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籌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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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已經孵出十隻小雞崽，它們身上的羽也幹了，都是茸茸的一團，擠在一起，嘴裡還不時唧唧幾聲。

明明幾乎一夜沒睡，跟李守著，這會終於支撐不住，倒在炕上睡過去。槌蹲在枕頭邊，用大嘴輕輕碰了碰她那紅撲撲的小臉，結果沒啥反應，槌就從窗戶飛出去，自個打食去了。

田大康則去了老支書家，有幾件事需要商量下，這關係到大夥以後的生活，含糊不得。出了屋，發現黑妞趴在狗窩裡面，這傢伙還真是神出鬼沒，不知道啥時候跑回來的。

路過生產隊的時候，就看到老支書揹著手，正從牲口棚溜達出來，然後從電線杆子下邊牽過來一隻老母雞。麻繩拴在雞腿上，那隻雞一跳一跳的，很不配合，喉嚨裡還發出噠噠的叫聲。

“隊長叔，一大早就遛雞呢…”田大康也看著有趣，見過遛狗的，還真沒看見過牽著老母雞到處轉悠的呢。

“這傢伙趴窩，領出來神神，一會在到陽溝邊給它洗洗澡。”老支書扯扯繩子，那雞栽倒在地，使勁撲騰。

因為老母雞要是趴窩準備抱小雞崽的時候，就停止下蛋，所以大多用這些法子叫它們明白自個的職責。

“那就抱一窩吧，現在也不算晚。”田大康正準備說這事呢，自然把話頭引上來。

“不成啊，家裡沒公雞，再說了，現在也不讓多養，孵出來沒法整。”老支書輕輕搖晃著腦袋，忍不住又把小菸袋點著，猛撮兩口，然後往老母雞腦袋上噴了一口辣煙。

“隊長叔，你說咱們要是偷摸多養點小雞成不成？”田大康湊乎到跟前，輕聲說著。

“工作組要來割尾巴咋整，全都得挨宰。”老支書說得沒錯，前兩年窮有理領著割尾巴大軍來掃蕩，發現多餘的雞鴨鵝，直接拿刀大抹脖。得全村老孃們都掉眼淚，不過把小娃子樂壞了，終於吃上一頓。但是過後就傻眼了，家裡斷了零花錢，再想吃啥都沒了。

“咱們村的人和氣，都是一條心，乾脆就以生產隊的名義養它幾百小雞，再養點鴨子，然後把雞蛋鴨蛋分給各家各戶，分散著到供銷社一賣，大夥都能得不少實惠。現在要不想點招，到了秋天，蘿蔔白菜要是賣不出去，大夥的子就難嘍。”田大康盯著老支書，現在就是考驗膽量的時候了，用生產隊的名義，真要是被上面知道，老支書準得挨批。

老支書當然知曉其中的厲害，他蹲在地上，眯縫著眼睛，臉上的皺紋更深了，身後，那隻老母雞趴在地上，喉嚨一上一下，發出咯嗒咯嗒的聲音，看樣子也氣了夠嗆，本來嘛，幹啥剝奪人家當母親的權利啊。

“富貴啊，養一幫小雞崽，今年就得白養一年，得來年開才能下蛋，到了冬天，死吃死嚼，咱們養活不起啊。”要是換成別的娃子，老支書早就一腳把他踹旁邊去了，但是對於田大康，老支書是另眼看待，這娃子有著超乎年齡的心勁和膽量。不過他考慮得更加全面，今年遭了災，到秋的糧食還沒著落，養小雞也得餓死啊。

“找俺叔想想法子呢？”田大康只好又搬出那個不存在的叔叔。

“不能總麻煩人家啊，咱們沒啥報答的。”在農民的思想之中，受人點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也正是這種樸素的價值觀，才使他們成為最好的一類人。

“隊長叔，你放心吧，俺昨個上山，明明收了一隻槌鳥，結果你猜怎麼著…”

“難道還真個大槌！”老支書噌的一聲站起來，倆眼直冒光。

“過幾天叫大帥叔領幾個人，叫明明領著，把人參起出來，然後給俺叔捎過去，肯定能有法子。”田大康昨晚也琢磨了好半天，最後還是決定把老山參的事說出來，不然，你總往回東西，誰瞧著不納悶啊。

“過幾天干啥，一會吃完飯就去，俺親自領隊！”老支書心裡這個動啊，使勁敲了一下巴掌，然後火燒火燎蹦起來，菸袋鍋子扣到手掌心，差點燙起泡。

“那也得等明明睡一覺的啊…”田大康嘻嘻兩聲，然後回家吃飯去了。

上午十點多，老支書領著吳大帥和幾個小夥子，揹著明明秘密進山；在學校裡，娃子們在下課的時候還問呢:“富貴哥，明明咋沒來上學啊？”

“昨晚看著孵小雞，一宿沒睡，在家補覺呢…明明現在眼睛不好，到學校主要是湊熱鬧，你們別人誰也不能跟她比，要是有逃學的，以後誰也不許和他玩！”田大康一看有幾個娃子眼珠直轉，趕緊把錯誤消滅在萌芽之中。

到了下午五點多，老支書一行人回來，一個個臉上都喜滋滋的。田大康看他們都去了生產隊，於是也就跟了去。

“明明太厲害啦…”一進屋，就聽大夥都在那誇明明呢，不用說，人參肯定是回來了，明明的人氣指數更是噌噌噌直線上升。

“都是槌的功勞。”明明並不貪功，用手輕輕撫摸著槌的羽。

吳大帥則從麻袋裡面拿出白嘩嘩的一件東西，田大康仔細一瞧，原來是兩塊樺樹皮扣在一起。把外面纏著的青草解開，裡面是一層綠苔蘚，再小心翼翼地把苔蘚揭掉，這才出一株老山參。

只見鬚盤旋，要是都伸展開，恐怕得有一尺半；表面滿是褶皺，還有一個個珍珠節點，整個人參，就像一個長鬍子老頭，靜靜躺在一堆綠苔之中，十分安詳。

老會計拿來一個盤子秤，吳大帥輕手輕腳把人參放到秤盤子裡，反正小時候抱三光子的時候，都沒這麼在意。

老會計戴上花鏡，把拴著秤砣的繩子來回扒拉半天，最後終於報出一個數:“五兩二！”俗話說，七兩為參，八兩為寶，但是老山參要想長到八兩以上，沒個幾百年工夫是不成的，現在這個槌有半斤多，已經十分難得。

屋子裡面響起一片讚歎聲，老支書則重新把人參包好，然後向田大康招呼道:“富貴啊，這人參是你和明明發現的，就給你們處理。”大夥雖然有點吃驚，但是也都沒說啥。田大康接過來，輕輕撫摸著光滑的樺樹皮:“水有源，樹有，富貴的就紮在這，俺的東西，就是大夥的東西，明明，你說呢？”明明也點著小腦瓜:“我和爺爺，早就把這裡當成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