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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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溼濡的故事結束,總有一幕一聲輕嘆來自軟枝黃蟬。黃蟬無心故事,是造化人;主角本是無心如軼枝黃蟬。十八歲的夏天.季節初晴,時而會有一些延續自寒的殘餘躁動的季雨.我閤上詩集,關上這首“夢中伊甸”打算拿它來擋雨.
“沈若水!”兩年來,免費供應我補習街英文名師家教講義,換英語會話爐同組練習條件的同學叫住我.
“甚麼事?”我回頭.
“這個問題,你會不會?”她趨近我,問我一個分詞句和翻譯的問題.
我放下書,一一幫她解答.她一邊聽一邊點頭,滿臉恍然大悟的表情,茅頓開.抬頭衝著我笑,從桌上一堆混亂中翻出幾張講義雜疊在一起遞給我.
“喏!考前的總複習短文閱讀測驗篇,附有詳細的講解.”
“謝謝!”我也衝她一笑.意外的收穫.
“還有──這個!”她另外從書包裡拿出了一封信給我.
淺藍的航空式信箋,封口封緊了.我看看封面封背,藍我乾乾淨淨,未曾透出任何信息.
我望著同學,眼神疑惑地詢問.
“不用問也應該知道是給你的情書!”她笑著解釋.“補習班裡有個x中的傢伙,聽我提起你,對你很好奇,想跟你認識,見面聊聊天.託我把這封信給你.”我先是看看她,不可置信地,雜點無奈啼笑皆非的表情,把信回她手中說:“還有一個禮拜就畢業,離聯考倒數五十天內,你想我會有那種閒時間跟心情看這封信?”苞著抓起詩集和書包轉身就要離開.
“別這麼絕情嘛!”她拉住我書包,硬是將信再入我手中.“你回不回信是你的事,但好歹人家也是花了一番心思才寫的信,你多少看看!”我搖頭,瞪著她說:“不行.你想害我落榜是不是?”
“別這麼誇張!只不過是一封信,花不了你多少時間.”她緊拽著我的書包不放.
看樣子,我不答應,她是不會放我走.
“你很煩呢!”我嘆口氣,莫可奈何.隨便把信夾進詩集中.
她這才鬆手,咧開嘴,祝我順風.
廊外下著如我想像的雨,我探出手試沾它的溼,想了想,把詩集收進書包中,冒著雨衝進雨中.
轉了趟公共汽車回到家,媽意外地,竟然在家.
“媽?你怎麼回來了?”她今天到工地幫人做些雜工,沒想到這麼早就回來.
媽含混地回我一聲,了幾顆葯房買來的成葯.
“身體又不舒服了嗎?是不是冒了?”我看著媽蒼老而佈滿風霜的黝黑中透著蠟黃的臉;這些年的辛苦勞累全刻印在那張蒼老的臉上.
最近這些子,她常這裡痛那裡痛,多年積蓄的疲憊一下子爆現出來;身體過度的負荷,又不得好好地休息所造成的病痛,累壓多年,也一下子全爆發出來.本來就顯蒼老的身體,更加搖弱虛老.
但她總捨不得去看醫生,總是到葯房隨便買個成葯服用就罷.近年來她的工作很是不定,她已經快六十歲了,硬是想撐著身體到工地挑磚,但人家也不肯用她.只好託人幫忙,在一家大樓幫人清潔打掃等工作,偶爾到工地做些雜工,一個月僅能賺得萬把塊.
沒有錢,使她更為焦慮;那張蒼老佈滿風霜的臉總是愁苦的.我知道她的愁,卻無法為她分憂.
“沒甚麼,只是一點咳嗽的病.”吃下葯,媽輕描淡寫帶過.“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下課?”
“上個禮拜就停爐了.今天只是去聽數學老師為我們加強的複習,上完就沒事了.”
“哦…”媽點個頭,邊把葯收起來邊問:“你甚麼時候畢業?還有多久?”
“再過幾天.下個禮拜五就是畢業典禮.”媽又點點頭,漫不經心.隔一會,看著我說:“今天阿來嬸跟我說,他們那附近有家工廠要找個會計,高中畢業就可以,不會沒關係,可以從頭學,一個月有兩萬塊薪水…”媽的語氣多有試探.我低著頭,默默無語.
“唉!”媽對我的沉默哀聲嘆息.“我們沒錢人,唸甚麼書!你就算考上了,媽也沒錢供你唸,還不如趁早找個工作,學個本事,將來靠自己,甚麼都不用愁.媽老了,就算要做,人家也不會肯要──當個會計也不錯!有固定的收入,又不必那麼辛苦,又可以學個本事──”
“媽!”我打斷媽的話,對生活的無力難過,也對自己的自私殘忍愧疚.“我拜託你!我一定要去考大學,你不必擔心學費的事,我一定會自己想辦法賺錢,我可以去打工、去兼家教,半工半讀.求求你!媽!我一定要考大學!”從小到大,我從不曾向她要求過任何事和任何東西,我總是抿壓那林林總總所有不該的想望:只有這件事,我求了又求,堅持了又堅持.從地球到月球那麼遙遠的距離,上天又離我那麼遠,這從此我只怕差得更遠了,一輩子哀哀哭泣嘆息.