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行難綜合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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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文強看來,外資借款要求抵押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有抵押,誰不擔心錢打水漂啊!至於管理權、用人權、稽核權和購料權等,如果全與國人,不管是官府,還是商人,管理水平還在其次,貪墨侵蝕挪用就將使鐵路修建的成本大增,建成的鐵路收效期也將延後。
說到底,到了滿清末期,差不多已經是全民**,不僅是官員**,民眾也**。比如各地商辦的鐵路公司,揮霍奢糜,私親遍植,打著冠冕堂皇的民族主義旗號,卻是損民利己,養肥了大碩鼠,留下了糊塗賬,平頭百姓的股金卻無人關心。
其實這也是清廷相當鬱悶的事情,心設計的改革,在經過官僚體系的執行後總是會“爛尾”:明明是利國利民的“仁政”最後卻被大小領導幹部轉變為擾民和斂財的工具。在這樣巨大的利潤誘惑下“新政”成為新的“經濟增長點”推動當地官紳迅速躋身先富起來的行列。
“仁政爛尾”的後果,就是民怨與改革成正比上升,改革越深化,民怨越沸騰“群體**件”就越多,甚至遠超過政治高壓之下的前朝。而原先作為民意代表的鄉紳們,因為沒有“公務員”身份的束縛,而又有著在鄉間的權威,左右逢源,把持公事,侵蝕款項,甚至藉口籌款苛斂商民。
清廷對吏治的重視可謂到了相當深的程度,但在制度化監督的缺位下,上有老虎,下有蒼蠅,在白花花的銀子面前,各種手段便顯得十分蒼白無力。
而修鐵路呢,投資大,見效慢,又涉及到各方的利益,實在是個燙手的山芋。陳文強聽出了張之和辜鴻銘話中之意。並探出了二人的心思,但對此大事卻很謹慎,不敢輕易表態。
但陳文強也沒有斷然拒絕,甚至在心中有了個隱隱的想法。便委婉地表示要回去研究商議,然後再拿出章程。
“好,好刀,好劍。”張之對陳文強的禮物讚不絕口,本是崖州鍊鐵廠打造的錳鋼刀劍。他卻信以為真地當成漢陽鐵廠所打造。
“陳大人於洋務是勇猛進,想來也定會為總督大人分憂。”辜鴻銘在旁不失時機地又提醒著陳文強。
“事在人為,這天下本沒有辦不成的事情。”陳文強淡淡笑著“雖然在中國要辦成實事,糾葛重重,困難紛繁,但也有解決之道。其實,這還要看總督大人的決心和魄力,能支持到什麼程度?”
“哦,那你要本督如何支持?”張之疑惑望著陳文強。
“待我回去招人研商。拿出章程再請大人決定。”陳文強含糊地回了一句,又笑道:“此番還請大人先拔付一批槍械,以為漢陽鐵廠護廠之用。”張之本拒絕,可轉念一想,不過是護廠之用,幾十條槍也就打發了。憑陳文強的能力,人家能購到更多更好的,這是給他面子,請示一下,也是尊重之意。再說。粵漢鐵路還想由陳文強接手,犯不了為了這小事而傷了和氣。
陳文強告辭,辜鴻銘代張之相送,直送到總督府大門。
“辜先生。”陳文強停下腳步。伸出了手,誠懇地說道:“對於先生的才學,兄弟是欽佩備至的,始知世上真有天才。先生學貫中西,兄弟只會些奇技巧,卻也有相通之處。明可有空閒。兄弟想與先生小聚暢談,聆聽教誨。”
“客氣了。”辜鴻銘一愣之下,伸手與陳文強相握,笑道:“聆聽教誨實在是折殺我了,在下倒是想聽聽陳兄弟對洋務的獨到見解。”
