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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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嚇之餘,竟忘記生氣還是害怕,只是傻咚咚地站在原地不動,連嘴巴是不是打開的都不知道。
阿綸也當機了幾秒,但他馬上就喝道:“你幹什麼?”立刻將我拉了過去,問:“是不是這個怪老頭?早上作你的那個?”我點點頭,我想我當時應該開始憤怒了。我看著突然出現的老人,他仍穿著破舊的綠唐裝,汙垢混濁了他的臉,卻藏不住他喜不自勝的眼神。
“你到底想怎樣?”我有氣無力地說。
“你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老人端詳著我。
我猛力點頭,說:“每次我看到你就不舒服,所以請你不要再來煩我了,你推薦的書我會再去看的,我用我的人格保證。”這時我們的身邊已經有好幾個同學圍過來,好奇地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老人搔搔頭,笑著說:“那現在好點了嗎?”又是個笨問題!
當我正要發怒時,身體卻一下子放鬆起來,好像泡在不斷動的溫水裡一樣舒服,心臟也掙脫出莫名其妙的壓力。
我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什麼,卻聽見阿綸說:“老伯伯,請你不要再煩他了,我們等一下就要上課了。”老人好像沒聽見阿綸說話,只是熱切地看著我。
我只好勉強點點頭,說:“突然好很多了。”老人欣喜若狂,抓著我的雙臂大聲道:“那就這樣決定了!你拜我為師吧!快跪下來!”這次我一點猶豫、一點遲疑都沒有,大叫:“拜個!”老人一愣,也跟著大叫道:“快求求我教你武功!然後我再假裝考慮一下!”這模樣像極了《天龍八部》裡,南海鱷神勒令段譽拜師學武的滑稽橋段。
我的手臂被老人捏得痛極,一時卻掙脫不開,但我的嘴巴可沒被捂著。我大叫:“你這個瘋子教我什麼武功!教我發瘋啊!”阿綸大罵:“死老頭有種別走!我有個朋友專門打架的!”說完轉身跑去找阿義。
老人不理會圍觀的同學,慎重地看著我說:“你資質很高啊!但我不知道有沒有時間教你武功,讓我看看你的誠心吧。”我然大怒,狂吼:“你在瘋什麼?我才沒求你教!”老人歪著頭,傻氣地說:“看在你這麼誠心誠意,那就跪在我旁邊三天三夜,讓我仔細斟酌、思量。”我雙手被抓,於是一腳踢向老人的肚子,大叫:“誰去叫訓導主任過來啦!”老人被我一腳踹在肚子上,卻若無其事般地說:“這一腳剛柔不分,亂中無序,可見你自己盲練不進,是謂裹足不前,圖務近功,的確是欠缺良師教導。”我怒極,一腳踢向老人的足脛骨,卻見老人飛快抬腳、縮膝、輕踢,破舊的鞋子正好跟我踢出的腳底貼在一起。
老人搖搖頭嘆道:“這一腳攻其有備,是謂大錯特錯,錯後未能補過,更是錯上加錯,若要無錯,至少得跟我學上一年凌霄畫步蹤。”
“畫你媽!”阿義咬著煙,低著頭,眼神極為陰狠地走過來。
阿綸好意說道:“老伯你還不快走,我朋友很無恥的,連小孩子、孕婦、老頭子、殘障,個個都揍。”老人看著阿義,不置可否:“年少氣盛是兵家大忌,乃走火入魔先兆矣。不過你錯歸錯,我可沒工夫教你上乘武功。”阿義推開阿綸,狠狠地說:“放開劭淵,不然把你葬在那棵樹下。”阿義指著走廊旁的鳳凰木,所有旁觀的人都竊笑不已,還有人幫忙把風。
老人嘆了口氣,鬆開了我,說:“看樣子今天是拜不成了,那你改天再來苦苦拜師吧,我住在…”阿義把煙彈向老人的臉上,一拳迅雷不及掩耳地扁向老人的小腹,老人受痛蹲下,阿義猛然一腳踢在老人臉上,大喝:“還不快滾!”一點都沒有敬老尊賢地留力。
這時我反而同情起老人,畢竟他年歲已大,又受了阿義的蠻打…
“算了。”我跟阿綸拉住阿義,我看著倒在地上的老人嘆道:“不要再煩我了,真的。”我蹲在老人身旁,遮住圍觀同學的眼光,快速從口袋拿出幾張一百元的鈔票在老人手裡,輕聲說:“老先生,我不是看你不起,只是想幫幫你幾頓飯。不過別再來煩我了,行不行?我是個二十世紀末的國中學生,這個時代的學生是要念書而不是去深山習武的。真的很抱歉。”我就是這麼沒個的人。有人說我婆婆媽媽,像個雜念的大姑娘。
我看著老人,老人眼中泛著淚光,我深怕自己已傷了老人的自尊心。
不料老人卻緊緊抓住我的手,地說:“束脩而後教之,你的誠意為師很動,學費我就先收下了,該教你的功夫一招也不會少!這也算是緣份。”我簡直要暈倒。
此時鐘聲響起,阿綸似笑非笑地將我拉回教室,我一邊責怪阿義過火的拳腳相向,一邊想著怪異到了極點的老人。
那怪異的老人,應該是個被子女丟在街上的可憐老人吧?!
或許正因為子女遺棄了他,才使他整天裝瘋賣傻地搏人同情…
我上著地理課,腦子卻無法抹去老人被揍倒在地上的可憐情景,忍不住遙遙向趴著睡覺的阿義比了箇中指手勢。實在太過分了。
那天放學時,我同乙晶走在阿綸跟小咪的後面,漫步下山。
“那老人真的好奇怪,說不定等一下你又會遇見他了。”乙晶說。
“坦白說,今天早上阿義揍他一頓,讓我心情鬱悶了一整天,雪特。”我說。
“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老被別人欺負。”乙晶一邊看著記滿英文單字的小冊子,一邊拾階下山。
“不管怎麼說,打一個老人總是令人愉快不起來。”我埋怨道:“本來我可以一直抱怨那老人的,但是現在卻反而有點同情他。”乙晶點點頭。她一直是很瞭解我的。
也許是年少情懷,我對乙晶一直抱有純純的好,每天放學後一起走下八卦山的時光是我一天的華,也許,我本就是為了跟乙晶一起放學才來上學的。
但一個國中生對另一個國中生的純純好,也只限於——嗯,純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