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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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才明瞭，那場愛情只是個煙火盛開的瞬間，絢爛過後我們開始等待第二次，以至於總是忘記，很多事是錯過就不再的。我們在那些等待中慢慢寂寞，等很多年後回首的時候，終於懂了，煙火一場就是生命的全部。

——寫在前面幾百年後，當我一個人在這個繁華的都市上空隨風遊蕩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那個午後，很久以前的那個午後，三娘還在我身邊的午後，想起的時候，心裡總是疼疼的，叫我懷疑自己還活著，不是個遊魂！那個聚寶盆我還記得藏在哪裡了。那件在這幾百年來一直是傳說中的寶物，終結了我的一生，但我卻沒辦法恨它。好久以後，我終於知道，一些結果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或者，是我的固執毀了三娘，還有自己。

遇見三孃的那個下午我遇見了那隻改變我後半生命運的青蛙。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我會聽見那隻青蛙說話的聲音，我聽見它說救命的時候我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那隻青蛙在漁人手裡苦苦的掙扎，眼睛卻一直在看著我，悲傷的表情，要淚的樣子。它說“求你救我，我會報答你的。”我用身上所有的銀子買下了那隻青蛙，放生在腳下的小河裡。那些錢是三娘剛剛給我的，她說“拿去買件新衣服，去找件正經的事做吧，別在乞討了。”三娘說這話的時候是很悲傷的聲音，叫我在那一瞬間覺察到了她的寂寞。

那年，那天，我還是個乞丐。三娘施捨給我銀子，我記得她悲傷的聲音和寂寞的表情，但卻忘記了她的名字。不過沒關係，我叫她三娘，因為我想，要是可以的話，我一定要她做我沈萬三的娘子。她說，別在乞討了。我用她給我的銀子救了一隻說要報答我的青蛙，卻沒奢望它的報答，當時我只是想，以三孃的格知道的話一定會高興的，因為她有一副仁慈的心腸。那麼，她高興的時候一定笑的很快樂。

第二天我終於打聽到了三孃的消息，卻再也失去了做夢的興致。畢竟，江南鉅富楊天的女兒不是誰都高攀的上的。失落的我在這個小城盲目的走著，腦子裡滿是三娘寂寞的表情，第一眼我就愛上了那個悲傷的小女人，她有著無數寂寞累積起來的悲傷，我能讀懂，我想讓她快樂，可是我知道我無能為力。在昨天的小河邊我見到了那隻說要報答我的青蛙，它說，我說過要報答你的，就把這個盆子給你吧。一文錢放進去十文錢出來。

猶豫了好久我還是收下了那個聚寶盆，因為我知道只有這樣的話我才可以更快的擁有三娘。以前，我可以不在乎自己是怎樣的生活，即使是乞討，因為我知道只要自己快樂我就滿足了。但是，我認識了三娘。

幾百年的歲月，我已經知道怎麼去看穿這個世界的悲歡離合了。但是，每次想起三孃的笑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會快樂，有時候，我覺得快樂是這麼簡單，有時候卻又是那麼難！

幾百年後，當我的魂魄一直在天地間隨風飄蕩的時候，我還是不後悔那天拿走了聚寶盆。無論是它使我家財萬貫，名嘈一時，還是它害我家破人亡，魂魄無所歸依我都沒後悔過，因為三孃的存在。這些年，我的魂魄一直在空中飄蕩著找尋三娘，我只是想再看她一眼，無論要等多少年。

我對楊天提出婚約的時候他馬上諂媚著答應了，因為我已經是首富沈萬三，再也不是那個在街上乞討的乞丐了。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卻開始留戀那天，三娘說“拿去買件新衣服，找件正經的事做吧，別再乞討了。”她說這話的時候是很悲傷的聲音，叫我在那一瞬間覺察到了她的寂寞。可我知道，那些子再也回不去了。

婚禮的那天，我請江南所有的窮人來我家吃飯，見證我和三孃的愛情。那個小女人快樂的一直在笑，眼裡是掩不住的幸福。我就知道三娘會快樂的，她總是不喜歡看見別人的苦難。那個在楊天市儈的嘴臉下成長的女人，卻知道怎麼去體會別人的苦難，這一直叫我愛著三娘。

三娘一直不知道我就是曾經接受她施捨過的那個乞丐。我也沒告訴過她，我一直以為只要有她就好，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楊天一直在討好我，他需要我的銀子。很多的時候就是這麼簡單，人和人的關係。可是，我還是忽略了小漠的存在。小漠一直是三娘青梅竹馬的戀人，即使只是他一廂情願。我和三娘快樂的揮霍著我們的幸福和時光的時候，誰也不曾再想過別的什麼。沒人知道我的銀子是怎麼來的，除了三娘。我什麼都告訴她，我想讓她分享我的一切。可是，我知道她偶爾會在夜裡哭。我沒問過為什麼，因為我知道問了她也不會告訴我。

小漠趁我不在的時候一直跟在三孃的身旁，下人告訴過我很多次，可是我不在乎，我信任三娘。那個寂寞的女子，雖然有時候我不太懂，但我信任她！

偶爾在夜裡聽見三娘哭的時候我就會想，我猜是因為小漠。我不說話，只是拼命的抱著她，我想讓她知道我一直想呵護她的，無論遇見什麼情況。每當這樣的時候，三娘都哭著對我說，殺掉小漠好不好？我害怕！她自始至終都沒說為什麼害怕，我也沒問。對於小漠，那個白白淨淨的男人我卻始終沒下殺手。因為，我始終找不到殺他的理由。那是個狡猾的男人，狡猾的叫人害怕。