“一言為定。”陳文強呵呵一笑,用力握了握,轉身而去。
辜鴻銘望著陳文強的背影,若有所思。好半晌,才灑然一笑,轉身回府。…。無能成為本能,敷衍成為常態,而官紳們的心態卻超級良好,將所有問題一股腦兒推給所謂的“體制”彷彿與己無關。
而在新政改革中,各地鄉紳紛紛投身參與,高級的做法是開辦新企業和商號,背後卻往往有官員的隱形投資,各取所需;低級的做法,便是當上新政推行機構的各種“委員”或“董事”從新政的捐稅中直接漁利。
農村的民、紳、官關係因此而益複雜,進一步化了鄉村矛盾和基層幹群關係,也開創了中國近現代“土豪劣紳”氾濫的先河。
再從道理上來說,鐵路乃國民經濟之命脈,民間修建和管理的確有不妥之處,至少幹線應該由國家控制才是長遠規劃。
顯然,要接手粵漢鐵路,陳文強面對的就不僅只是資金、技術等問題,而是要砸各省商辦鐵路公司的飯碗,得罪因此得利的商人、士紳。換句話說,是一批地頭蛇似的傢伙,盤踞在要修建的鐵路的沿途,最善利用愚昧、盲從的平民百姓為其造勢。
但事有利弊,陳文強在估量著自己的能力,估量著將得到的利益。所以,他一回來,立刻便召集了人手,連夜進行研究和商議。
首先是大概確定工程的總造價、總工期,以及相關的施工方案。儘管陳文強很想接手這項大工程,但他也要做到心中有數,要服從經濟、科學規律。
“五十多年前,修築美國太平洋大鐵路時,全長三千多公里,只有兩家公司承建,卻能在七年便完工。粵漢鐵路只有一千多公里,且路途多坦易,若同樣以兩家公司南北對修,三四年便可完成。”
“按粵漢鐵路官方估算之造價,共計五千六百萬兩白銀。官方造價只多不少,若是打細算,管理得力,再加漢陽鐵廠所出之鋼軌,估計能省下數百萬兩。”
“美國修建太平洋鐵路之時,有現金補助法,還規定凡鋪軌兩旁的土地即歸施工公司開發利用。有此勵,施工公司自然都想加快建設速度以獲得更多利益。粵漢鐵路呢,所經地方可不是荒蕪之地。可見阻力不在施工,而在地方。這造價和工期自不能相提並論。”
“湖南、湖北是兩廣總督管轄之地,若總督大人全力支持,地方阻力當大為減輕。況陳大人為立憲派新秀,與兩省立憲派首腦進行商洽。或可得到兩省士紳之通融。”聽著下屬或洋人,或華人的闡述,陳文強並未輕易表態,只是做到心中有數。造價大概在五六千萬兩,剔除各種阻礙的話。工期當在三、四年之間,他卻不知道在歷史上粵漢鐵路前前後後可是共修了三十六年,可見在中國要辦成事情有多麼艱難。
“工期定為七年,造價就以官方為準,至於阻礙——”陳文強沉了一下,說道:“便由我向總督大人涉,如果達不到預期的支持,便不接手了。當然,借款多少,如何籌措。是以後的事情了。我覺得資金並不是主要問題,暫時不在商議之列。嗯,明中午前我要拿到工程計劃,略一些也沒有關係。會議就到此為止,散了吧!”外人散去,卻有核心人員留下,他們是負責制定向張之所提諸項要求和條件的,涉及到工程技術以外的方方面面。
“大人,這粵漢鐵路接不得。”率先發言並阻止陳文強的竟然是李維格,這令陳文強稍有些意外。
“總督大人先是高價由美國人手中贖回路權,倡議商辦,並定由三省各就本省地段,分擔建築。現粵、湘、鄂三省商辦公司已經成立。且募股籌資。總督大人又要大人接手,置各省商辦公司於何地?所募路股如何處置?各公司經營不善所造成的虧損由誰負責?借款修路為國人所怨恨,不借款則資金匱乏,總督大人左右為難,卻要陳大人為其接盤,還請陳大人三思慎行。”陳文強點了點頭。笑道:“李總辦深悉內情啊,所提問題切中要害,大家便一個一個商議研究。對了,這個借款啊,以後改個說法,就叫‘招商引資’好了。”類似的行為,差不多的目的,但名稱不同,時人的評價也不同。一來是觀念問題,二來則是作問題。如果是正常的借貸範圍,無苛刻條件,自然是很有裨益,甚至可以美其名曰“借雞生蛋”而陳文強要借外款,自然不象滿清官員那般不懂利害,目光短淺。他要藉此機會爭取形成中美德聯盟的雛形或嘗試,起碼要讓德國人以為這是三國聯盟的試驗階段,是一個考察期。
