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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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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館長沒說什麼,搖了搖頭。我們從停屍間出來,他告訴我葬禮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到時候讓喪戶來辦喪事就可以了。

我們又聊了一陣,我就撤了,沒有回單位,而是直接回家休息。明天還要起個大早。幹殯葬就這點不好,甭管多冷的天,都要起大早,四五點鐘就要到喪戶家裡去。

這是工作可不敢耽誤,幸好我們單位比較好,義叔的車我可以隨便開回家。不像林亦辰那裡對車輛管理的那麼嚴格。早上可以稍稍晚起,開車過去。

我定好鬧鐘睡下。

如今天越來越短,早上鈴聲響的時候外面還黑著天。我簡單洗了把臉,熱熱,我輕手輕腳沒敢吵醒老爸。平凡的一天就這麼拉開了序幕。

臨走前,崽崽從窩裡爬出來唧唧叫著。我想了想,心念一動,還是把它帶上,算是多個幫手。

我到樓下開了車先去王嬸那裡接她,然後我們兩人一起到喪戶家。

到的時候,人家已經準備差不多了,屋裡都是人。金婆婆儼然一家之主,正在調配人手。我見到了死去孕婦的丈夫,這是個老實巴的男人,媳婦孩子死了對他的打擊特別大,看起來萎靡不振,頭髮白了一半。世間苦楚太多,又多了這麼個不幸的人,我嘆口氣安他。

正要帶他們出門,裡屋出來個娘們,懷裡抱著小孩,大概一兩歲的模樣,正在吃手指頭。

“孩子也一起跟去嗎?”娘們問我。

我愣了“這是誰的孩子?”丈夫啞著嗓子說“是我和媳婦的第一個小孩,本來我們要二胎的。媳婦就這麼沒了。”他噎著哭,摸著小孩的頭髮“真是苦命我的兒,那麼小就沒了媽,以後讓他怎麼辦啊。”屋裡靜悄悄的,眾人啞口無聲,氣氛壓抑。就聽這個男人哭。

我心裡不是滋味,看看錶說“快到點了,大家出發吧。孩子就別帶去了,殯儀館那地方不乾淨,不是什麼好地方。”娘們說“讓他看看自己媽最後一面吧。”我搖搖頭不再說什麼,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早上四點半出發,我們把供品收拾收拾,遺照帶上,讓人把紅繩拴在每輛車的車頭後視鏡上。

“雞買了嗎?”我問。

有個中年男人從廚房提出一隻‮腿雙‬倒攢的公雞,雞果然是活的,直撲稜,咯咯叫個不停。

崽崽在我懷裡想鑽出來看,我暗暗把它按下去。眾人出了門,我提著雞走在最後,王嬸輕聲說“你能殺了它?”

“沒問題。”我沉聲說。

到了樓下,寒風凜冽,因為太早了,小區沒什麼人,炸油條的也才出來,四周寂靜無聲。

我朗聲朝著西面的方向喊“死者你一路好走啊,過了鬼門你繼續往西啊,前面大路是黃泉啊,過了黃泉進陰間啊。到了陰間你好生過啊,菩薩地藏發慈悲啊。早輪迴再為人啊,清清一片天啊。”這些嗑都是義叔教我的,不喊一喊顯不出格。今天的氣氛也應景,大風呼嘯,滿院蕭瑟,所有人都噤聲看著我。

