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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節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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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條與馬路相鄰的側街。方言望去,兩邊是居民樓,底層都是大小不一的店鋪。黑暗籠罩下的街道沒有絲毫人類氣息。夜風吹著行道樹發出“沙沙”的聲音,越發增添了恐怖意味。

蘇浩仍然不緊不慢地吃著炒飯。他知歷史,知道這一時期的變異生物等級最多不超過“1”它們不是自己的對手。走進這條街道的時候,他在百米外的路面上設置了一些警戒裝置——那是未來世界獵人們常用的手法,在空曠的堅硬地面上壘起幾隻小石塊,頂端放上一隻空罐頭盒或者玻璃酒瓶。這種倒三角擺法重心不穩,稍微觸碰就會使上面的空瓶翻倒下來,砸在地面上,發出尖銳刺耳的響聲。

這種簡易警戒器大多是針對智慧底下的怪物所設。在死寂沉靜的夜裡“叮呤噹啷”的罐頭盒響動會傳的很遠,足夠警覺的人們及時作出反應。

如果有大規模屍群出現,蘇浩可以在第一時間迅速離開。目前為止,周圍平靜如常,沒有什麼意外打斷他的晚餐。

但他還是發現了異常。

街道對面的居民樓裡有動靜。四樓,以自己所在位置為中點,略微偏左的房間裡似乎有幸存者。窗簾很厚,蘇浩無法看到簾布背後那雙窺視的眼睛究竟是男是女?他只能通過發散開的思維意識進行探測,由於距離太遠,超出正常搜索範圍,微弱的意識觸角只能隱約模擬出模糊圖像。從大略的外形和身體高度判斷,應該是個八、九歲大的孩子。

這結論讓蘇浩有些愕然。他收起吃了一半的飯盒,找到居民樓的入口,沿著臺階走上四樓,在對應的房間門口停下腳步。

意識搜索畫面變得越來越清晰,可以應到這是一間五十多平米的住宅,標準的兩室一廳,只有一個孩子,他已經發現蘇浩的動作,就站在門的另外一邊,透過貓眼緊張地注視外面。

隔著防盜門,蘇浩清楚地受到從門後傳來的緊張和恐懼。強化後的神經意識使他發現這個孩子體溫正在上升。這表明對方血速加快,而門口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沉重的低沉息也證明了這一點。

一片混亂且毫無秩序的世界,陌生人相當於敵人。

蘇浩能夠理解——在未來世界,孩子往往是荒野民之間的食物或者貨幣。餓了就把他們吃掉,長相不錯的幼女可以換到子彈或者其它生活必需品。

蘇浩皺著眉頭,沒有說話,也沒有敲門。

發散開的探測意識發現,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準確地說,應該是一頭喪屍。它似乎是被繩索之類的東西捆住,關在客廳旁邊的房間裡。喪屍嘴巴應該巾,無法嚎叫。它一直在掙扎,卻只能老老實實呆在原地,無法動彈。

一個孩子,一頭喪屍。。無論從哪方面看,這事情都透著古怪。

蘇浩很想以暴力方式破門而入,思考了幾秒鐘,最終還是放棄這種念頭。

樓道里光線很暗,貓眼背後的那雙眼睛一直盯著他。在如此近的距離,發散開的意識觸角已經模擬出孩子的大概形體和相貌——他渾身肌緊繃,左手握著一支長柄改錐,右手握著一把菜刀。

蘇浩站在黑暗深處,沉默了大約五分鐘。

他解開揹包,拿出一包半公斤裝的壓縮乾糧、幾塊巧克力、兩瓶乾淨的水,連同那盒吃剩一半的炒飯,輕輕擺在緊閉的門口。做完這一切,便轉身離開。。。未來世界很多歷史研究資料都記載著這樣的故事——病毒爆發初期的人類有著近乎愚蠢的善良。他們知道喪屍會帶來死亡,卻無法拋棄那些已被染的至親。面對變異的丈夫、子、孩子、父母,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對方捆綁、錮,鎖在無人知曉的房間裡,嘗試著用各種方法使染者恢復原狀。那些辦法很可笑,也很荒誕。有人給喪屍注福爾馬林溶,希望以此緩解肌腐爛速度。有人給喪屍服用抗生素,也有人在喪屍面前擺上一臺電視機,反覆不斷播放舊時的家庭錄像,給喪屍唱歌,想要用對方最悉的東西喚回記憶。

這些做法沒有一例獲得成功——病毒侵蝕已經深入染者大腦,喪屍腦幹逐步取代了大腦皮層,成為新的記憶載體。聲波刺螺旋器周圍的突耳蝸神經節取代眼成為最主要的探測器官,視覺弱化效果甚至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如。。它們已經進化成另外一種生物。腦子裡殘存著某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這些微弱意識無法佔據主導,使得它們在啃食自己親人的時候多少有些疑惑,卻永遠不會因此恍然大悟,更不可能停止咀嚼。

2031年的時候,軍方研究人員曾經在烏魯木齊舊城區發現了一名男子。他和變異為喪屍的子在廢墟里生活了整整十一年。該男子在住宅樓下面挖了一個地下室,以降低環境溫度的方式延緩腐爛。他一直在捕捉老鼠,甚至殺死遇到的陌生人,以此餵養變異的子。在那間地下室,研究人員發現了大量過期的抗生素乾粉空瓶。品種包括頭孢曲松鈉、唑啉鈉和他美脂。男子承認這些藥品來源於市內各大醫院。他拒絕接受幫助,以自殺威脅研究人員不準靠近。。出於對這頭在地下室餵養了十一年,一直沒能進化為更高等級,仍然保持初期“—1”狀態喪屍的好奇,也想要收集更多相關研究數據的考慮,軍方派出一個戰鬥小隊在男子住宅附近監視。他們不斷派人與男子接觸,送給他很多食品和藥品。然而,這種善意在男子看來卻是想要奪走子的企圖。恐懼和狂怒之下,他用斧頭劈碎了子的頭,然後抱著那具腐爛不堪的身體,從六層高的樓頂跳了下去。

蘇浩完全可以破門而入,殺掉那頭喪屍,帶走孩子。

他找不到這樣做的理由。

那扇門裡的一切,都屬於那個孩子。旁人的善意在他看來就是敵意,為了守護心底最珍貴的存在,很多人無懼死亡。

很悲壯。

很痛苦。

很渺小。

卻讓人忍不住想哭。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為之堅持的信念,無關卑微還是崇高。就像兒童因為父母扔掉了好不容才抓回來的蝌蚪而哭鬧,大人卻無法理解孩子的內心受。

未來世界有一個詩人,留下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