此外,陳文強還籌劃著藉機建立起一支公開的、官面上的武裝,甚至連名字都想好了,鐵路巡警,專門負責保障粵漢鐵路的修建順利,以及後的運營安全。
眼光再放遠一些的話,粵漢鐵路還可以歸入到復興會的革命大業之內。試想,如果革命率先在兩廣取得突破,沿著粵漢鐵路,革命軍便可直搗武漢三鎮這個中國腹心,形成更有利的局面。
當然,這些都是設想。陳文強準備把困難都擺出來,甚至不惜誇大,以便從張之那裡獲得最有利的條件。所謂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如果張之不肯答應,那陳文強便撒手不管,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一個個問題被提出商議,並制定出不止一套的解決辦法,附帶著陳文強和眾人所想出的要求和條件。都是中國人,很多條件固然苛刻了一些,但卻沒有什麼喪失路權之說,而真的喪失,也是被掌握在了陳文強及其團體手中。
這是一個相當複雜耗時的籌劃。陳文強知道,愈是考慮周全,愈能在張之那裡獲得更有利、寬鬆的條件,也愈能得到包括中僑合資銀行在內的合作伙伴的支持。
“別寫五百萬兩銀子,翻一番,一千萬兩。”陳文強眯著眼睛提醒道:“總得留下討價還價的餘地,不可過於實打實了。”如果張之答應以官庫銀子換合資銀行印發的鈔票,並在官府後的活動中全部使用鈔票結算,則意味著合資銀行印發的鈔票在湖廣兩省獲得了官方認可,可以逐漸在民間成為法定貨幣。而官庫的銀子成為合資銀行的儲備金後,又可以發行數倍的鈔票進行信貸金融擴張。
以紙抵銀,以鈔票支付各種開支,一旦實現,陳文強幾乎不用投入,便已經獲得了至少千萬元的築路資金。按照官方所估算的每公里三萬五千兩白銀的鐵路造價,就已經可以修築三百公里左右的鐵路,頭一年或兩年的資金問題便可以解決了。
我用鈔票換你的銀子,再用你的銀子發行兩倍的鈔票,裡外裡陳文強便空手套取至少數百萬元。但這在市面上是看不出來的,只要保證銀行不被擠兌,或者能夠應付可能的擠兌,那一元鈔票還是值一兩銀子,還是能購買價值一兩銀子的實物。
“鐵路巡警必須要由修路的公司直接控制管轄,以確保其盡職盡責,為修路、護路保駕護航。路成後,每列火車擬派五人稽查彈壓,重要車站擬定員十人,次要車站擬定員五人或三人。另應特設‘鐵路巡警教練所’,負責招募、訓練巡警人員。以後,在重要車站和區段應設立警察所、警察段、護路隊等組織。”在當時,是沒有鐵路警察這一稱謂和職業的,只有身著號服的“巡夫”在重要車站僱傭三五人,負站臺守望之責,算是鐵路警察的雛形。即便不是為保障鐵路修建,不是為復興會組織建立武裝力量,鐵路警察也是早晚必須要建立的。
“命令鐵路沿途各官府,全力配合鐵路修建。其中,使轄區百姓知曉鐵路公司頒佈的各項事宜,避免為人所煽惑,是為工作之重。而對故意擾亂路政,煽惑抵抗,即照違制論,不可姑息枉法。”這一條是針對劣紳、愚民的,對地方官員也是一個考驗,一個選擇。能力不足,或者是另有打算,這樣的地方官員該撤就撤,該辦就辦。張之若沒有這樣的魄力和鐵腕,這鐵路不接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