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三章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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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永定睛看去,就見那個高大到嚇人的奴隸正憨憨地望著自己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他認出這是一個黑種人,不由心想,也許這裡也同自己那個世界一樣,有非洲、歐洲和美洲,只是被通條件所限,各地還不能密切地往來。
司馬澈發現安永在失神,不伸手撫順他的鬢髮,關切地問道:“永安,可覺得好些了?”安永聽見司馬澈的呼喚,慌忙回過神,抬起頭對上他的雙眼,答道:“啊,已經好多了,多謝…”他清澈的目光撞上司馬澈的雙眼,一瞬間牽起司馬澈心中陣陣悸動,讓他情難自地猛然將安永摟緊,鼻尖親暱地與之磨蹭,雙就要碰上安永的嘴。
安永一驚,慌忙偏臉躲開,這時才發現自己與司馬澈正置身於一片蘆葦蕩之中,四周晚風習習,吹得蘆葉水般沙沙作響,黑黝黝的崑崙奴忽然起身躲進了蘆葦叢中,讓安永更覺不安。
“不…有人…”安永驚慌地囁嚅著,只覺得四周風聲鶴唳,沙沙蘆葉聲裡,到處都有窺視的眼睛。
“怕什麼,四周埋伏的都是我親兵…”司馬澈滿不在乎道。
安永頓時大驚失——原來還真有人!他瞪大眼看著司馬澈的臉越來越近,忽然間一陣頭痛目眩,就覺得心中泛起一陣噁心。他臉倏然慘白,立刻使盡全力將司馬澈推開,掙脫了他的懷抱,整個人趴在地上嘔吐起來。
司馬澈愣在原地,看著安永吐得七葷八素的背影,臉頓時無比尷尬:“是我…讓你如此不舒服嗎?”安永吐得四肢無力,吐完後頹然倒在蘆葦叢裡,瞥了司馬澈一眼搖搖頭:“與陛下無關,只是剛剛了些濃煙,這是中毒症狀。”司馬澈這才釋然,一時卻也不敢再靠近安永。這時安永卻緩過神來,主動開口問道:“陛下為何會在泗州?”
“因為這裡是兵家重鎮,我便親自來看看,”司馬澈回答安永,忽然又笑了一笑,“其實我也不必親自來,只是我知道你在這裡,就非來不可了。”
“陛下知道我在泗州?”安永一愣,隨即想到新豐城中必然有司馬澈的眼線,他若想知道自己的行蹤,定然很容易。
果然司馬澈也不瞞他,點頭答道:“我當然知道——你在新豐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永安,你吃了許多苦,而我在邊荒之地,也吃了許多苦。我怕你恨我,當我逃離新豐,眼睜睜看著你在城樓上…你能原諒我嗎?為了復國我有臥薪嚐膽的覺悟,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想牽累你的。”司馬澈斷斷續續語無倫次地道歉,揮斥八極的皇帝頭一次這樣笨拙起來,讓安永邊聽邊嘆氣:“陛下,您不必再說了。人總會因為苦衷而身不由己,您既然已經跨出了這步,今後便只管成就大業,何苦再折回來,又記掛起兒女情長?”
“永安…”司馬澈聽安永說得如此絕情,心中一慌,不握住他的手,雙目灼灼地凝視著他,“我知道自己傷了你的心,可你總該給我個機會——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肯原諒我呢?”安永聽得無奈,望著司馬澈搖了搖頭:“陛下,並非崔寧矯情,只是此刻談原諒,為時尚早——以您的立場,不可能放棄雄圖霸業,今後兩軍對壘的子還長,崔寧這時候原諒了您,他若重演難題,需要陛下再做抉擇,您還會不會辜負崔寧?”司馬澈聞言啞然,默默望了安永許久,才終於認命似的開口:“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我不會奢望你能捨棄崔家滿門,隨我回邊荒雙宿雙飛。那便只有等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才能夠解開你我之間的心結了。”安永點點頭。他這一番話自始至終沒用一個“我”字,純是以崔寧之名,免去與司馬澈之間的一切糾纏。自己如今客居異世,而司馬澈的這份情只屬於崔永安,他原封不動,也免得給自己添亂。真要到了解開心結的那一天,再想辦法給司馬澈一個代吧。
就在安永沉之時,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陣摧枯拉朽的火爆聲,天邊驟然火光沖天,看那映紅了夜空的光景,竟似燒著了半片泗州城。安永不驚呼了一聲,難以置信地望著半空自語道:“不應該這樣…太守府的庭院各自獨立,客苑的一場火怎麼會牽連出那麼大的火災…”司馬澈看著安永震驚又慌亂的臉,嘆了口氣告訴他:“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嗎?是有人故意放了這一片火。”
“什麼?”安永訝然望著司馬澈,思及前事,臉不由一變,“難道是陛下派人放的火?”既然泗州是司馬澈口中的兵家重鎮,他想用大火攻陷這座城,也不是不可能。
司馬澈被安永的猜測搞得很無奈,啼笑皆非地瞥了他一眼:“殺人放火殺人放火,放火的那些人,自然就是剛剛動手殺你的人。”安永頓時明白過來,知道是自己連累了泗州百姓,不免氣急:“他們還沒殺掉我呢,為什麼倒急著放火?”
