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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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爺兒…”這時,車廂裡的姑娘爬了過來。
韓棟警覺的回過頭,“姑娘,你是誰?”一臉烏漆抹黑的她齒一笑,“我叫趙慕真,羨慕的慕,真實的真。”傅天抒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早上那兩個男人找的是你吧?”她微頓,囁嚅地說:“是、是的。”
“你是逃跑的家婢嗎?”他直截了當的問。
“我…”她疑怯的看著他。
雖然今天早上他毫不遲疑的幫了她,但若他知道她是怡院偷跑出來的姑娘,他還願意幫她嗎?
怡院是長慶城最大的青樓,背後有許多三教九的人頂著,別說是尋常百姓,就連官爺都得賣三分面子。
他們素昧平生,他願意冒險攤上這麻煩事兒嗎?
“你是從怡院逃出來的吧?”傅天抒問。
韓棟一怔,趙慕真則震驚得瞪大眼睛。
“你怎麼…”早上那兩名護院壓兒沒提過怡院三個字,他是如何猜出她的身分的?
傅天抒淡淡道:“昨晚怡院發生火災,你灰頭土臉的,身上還有焦味,很容易就能把這兩件事串聯在一起…”說著,他目光一凝,“怎麼?火是你縱的?”
“不!不!我沒有!”趙慕真急忙否認,“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做出那麼可怕的事情…”
“我聽掌櫃說…死了幾個姑娘跟客人,你知道嗎?”他直視著她。
上他那彷彿審判的目光,她紅了眼眶。
這場火,這場她以為是老天爺因為可憐她而起的火,竟在她得以逃離火坑的同時,噬了幾條寶貴的生命,想到這兒,她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為什麼掉眼淚?”傅天抒伸出手輕掐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火真是你縱的?你內疚了?”她秀眉一蹙,噙著淚,“我真的沒縱火,我只是…”見她哭,韓棟的心倒先軟了,他拍開傅天抒的手,“喂,瞧你,把她嚇哭了。”趙慕真胡亂擦拭著臉上的淚,淚水和著臉上的灰,讓她看起來糟透了。
“不是那樣的…我只是…我以為這火是老天爺可憐我、想幫我,沒想到卻有人喪生…我…這不是我希望的…”說著,她低聲哭泣。
韓棟瞥了傅天抒一眼,表情像在說“是你哭她的,快把她搞定”傅天抒微帶懊惱地安撫,“別哭。”他不懂她為什麼要哭…看來,真是給自己惹上麻煩了。
女人是世界上麻煩的生物之一,除了養母,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跟這種生物接觸及相處。
韓棟說得對,他不該讓來歷不明的女人上車,可在那當下,他什麼都沒法想,對那兩個男人說謊及保護她,是他唯一且必須做的事情。
趙慕真抬起淚溼的眼,神情堅定微慍,“我沒縱火!我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說著,她抹去了臉上的淚水。
上她堅定而澄澈的黑眸,傅天抒心頭一震。
“我是想逃,但從沒想過用這種方式,我本來打算一死百了的。”她說。
聞言,韓棟一驚,“一死百了?你為什麼有這種念頭?”
“因為嬤嬤想要我賣身接客。”傅天抒蹙眉,“如果你不肯,他們能你嗎?”
“你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她直視著他,“他們拿走了我賣身為奴的契約,甚至已經在找願意花大錢買下我的男人,他們…”她輕咬嘴,情緒動。
“女人一旦進了『深淵』,本沒有離開的機會,除非賺到足夠的銀子替自己贖身,或是碰上有人為她們贖身…我養父母當初跟怡院簽了契約,將我賣給他們十五年,要不是他們打算我賣身,我是不會毀約的,昨晚那場大火一來,我心想那是機會,所以冒險逃了出來,我真的沒縱火傷人!”傅天抒沒作聲,但他看得出來她並沒有說謊。
“既然你已經逃出來了,我跟韓棟可以送你回家。”這是他最後能幫的了。
她微頓,神情憂傷,“家?我已經沒有家了…”傅天抒跟韓棟互覷一眼,都沒說話。
“我一出生就被送養,早就跟生父生母斷了關係及音信…”她眉心一擰,強忍著眼淚,“養父幾年前已經過世,現在…養母也走了,因為不得不逃離長慶城,我連去她墳頭上香都不敢…”聽完她的身世及遭遇,韓棟一臉不忍地說:“姑娘,你的身世實在太坎坷了。”傅天抒也覺得她的處境堪憐,但,他能幫什麼忙呢?
