一點點長,”他做了個蛇爬行狀的手勢:“啾…好快,就這麼跑走了!現在已經不見了!”
“那麼,鬼呢?有沒有看到鬼?”
“沒見著。”
“如果鬼來了怎麼辦呢?”
“那…”夏磊想想,舉起手中笛子:“我就吹笛子給他聽!”夢凡抬頭看夏磊,滿眼睛都是崇拜。
“你一點都不怕呀?”她問。
“怕什麼,望夫崖都能征服,就沒什麼不能征服的!”
“什麼是‘征服’?”夢凡困惑的問。
“那是我爹常用的詞兒。我們在東北的時候,常常要‘征服’,征服風雪,征服野獸,征服飢餓,征服山峰,反正,越困難的事,越做不到的事,就要去‘征服’!”小夢凡更加糊塗了。
“可是,到底什麼東西是‘征服’?”她硬是要問個清楚明白。
“這個…這個…”夏磊抓頭髮抓耳朵,又抓脖子。
“征服就是…就是…就是勝利!就是快樂!”他總算想出差不多的意思,就得意的大聲說出來。
“哇!原來征服就是勝利和快樂啊!”夢凡更加崇拜的看著夏磊。然後,就對著崖下那綿邈無盡的大地,振臂高呼起來:“望夫崖萬歲!征服萬歲!夏磊萬歲!勝利萬歲!”夏磊再用手抓抓後腦勺,覺得這句“夏磊萬歲”實在中聽極了,受用極了。而且,小夢凡笑得那麼燦爛,這笑容也實在是好看極了。在他那年幼的心靈裡,初次體會出人類本能的“虛榮。”夢凡歡呼既畢,問題又來了:“那個女人呢?你有沒有看到那個女人?”
“什麼女人?”
“變石頭的那個女人?”
“這就是了!”夏磊拍拍身後的巨石。
夢凡仰高了頭,往上看,低下身子,再往上看,越看越是震懾無已。
“她變成這麼大的一塊石頭了!”她站直身子,不勝惻然,眼神鄭重而嚴肅。
“她一定望了好多好多年,越長越高,越長越高,才會長得這麼高大的!”她注視夏磊:“如果你去了東北,說不定我也會變成石頭!”夏磊心頭一凜。十歲和八歲,實在什麼都不懂。言者無心,應該聽者無意。但是,夏磊就到那樣一陣涼意,竟有所預的呆住了。童年,就這樣:在樺樹林,在曠野,在小河畔,在短松崗,在望夫崖,在康家那深宅大院裡…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了。轉眼間,當年的五個孩子,都已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