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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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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的時候,是深秋九月,開始的地點是武昌黃鶴樓頭。

開始的人物,則是“天十女”中,最年幼的“消魂-女”葉白。

葉白夠美、夠俏,生平愛著白衣,假如一千個人,其餘九百九十九人,包管都會看她,但她如今卻看人。

錯了,她不是看人,是看人家所寫的字那是黃鶴樓頭所懸掛的一副對聯。

那副對聯寫的是:“何時黃鶴重來,且自把金樽,看州渚千年芳草,今白雲尚在,問誰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花。”葉白看完聯語,覺得風蘊藉,確屬才人筆調,正在點頭暗-,忽然聽得身右有人:“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這首詩兒,雖是青蓮舊句,但詩之人的聲清朗,似乎也不是尋常人物。

葉白循著聲望去,見身右七八尺外,有位青衫書生,正自憑欄遠眺江天景,手中並持著一管-笛。

雖然對方揹著葉白而立,難睹面貌,但僅僅從他那俊身材之上,也已使這位年歲雖輕,卻已閱人甚多的“消魂-女”覺得可能是位罕世美男,絕非凡品。

葉白目光一注,立即嬌笑說道:“尊駕既朗青蓮佳句,手中又有玉笛,何不臨風一,飽我耳福,聯語上的“誰吹玉笛”中的“誰”字,便有了其人,並非虛幻的了!”她是位絕佳人,這笑語之聲,自然如出谷黃鶯,極為悅耳。

青衫書生聞得語聲,立即回過頭來,果然是位星目劍眉,面如冠玉,鼻如懸膽,年約二十七八的罕見俊美人物。

因為男女二人,均具絕世風華,故而目光一接之下,都覺目前一亮地,為之怔了一怔!青衫書生對葉白略一注目,點頭笑道:“佳人有旨,在下敢不從命!”話完,立即橫笛就口,吹了一闕“落梅引”葉白是位風健將,對於吹拉彈唱,歌舞琴棋等技,無不雅擅勝場,一聽便知這青衫書生的笛韻甚高,吹得如龍水,如雁叫雲,剪雨截煙,美妙已極!等他一闕奏完,葉白便撫掌笑道:“妙極,妙極,我今耳福不淺,新腔吹漢玉,古調按涼州,鶴歸樓月冷,龍嘯海風秋,此情此景,真所謂“黃鶴樓中吹玉笛…””話方至此,那青衫書生接口笑道:“江城九月謫仙人…”葉白聽他把“江城五月落梅花”之句,改為“江城九月謫仙人”不嫣然一笑,嬌聲道:“時雖九月,地屬江城,但仙人卻飄渺雲天,未見謫降,尊駕這“謫仙”一語,卻自何來?

”青衫書生不等葉白往下問,便含笑說道:“姑娘天人顏,絕代容光,凡俗之間,幾曾瞻仰?顯然縱非月殿嫦娥,思凡偶降,也是瑤臺仙子,小謫紅塵…”葉白嫣然笑道:“你認為我長得美嗎?”青衫書生連連頷首道:“當然美,姑娘除了絕代容光以外,身材也美到極處,使我想起曹子健的幾句話來:“修短適中,濃纖合度,肩若削成,如約素”

“好了,好了,尊駕不要老是稱-我美,其實你自己不也風神俊絕,彷疑潘安再世,不啻曹子健重生嗎?