“我們今天晚上會到善水鎮,明天會經過靖城,如果你願意,我倒是可以替你謀份活兒…”
“天抒,”韓棟一臉嚴肅地打斷他,“善水鎮跟靖城離長慶城都不算遠,要是她被逮到,那可就糟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你已經出手,就幫幫她吧。”傅天抒看著他,“我不懂你的意思。”真是門,這小子剛才還緊張兮兮的要他小心提防,這會兒卻開始悲天憫人了?
“帶她回永城吧,傅家應該不介意多一個下人吧?”韓棟話才說完,趙慕真立刻抓緊機會,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爺兒,我願意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求求你發發慈悲收留我吧!”
“什…”
“天抒,你就收留她吧,反正你住的地方也沒人伺候,我看她…”韓棟看了趙慕真一眼,“她看來沒什麼病,又好像勤快機靈,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是的,爺兒!”趙慕真挽起袖子,出她那截白皙纖細卻結實的臂膀,“我身強體壯,從沒生過病,而且我什麼活兒都能做,絕不會讓你失望的!”見狀,傅天抒愣了一下。他真沒見過這樣“率”的姑娘家。
“爺兒,求求你,我不求什麼,只求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拜託你收留我,我、我給你磕頭!”她跪在車廂裡,一顆頭往橫木上磕碰了兩下。
見她額頭磕紅了,傅天抒急忙制止她,為難卻又無奈地說:“行了,你就先跟我回永城吧,過陣子我再替你找份工作,行吧?”趙慕真一聽,立刻破涕為笑,“行,行,行,謝謝爺兒!”第三天的掌燈時分,一行三人回到了永城。
對於打從出生就沒離開過長慶城的趙慕真來說,永城的一切都十分新奇。
長慶城雖然也是個熱鬧繁華的地方,可比起幾乎是它兩倍大的永城,那可是小巫見大巫了。
很快地,她發現傅天抒在永城似乎頗有地位,因為打從他們進城開始,就有不少人上前打招呼。
車行至城東的傅家大宅,他們直接從後門進了宅院。
傅天抒獨自住在別院,生活瑣事大多自理,鮮少假他人之手,這是他自小養成的習慣,因為知道自己不是傅長年夫親生,他不好意思像傅耀祖那樣耍耍小子或是任意索求。
知道他們回來,林群開立刻跑到後門接。
“回來啦?路上都平安吧?”
“都好,鋪子裡沒事吧?”傅天抒問。
“放心,好得很。”林群開說著,轉頭看向正在車廂裡搬動箱子的韓棟,看到車廂裡的另一個身影,嚇了一跳。
“她是誰?”
“真妹妹,”韓棟沒回答林群開的問題,反倒先笑咪咪的看著慕真幫她介紹,“他是林群開,我跟天抒的好兄弟。”趙慕真對他點頭致意。
“這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是…”林群開急問:“天抒,她…”
“她叫趙慕真。”傅天抒不像韓棟那麼喜歡賣關子,立刻回答了林群開的問題,“她暫時會待在別院。”傅天抒邊說著,邊解開套在馬脖子上的韁繩,然後輕輕的拍拍馬背,像是在問一路上辛苦拉車的馬兒。
“暫時是什麼意思?”韓棟搬了一隻箱子下車來,不解的看著傅天抒,“你打算把真妹妹送到哪裡去嗎?”傅天抒一臉嚴肅地說:“她是個姑娘家,難道要她跟我同住在別院裡?”
“這樣有什麼不好?她可以就近伺候你呀。”這時,仍舊不知道趙慕真的身分及來歷的林群開湊了過來,打斷他們的對話。
“你們兩個先慢著…”他有點惱了,“你們還沒告訴我她是誰呢!”
“她叫趙慕真,是長慶城怡院裡的姑娘。”韓棟說。
林群開一聽,驚訝不已,“怡院的…姑娘?”他瞪大眼睛看著傅天抒,然後出一抹怪笑,“天抒,你終於也…”傅天抒知道他想到哪兒去了,立刻蹙起濃眉,“不是你以為的那樣,還有她不是花娘,而是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