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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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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永不在意奕洛瑰口氣不善,只單純為自己獲得了任命而高興,甚至將這份單純擺在臉上,仰首衝奕洛瑰一笑。

奕洛瑰被這抹坦蕩蕩的笑蠱惑,不由地低下頭,盯著安永怔忡低語:“你是瘋了嗎?”這一句問話令安永摸不著頭腦,他只能茫然地望著奕洛瑰,聽奕洛瑰繼續往下道:“你不該如此平靜,既然是為民請命,也該知道下令水攻新豐城的人正是我。”安永的笑容倏然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眼下的反應大大不妥——對方是侵佔了新豐的敵人,毀了千金渠的罪魁禍首,甚至更侮辱過自己。他萬萬不該在此刻和這個人相處的和樂融融!可是安永又覺得沒什麼好恨的——他剛來到這個時空不久,談不上什麼立場,更何況一切悲劇已經在他到來前釀成。對他個人來說,與其滿腔悲恨,還不如就手做些實事,去幫助那些已然受難、並且亟待解救的人群。

至於他個人的某些遭遇…安永垂下眼,不無慨地認命——他就是無法恨眼前這張臉,即使他很反對方不入的報復方式;即使他心裡一清二楚,奕洛瑰並非沈洛。

反正人生在世,許多愛恨都說不清來由,或許就是有那麼一些人,註定了讓你無法去恨。何況這一次,再沒有什麼比他和奕洛瑰之間,更適合用“宿緣”二字來解釋的了。

奕洛瑰看著安永獨自愣神的模樣,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搖醒他,不料這時安永的身子卻忽然往後一縮,顯然是抗拒奕洛瑰的觸碰。

這一回安永的反應倒是合情合理,卻還是令奕洛瑰滿心不悅,他一時又找不了安永的茬,只能把氣憋在心裡,眼睜睜看著他行禮告退。

安永回到崔府時天已經黑了,不過他的心情可沒受天影響,反倒很開心地把冬奴招進內室,研墨泚筆在書上寫道:明早我要去千金渠。

冬奴看著書上的一串大白話,鼓著臉問道:“公子您明天要出門?您的傷還沒好呢!”安永連忙又寫:不礙事。

“都是陶水部攛掇您去的,”冬奴翻著眼低聲抱怨,跟著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又盯住安永,故意壓低聲音道,“公子您突然這樣寫字,是不是也在學盧府的九公子,棄筆報國呀?盧公子以前的字畫好風,如今卻故意把字寫壞,畫的禽鳥都翻著白眼,藉著字畫諷刺那幫蠻夷沒有教化,真是好解氣!大家都稱讚他有膽識哩!”冬奴這一席無心話,卻說得安永耳直髮燙——他已經很努力在寫筆字了,雖然以前用鋼筆寫的字不算難看,但比起崔永安肯定差得遠,何況繁體字筆畫又複雜,他沒整個錯別字出來就已是萬幸了,怎麼能再苛責他字醜?!

安永此刻當然沒勇氣對冬奴坦白,於是順坡下驢,厚著臉皮點點頭。

既然字醜就是愛國,那就讓他當個愛國者吧。

冬奴一臉欣,眼裡滿是“公子您果然從來都不會讓冬奴失望”的小眼神,殷勤叮嚀道:“既然公子明天想去渠上探視,還請公子今晚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冬奴就把車駕給您備齊,好不好?”安永欣然點頭,隨後便由冬奴伺候著睡下,一夜好眠。

天公作美,連的秋雨終於停歇,安永在早餐後興沖沖地出門,乘著牛車前往城外千金渠。經過連的搶修,大渠上的缺口已快修好,安永見勞工們都擔著土往西走,便估計他們都是去搶修千金堨的。二十里長的大渠上到處是人,車下泥濘不堪,牛車慢騰騰晃了兩個多小時,總算才到達大渠源頭的千金堨。

這是安永第一次來到這個時代的水利施工現場,內心難免有些動。他嫌牛車不方便,索下車沿著大渠一路察看。

因為沒有現代機械的幫助,修渠主要靠得是勞動力的數量,所以工程的場面相當壯觀。勞役們正將許多裝滿了石塊的竹籠合力拉上堤堰,再將一隻只四米長的沉重竹籠推進千金堨的豁口中。