”青衫書生受寵若驚地,目光凝注在葉白的嬌臉之上,囁嚅說道:“姑娘既然這樣看得起在下,在下便…便不揣冒昧,請教芳…芳名…”葉白笑道:“請教姓名,何必吐吐?我叫葉白“九月清秋飛木葉”的葉“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的白,你呢?”青衫書生抱拳答道:“在下-姓公孫,單名一個化字…”葉白因失侶已久,渴望風,但因自負才貌武功,眼界太高,對一般世俗男子,又不願輕易委身,以致自從出得“天宮”來,直到如今,還是夜夜孤眠獨宿。

此後雖覺這公孫化俊美有餘,英之氣卻微嫌不足,但已使她芳心暗動,打算加以納,把他收為石榴裙下之臣。

故而公孫化一報名,葉白便改口笑道:“公孫兄,你問我姓名則甚?是不是想我這個朋友,請我吃杯酒呢?”公孫化聞言,似乎怔了一怔,然後方點頭道:“葉姑娘不吝下文,公孫化榮幸何似?我…我就請你吃杯“短命酒”吧!”這“短命酒”三字,聽到葉白心中一愕,目注公孫化,皺眉問道:“公孫兄,你這“短命酒”三字,意作何解?”公孫化苦笑一聲,道:“因為我自知只有兩個時辰,縱與葉姑娘風萍契合,杯酒論,但,卻天不假年,歡娛止此,豈非“短命酒”嗎?”葉白又向公孫化臉上端詳兩眼,詫聲問道:“公孫兄面無病,目蘊神光,不似有甚嚴重傷病,為何出此不詳之語?莫非你…你…。…是中了什麼奇毒?

”公孫化搖頭答道:“在下一無傷病,二無中毒,只是有樁勾魂約會,訂於今黃昏,我有自知之明,多半逃不過這場大劫數了!”葉白“哦”了一聲問道:“公孫兄是得罪了什麼奪命凶神,勾魂太歲?”公孫化輕嘆一聲,道:“不是太歲,目是位太歲娘娘!”葉白越發引起興趣,揚眉問道“公孫兄與這位太歲娘娘,是訂於何處相會?”公孫化伸手指著樓下的江面,答道:“時間是在今黃昏,地點就在這黃鶴樓前的江面之上。”葉白目光一轉,含笑說道:“公孫兄,我們在樓下僱舟,一面遊江飲酒,彼此訂,一面聽聽公孫兄與那太歲娘娘,怎樣結下仇恨,互定約會,或許我能幫你度過這場劫數,也未可知?”她本想一面發話,一面略顯功力,但又覺此舉太俗,遂不曾付諸實現。

公孫化大喜道:“在下早已看出葉姑娘風神絕俗,好似江湖俠女,居然被我料中!但那位太歲娘娘,委實太太兇太毒,武功高明,厲害無比,我何必連累你呢…”葉白伸手作勢,叫他下樓,邊行邊自笑道:“公孫兄不要擔心,我們既已訂,便當禍福與共,我久居粵桂一帶,對湖廣雲夢之間的黑白兩道人物,有點陌生,不知你所說的太歲娘娘,究竟是何腳?”公孫化道:“中原綠林道上,有位業已死去的凶神惡煞,名叫“紫面太歲”皇甫松,葉姑娘可聽說過?”葉白頷首道:“知道,那“紫面太歲”皇甫松是水寇巨擘,號稱“五湖一霸”,業已死去十餘年了,卻與公孫兄訂約相會的太歲娘娘,有何關係?”這時,二人已到黃鶴樓下,公孫化僱了一隻有蓬小舟,並命舟子特別置辦些美酒餚,以便舟中享用。

等到了舟中坐定,公孫化命舟子解纜以後,方對葉白笑道:““紫面太歲”皇甫松昔年共有一四妾,個個貌美如花,並各有一身厲害本領,其中數最後一位四姨最蕩武功最高,她姓洪,名玉喬,當時江湖人稱“奪命嫦娥”