“太守府的客苑都已經燒起來了,放火的人潛伏在城中,哪會知道他們其實並沒有得手?”司馬澈一臉平靜地說道,“這夥人必然是以點火為信,刺殺得逞後,便會縱火毀屍滅跡,其他人同時在城中四處點火,以期亂人耳目。”安永聽了便道:“我要回去看看。”
“別去,”司馬澈伸手攔住安永,一臉擔憂地勸阻,“現在城中正亂著,你貿然回去太危險,不如在這裡等到天亮。”安永聽司馬澈說得如此冷漠,不訝然瞠視著他,低語道:“陛下,此刻正在受苦的…是您的子民。”
“這我豈能不知,”司馬澈聽了安永的話,不深深皺起眉,“只是事有輕重緩急,人分親疏遠近,對於你,我關心則亂,情願捨棄那些臣民。”
“陛下,那些百姓一生辛勞,服了徭役又繳了稅,總不該在出了事的時候,反倒讓他們孤立無援聽天由命吧?”安永回手,自顧自地邁步走出蘆葦蕩,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身在護城河邊——想不到短短一時昏,竟然被崑崙奴揹著走了那麼遠。
可恨之前亂作一團,結果現在自己衣裳凌亂,又赤著腳,就這麼走回去,實在有點尷尬。
這時司馬澈亦走到安永身後,悶悶地開口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說的這些仁民愛物的話,固然有理,只是為了臣民而責備我,卻有點本末倒置了吧?”安永一怔,旋即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在對封建社會的最高統治者說教,可不就是雞同鴨講?於是他訕訕一笑,回過頭向司馬澈告罪道:“是我無禮了,陛下。”
“罷了,我知道你心中不快…何況你一直都是這脾氣,我又怎會生氣?”司馬澈走到近前,執起安永的手,又呼哨一聲,叫來了崑崙奴,“還是讓崑崙奴馱你過去吧。今你雖然脫險,卻難測後安危,我把他送給你,此奴健步如飛、力大無窮,遇險時可以用得上。”安永平白收下這麼一個奴隸,有些不自在。這時黑黝黝的崑崙奴卻笑得出一口白牙,很聽話地蹲在地上,衝安永亮出了自己寬闊壯實的脊背。安永赤-的腳被司馬澈握住抬高,套進了掛在崑崙奴側的黃銅腳蹬裡,他有些騎虎難下地抓住崑崙奴肩上的纓索,期期艾艾道:“這不太好吧?哪有騎人的…”
“崑崙奴只是坐騎,有什麼騎不得?何況騎他比騎馬還穩當,記著他聽不懂你說話,你要他向左或是向右,就拽拽他耳間的金環。”司馬澈細心叮囑,又取□上的青絹斗篷為安永披上,“今後身邊沒我照顧,凡事自己要多加小心。”安永點點頭,司馬澈便拍了拍崑崙奴的肩,示意他動身。
崑崙奴立刻抬起了身子,飛步向泗州城跑去,安永還來不及開口告別,司馬澈便已遠遠落在了他們身後。安永在夜中回過頭,就看見司馬澈仍在原地站著,這時蘆葦叢中已竄出一道道黑的身影,正陸陸續續在他面前跪下…
崑崙奴身材異常高大,安永伏在他肩頭,視野竟跟騎馬一般開闊。這人上身赤-,□又穿著青絹短褲,暗夜裡整個人就是一團黑影,只有眼白、耳環和掛在側的腳蹬閃閃發著亮,如星颯沓般滑動。安永披著青絹斗篷,在夜裡也很難被人發現,兩個人片刻間就已跑到泗州城下,當崑崙奴兩手用鐵釺-進城牆磚的縫隙,藉著城門與城牆之間的九十度夾角哼哧哼哧往上爬時,趴在他背上的安永看得是心驚膽戰,心想這哪裡是人,分明就是個生化怪獸!
等到崑崙奴翻越過城牆時,安永便看見了陷入火海的泗州南城,他慌忙指了指火場的方向,崑崙奴會意,在跳下城樓穩穩落地之後,便立刻撒開腿向城南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天好冷,大家注意保暖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