用竹籠石盤護堤,是行之有效的好方法,安永一眼看出千金堨是一座土石壩,這種堤壩就地取材、施工方便,對堤基變形適應強,也便於加修改建,因此是歷史最為悠久的一種壩型。

安永一身縞素,走在遍地的褐衣百姓當中顯得相當扎眼,再加上他身後跟著一輛同樣扎眼的牛車,很快便在人群中被陶鈞找到。

安永微笑著上前,不料卻被陶鈞劈頭蓋臉地數落:“崔三!你怎麼都不派人告訴我一聲,就冷不丁跑到渠上來?”說罷他又伸手指著安永沾了泥漿的衣袍,責備道:“竟然還不肯坐車,看你,簡直成了泥腿子。出門在外,好歹備下步輦啊!”安永被陶鈞數落得哭笑不得,只能雙手拎著衣角,一臉無辜地望著他。這時就見陶鈞面一緩,壓低了聲量對他諄諄教誨:“你是什麼樣的身份,到了這兒,就坐在車上看看便好,怎麼能隨便踩進泥裡?”安永不以為然,瞄了陶鈞一眼,舌一動,終於含含糊糊地、說出了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後的第一句話:“為什麼不能?”一語驚人,身旁的冬奴已在泥地裡一蹦三尺高,甩了陶鈞一臉的泥點子:“啊、啊、啊,公子!您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太好了我這就告訴夫人去!”說罷他轉身要跑,又驚覺不能丟下主人不管,於是只好折回來,在原地興奮地跺腳。陶鈞抹抹臉,也是滿臉開懷地大笑,罵冬奴道:“好躁的小鬼!只管回府報你的喜去吧,崔三這裡有我照料,一也不會少了你的。”冬奴得了安永的首肯,立刻歡天喜地地回府報喜。安永則跟著陶鈞往堤上爬,一邊繼續為自己抱不平:“為什麼我不能踩進泥裡?”

“為什麼?”陶鈞瞄了安永一眼,笑道,“因為你是士族,不應該這樣關心時務。即便在戰時,你也是時刻注意風度的,雖然那時候我只覺得你矯造作,不服氣得很。哈哈哈,說到底工部就該是寒族待的地方,誰能想到崔家的永安公子會選擇在工部入仕?”安永聽到這裡,笑著低聲回了一句:“人各有志。”

“哈哈哈,好一句人各有志。我向來都是這句話——我陶鈞是個人,你願意我這個朋友,是我的榮幸。”陶鈞說完,這時二人已爬上堤壩,他指著壩下的五道引水渠給安永看,“你看,千金堨很快就能填好,到時候拆除圍堰,再疏浚了五龍渠,整條大渠就可以恢復使用了。”安永低頭看著五龍渠,知道這是千金堨的五個洩水口,壩下的勞役正在陶鈞的指揮下忙碌著,一切工作都有條不紊、無可指摘。這的確是一處科學合理的水利工程。如果硬要挑出不足之處,那就是千金堨在安永眼中還不夠高,恐怕不足以應付大洪水時的高水位。可是這個城市剛剛經受過戰亂,為了防洪而增高大壩,現階段看來恐怕是勞民傷財的一件事。

這樣想著,安永的雙眉不微微皺起,卻被陪在他身旁的陶鈞眼尖發現:“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安永搖搖頭,陶鈞便立刻追問:“那就是對我修的大渠有意見?崔三,千金渠是新豐的命脈,你有什麼話,可要直說!”安永被陶鈞迫不過,只好將心裡的想法對陶鈞說了,不料陶鈞竟興奮得兩眼發亮,望著安永連連驚歎:“崔三、崔三,你與我竟不謀而合!要知道千金堨每澇即壞,我早有此意!你也別擔心勞民傷財,其實災後百姓衣食無著,戶部本就要撥錢賑濟,倒不如發動每戶的男丁來修渠,由工部安排食宿、發放酬金,豈不是一舉兩得?!”安永聽陶鈞這樣說,心中自然很是高興,不料下一刻陶鈞的臉卻又難看起來:“唉,虧我們自顧自在這裡打如意算盤,現如今是個什麼局面?江山易主、朝中無人,誰能來主持這件事?那個柔然皇帝一介蠻夷,肯有心思辦這件事,除非太陽從西面出來。”安永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這件事說到底是件好事,只要將道理說通,就是柔然皇帝也不會反對。”陶鈞立刻嗤笑道:“說得容易,誰去和柔然皇帝講道理?”安永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望著壩下忙碌的勞役們,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也許我可以試試。”陶鈞神一凜,立刻搖搖頭,出言提醒安永:“如今局勢險惡,朝中的士族都在與柔然人僵持著呢,哪有人肯入朝為官?我只是工部一個小小的水部郎中,又是寒族出身,因此趁著群龍無首,自顧自帶人修渠,誰也無心管我。你的身份卻與我不同,所以來到這渠上看看便罷,若是親力親為,被人誤會你已經向柔然人投誠,只怕一個不小心,就是身敗名裂。”安永聽著陶鈞善意的勸告,腦中卻忽然閃出奕洛瑰泛滿算計的雙眼,心中陡然一沉——也許自己眼下的決定,正應了那個人的安排。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中秋快樂!\(^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