”葉白聽得頷首說道:““奪命嫦娥”洪玉喬之名,我也聽人說過,她是以十二柄月牙帶刺飛刀,一七孔銀龍軟鞭,和“五毒魂掌”絕技,馳譽江湖…”說至此處,突然心中有悟,目注公孫化道:“公孫兄,你為何特別提起她呢?莫非昔的“奪命嫦娥”洪玉喬,就是如今與你黃昏訂約的太歲娘娘嗎?”公孫化點了點頭,微微一嘆道:“廿載紅顏成逝水,滿頭玄發雜銀絲!洪玉喬風神容貌,無復當年,她不好意思再叫“奪命嫦娥”遂自己替自己取了個“母太歲”的外號。”葉白失笑道:“這“母太歲”三字,倒相當新穎有趣!”公孫化雙眉一挑,冷然說道:“誰知這“母太歲”洪玉喬妖婦的風神貌相,雖已無復當年,但其兇的本,卻不止絲毫未改,反而變本加厲…”葉白笑道:“洪玉喬妖婦是為了何事與公孫兄訂約呢?”公孫化俊臉一紅,不曾答話,持壺替葉白斟了一杯美酒,併為她挾了一粒特製的“-衣丸子”葉白雖然看出公孫化似有難言之隱,她卻故意加以追問道:“公孫兄怎麼吐吐?常言道,大丈夫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公孫化被她這樣一,只得無可奈何地,紅著臉兒說:“我偶遊庭,巧遇洪玉喬妖婦,竟引誘我和她幹那苟且之事,被我大加斥罵,妖婦因當時尚有急事,不便翻臉,遂與我訂下今黃昏之約。”葉白“哦”了一聲,嬌笑說:“公孫兄翩翩風采,衛-風神,難怪有佳人垂青…”一語未畢,公孫化便苦笑說道:“不單洪玉喬青已逝,並非“佳人”即令她仍具傾城之姿,絕代之容,也比豬狗不如,那裡當得起“佳人”二字!”葉白看了公孫化一眼,揚眉笑道:“名駒縱老,駿骨猶存“奪命嫦娥”洪玉喬雖然改稱“母太歲”但算算年齡,也只不過了四十出頭,總有幾分殘餘風韻,她不會醜得像豬狗吧?”公孫化劍眉雙挑,目閃神光道:“我所謂“豬狗不如”之語,乃指其心,非指其貌,因為為女子者,最重堅貞,洪玉喬放肆荒,面首無數,她那裡還算人?”葉白聽至此處,心中一震!她知道休看公孫化外貌倜儻,卻是個生守舊的方正君子。

對付這等人,自己不應該放蕩形骸,只應倚仗絕代姿容,故作高雅,使對方傾心追求,方可擒縱如意。

否則,即令能圖一夕歡娛,也無法令他永遠臣服裙下!葉白眼珠一定,點首笑道:“公孫兄說得極是,自古男兒當意氣,由來女子重貞,小妹有句冒昧之言,不知可否…”公孫化本對葉白的天人顏,頗為傾心,再聽他一口一聲“公孫兄”又自稱“小妹”心中越發受用,遂不等葉白話完,接口便笑道:“葉姑娘說那裡話來,我們雖然如風來水上,雲度塘,但黃鶴樓頭,因緣一合…”

“因緣”二字一出,他自覺措詞失當,深恐葉白羞惱,遂趕緊赧然住口。

葉白看出他頗對自己傾心,當然正中下懷,毫不在意地,嫣然一笑說:“公孫兄為何住口,怎不說將下去?”公孫化見葉自毫無慍容,心中一寬,朗聲說道:“在下是說我們雖風萍初識,但芝蘭同臭,相當投契,葉姑娘有什麼話兒,儘管教我,不必用那“冒昧”之語。”葉白妙目波,含笑問道:“小妹是想請教公孫兄的師承派別,因在江湖道中,這等事兒,往往極關機密,對初識未深之人,不便相告,故而…”公孫化笑道:“葉姑娘無須如此見外,先師“峨嵋逸客”

”這“峨嵋逸客”四字才出,便把葉白震得“呀”了一聲,連連搖頭,說道:“小妹不自量力,太多事了,原來公孫兄竟是名震八荒,位列“風三劍”之一“玉潘安”蕭凌的師弟,武功得自“峨嵋”一脈真傳,以你這大來頭,對付區區一個“母太歲”洪玉喬,必然綽綽有餘,那裡還用得著我再橫生枝節,多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