那個時候，我開始遊走在王公大臣之間，數不清的財富成了我遊廣闊的資本。我甚至開始打算參於朝廷的變法，我想，要是可以成功的話，三娘會更快樂吧，那麼善良的三娘，一定喜歡看見所有的窮人都過著很安穩的生活。三娘沒勸過我，但是臉上的表情寫滿了擔心，她知道我所做的都是為她，所以不忍阻止。我也知道她的擔心都是為我，但是，年少輕狂的我總是覺得一切都很簡單，因為，我有一個聚寶盆。

那天，三娘第一次和我吵架。她說:“你知道的，好多的人都在妒忌你的財富，三郎，我不要別的了，我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過我沒的子，享受我們的愛情好不好？”可是我不想收手。我說我有很多計劃還沒實行。我說我要做出件大事來，我說我不在乎有多少人嫉妒我，我說我有花不清的錢，因為我有聚寶盆。三娘哭的歇斯底里，我卻沒管她，一個人甩門出去了。出門，我看見小漠遠遠的躲開了去。

我剛成為遊魂的那段子裡，每天都跟在小漠身後。我想親眼見證他的死亡。那時候我甚至後悔沒聽三孃的話殺掉小漠，那樣，就不會有我和三孃的死亡了。可是後來，我不再恨他。因為我看到他每個夜裡都喊真我和三孃的名字從睡夢中驚醒，那一瞬間，我覺得他很可憐，或者可悲。我託夢告訴他我原諒他了，即使他害我家破人亡。

當皇上下旨要我把聚寶盆出的時候三娘還在勸我，那個固執又可愛的小女人說她不在乎什麼財富，她只想長長久久的和我愛下去。可是，我卻不願意出那件令我一夜變成鉅富的寶物，我不願意對任何人妥協，即使他是皇上。我想，或者是我太貪心了吧，即使有時候我覺得那隻不過是一隻青蛙。

我開始用銀子四處託人在皇上面前說我的好話，可軍隊還是到了，領兵的竟是小漠。我早就該注意到小漠已經好久不曾出現在三孃的身後了，也早就該想到和三娘爭吵的那個晚上走開的小漠或許會聽到聚寶盆的事情。三娘說她一直害怕小漠，憑女人的直覺她知道嫉妒的男人有多可怕。但是一切都太晚了，不是嗎？

小漠念給我聽的罪名竟是意圖謀反，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微笑著看他們在我家翻來覆去的搜，聚寶盆他們終究是沒找到。惱羞成怒的小漠殺光了所有的下人，帶走了三娘和所有能帶走的東西，還在我口刺了一劍。我安靜的看他把劍刺入我的心臟，然後，就成了遊魂。

三天後我在小漠的府上看憔悴的三娘用匕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那個雨夜，我無能為力的守在她身邊喊著她的名字，可她聽不見。我觸摸不到她也沒辦法託夢給她，因為從被帶走的那天起她就不曾有過睡眠。三娘一直喊我的名字，空的眼神，寂寞的聲音，憂鬱的表情。小漠趕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個夜晚，風雨如晦，小漠嘶啞著喊；沈萬三，我恨你…

我在窗外的雨中看三孃的靈魂慢慢從軀體脫離，我想去抓住她的手，卻被那聲雷給劈中了。當我從雷電中逃出時，三娘已經不見了。

我追到奈何橋，人們排著長長的隊伍在等喝過孟婆湯開始下一個輪迴。我發瘋一樣的問見到的每個人有沒有見過三娘，一個有著寂寞的聲音和寂寞累積起來的悲傷的女子。沒有人回答，我開始往回走，我不敢喝下孟婆湯，因為我不要忘記三娘。

小漠在我給他託夢後的第二個晚上就被斬首了皇上懷疑他把聚寶盆留給了自己。那件主宰我一生命運的寶物，我把它埋在了遇見那隻青蛙的小河旁，沒有人知道。所以我才能聽見楊天把沈宅挖地三尺後徒勞無功的怒罵。

幾百年的時光就在尋找的過程中過去了。我白天隨風飄蕩尋找三娘，晚上就回到沈宅。我不知道即使我找到了三娘我能做些什麼，可我就是固執的想再看她一眼。或者，我一直是個固執的人吧，當初，如果我聽了三孃的話，現在又何必費幾百年的光陰只求一面呢？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用所有的一切換回可以繼續的愛情。

很多人來過沈宅，他們聽到了那個聚寶盆的故事，他們指指點點，說我貪心，笑我不識時務，那群庸俗的人卻不知道我和三孃的愛情，那才是我最寶貴的。

在江南，在那條小河邊，我終於看到那個白衣如雪的女子，她施捨每個乞丐銀子，依舊有絕的容顏，只不過沒寂寞的聲音和悲傷的表情了。她笑的聲音是那麼的清脆。那一刻，我想把聚寶盆再取出來，把那笑聲收進去，十次笑聲飛出來。

我想，我終於可以喝下孟婆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