我抓過大公雞。那隻雞咯咯叫,我也沒用刀,把住雞頭手上猛地一用力,“嘎巴”一聲雞脖子轉了三圈直接扭斷,滿地汙血。

我這一手出來,徹底給眾人是震住了,徒手殺雞,說起來沒啥,就是一咬牙的事,可視覺效果特別強烈。

我倒提雞腿滿院溜達,把雞血淋淋漓漓撒了一地,然後把雞隨手一甩。扔在路邊。

有人湊過來問“小哥,這隻雞能不能拿回去吃?”我啼笑皆非看這個人,本想諷刺兩句,心想算了,都是老百姓家,一隻大公雞也不少錢,就這麼扔在路邊確實看了讓人心疼。

我沉著臉沒說話,上了頭車。

副駕駛坐著王嬸,後面是金婆婆和死者的丈夫。我的車在前面開路,帶領車隊浩浩蕩蕩往殯儀館進發,沿途紛撒紙錢。

早上路也沒那麼堵,半個多小時到殯儀館,五點半準時追悼會。前面還順利,等到孕婦的屍體推出來的時候,她的丈夫哇一聲哭了,跪在地上哭,膝蓋當腳走,向著遺體爬過去。

悲慟的心情可以理解。但這樣就有點過分了,雖說死者為大,可兩口子之間用不著跪下吧,再失態也不能這樣。

我沒有說話,王嬸和一幫老孃們過去把那男人攙扶起來。

緊接著主持人念悼詞,奏哀樂,瞻仰遺容。我走出告別大廳,點了菸,忽然看到空蕩蕩的走廊裡站著一個小孩。

小孩大概七歲的樣子,沒有大人領著,正靠著牆看著開追悼會的大廳。

孩子的神態有些木然,看起來有些奇怪。我並沒上心。裡面儀式接近尾聲,親屬朋友紛紛出來,下一個程是火化屍體。

我把金婆婆叫到一邊,讓她把錢一下。整個一套程下來,六千塊錢吧,主要就是骨灰盒貴。他們家堅持要箇中上等的,我選了三千多的紅木。這一單買賣其中的利潤就不說了,這三天算是沒白乾。

錢付完了,我渾身輕鬆,剩下就是走程。我叼著煙暗暗盤算,一會兒中午到飯店吃飯,他們家能點什麼檔次的菜。

這是葬禮,想這些實在不應該,可在我們從業人員的眼裡這就是一樁買賣。要是抱著極大的情懷來幹這一行,把喪戶照顧得無微不至,一參加追悼會就陪著掉眼淚,那本就幹不下去。沒一個月就會被行業淘汰。

到了火化間,金婆婆和死者丈夫跟我到裡面。屍體從後門推進來,死者的丈夫看到屍體又要哭,我心裡煩躁,告訴金婆婆讓他出去,火化需要安靜,他受不了這個刺

那男人怕自己被趕出去,只好坐在一旁,捂著嘴盡力忍著哭聲。

我和火化工一起把屍體搬到傳送帶上,火化工把電鈕摁上,屍體嘎啦啦順著傳送帶往火裡去。

我嘆口氣,無意中回頭看了一眼,突然看到火化間外面玻璃門前站著個小孩,正是剛才在告別廳前看到的那小男孩。

我心裡咯噔一下,覺得不對勁,碰了碰金婆婆,指著那小孩問,這是你們家的?

金婆婆回過神看了看。搖搖頭說不認識。

我看看錶,火化一具屍體怎麼也得二十分鐘,我和火化工打了招呼,讓他照應點。我揣著褲兜,盯著那小孩走過去,剛到門口。小孩忽然轉身就跑。

我推開門,看到他跑到休息室門口。休息室坐著十幾個人正在閒嘮嗑,誰也沒注意這麼一幕。

我說道“這是誰家小孩?”屋裡靜下來,所有人面面相覷,那孩子瞅這工夫推門出去,身影消失在拐角。

我沒理他們。徑直出了休息室,外面小風吹得特別冷,我看到小孩順著馬路一直跑,跑向遠處的殯儀館主樓。

現在是大白天,可以肯定這小孩不是什麼鬼,但這小孩來歷詭秘,怎麼就盯上孕婦的屍體了?

這時我懷裡的崽崽唧唧叫了幾聲,拼命想出來,我把它捧出手心,它用前爪指指小孩跑動的方向,然後指指自己。

我疑惑地說“你去跟蹤它?”崽崽點點頭,從我的手心爬出來,吱溜爬到地上,鑽進草叢三縱兩躍沒了蹤影,看它消失的方向應該是追蹤那小孩去了。

我在外面看了一會兒,裡面有人叫“齊師傅,火化快完事了,婆婆讓你進去。”我答應一聲,滿腹狐疑回去。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心不在焉,不太對勁,可又說不出來什麼。

幫著他們把骨灰收斂到骨灰盒裡,下一步還要帶著眾人祭奠,燒過花圈後把骨灰往骨灰堂一放。就算是功德圓滿。

到慈悲寺超度瞅時間順便一的事,用不著太費心,那邊自然有圓通長老安排。

所有程都順利,祭奠完畢,有些人先走了。

我捧著骨灰盒帶著一干人到骨灰堂放置骨灰,和工作人員打了招呼。他給了號牌,我讓金婆婆揣上號牌,正要帶他們到樓上去,那工作人員招呼我“小齊,剛才有人給你留了張紙條。”我拿起來看看,上面寫的非常潦草。有一句話下一個受害者在東湖區,也是孕婦。

我心裡咯噔一聲,趕忙問“這是誰送來的?”工作人員想了想說“有一個老大爺,帶個小孫孫,是他給我的。他們好像認識你,叮囑我一定要把這張紙條到你的手上。”金婆婆在旁邊看到了,老太太真是明,馬上喊道“小齊,‘孕婦是受害者’,怎麼回事?俺家媳婦也是受害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